厚重密布的乌云笼罩了城市的上空,落日的夕阳一下子就被遮挡在了这层密闭的护罩之外,气压渐渐降低,空气开始变得稠密闷厚,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
天气的种种变化似乎都在预示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特大暴风雨即将抵达这座废弃已久的城市。
客厅内,坐在长沙发上的墨虞惜望着落地窗外的黯色天空,眼底罕有的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担忧情绪。
这是他们抵达这座城市后所即将降下的第一场大雨,如果是在之前,那她或许不会多想,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极为‘巧合’的时间点——在她明确的向陈逸墨提出了对那家店的怀疑之后,本来还阳光洒满的晴朗天气一下子就阴翳了下来,甚至还在极短的时间内酝酿起了这一场即将到来暴雨。
人的联想能力是很丰富的,特别是在对某件事已经产生了怀疑情绪的基础上就更是如此。
“就这种势头来看,这场暴雨如果是在嘉州降临,那大概率会让嘉州的城市排水系统直接拉胯。”
人们常说“天黄有雨,人黄有病。”,此刻窗外的天空已然不是“天黄”的地步了,已经隐隐生出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嘉州本就是雨水丰沛的城市,暴雨也并不罕见,但这一次的暴雨来临前架势实在太过足了,虽然暂且还没有闷雷滚动,但偏偏就是这种无风声、闷热潮湿的感觉让人莫名的感觉到忌惮和烦躁。
对陈逸墨给出的判断,墨虞惜没有接话,依旧沉默的望着窗外。
暴雨之后会带来什么?是加速城市尚且还剩余冰雪的融化,还是说……一些消失了很久的“它们”会不请自来。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之源。
半个小时后,狂风开始席卷大地,连紧闭着的窗户都被吹的闷声作响。而就在陈逸墨和墨虞惜房子的不远处,那几间半掩着窗子的房屋更是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锈迹斑斑的窗户不停的被打开关上的仿若有人在用指甲在黑板上抓出的刺耳声音。
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个墨虞惜的话,那陈逸墨大概率也会悄悄地缩到沙发的一角,毕竟这实在让人有些瘆得慌,要是搁在克系题材的电影里,这会儿已经开始掉SAN值了。
无人的废弃城市,一场特大的暴风雨,狂风过境,不远处房屋那锈迹斑斑的窗户在狂风的吹拂下不断的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一切的一切仿佛构筑成了灾难电影中灾变前的大自然给出的最后通牒。
墨虞惜的手放进了衣兜,指尖轻轻的触碰着短刀冰冷的刀柄。
陈逸墨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要换做平时,他或许还能开一个小玩笑打打趣,可现在,他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两双眼睛就这样忐忑的望着窗外,亲眼目睹着这一场宛若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
“嘭!”
而就在此刻陈逸墨和墨虞惜精神高度紧张的当儿,街对面的房屋传来了的一声巨响,一扇半掩着木门在狂风的作用下被硬生生的从门框上拽了下来直接掀飞。
这一刻的客厅内没有尖叫,没有溢出额头的冷汗,更没有歇斯底里的应激反应,坐在长沙发两头的两个人只是沉默着,克制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继续保持着足够的静默。
天际线上方,乌云继续汇集,仿佛要把整座城市的天空一并染成彻头彻尾的黑色。
轰隆!
闷雷滚动的声音开始掠过安静的城市,废弃的广告牌摇晃的声音伴随着愈加大作的狂风越来越大。
墨虞惜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望向落地窗外的视线,默默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把此前他们废了相当大工夫做的近一步的对房子的加固工事也可以说是用来防御的措施用上了,那是能把落地窗遮蔽完的加固木板层,屋内的所有门窗,包括厨房和厕所,他们都保险起见的弄上了这一层‘护罩’,虽然防护能力有限,但已经是竭尽他们的全力了。当初为了弄这个东西,几乎榨干了他们除去搜寻物资外的所有剩余时间。
陈逸墨也跟着动了起来。
在把所有的加固木板层拉到位后,轰隆的雷鸣也终于不再忍耐,在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和几秒后打在地面照亮天际的粗壮闪电后,这场暴风雨正式宣告了它的降临。
拉上窗帘,打开客厅的灯,在木板层和窗户的双重隔音下,窗外的电闪雷鸣声小了许多。
虽然仍旧清晰可闻,但比起刚才确确实实要好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因,对比起之前,两个人的神态已然缓和了许多。
陈逸墨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他们照常的晚餐时间了。在呼出一口浊气后,他从搁在脚下的背包里取出了罐头、饼干还有水。
“六点了。”
他提醒了墨虞惜一句。
这句有些突兀但也不是特别突兀的话打破了客厅内的沉寂。
要是此刻在寝室里,那帮子的沙雕室友肯定会对他报以一个“你丫是不是只会干饭”白眼,甭管外面天崩地裂,那干饭人该干饭的时候就得干饭,天大的事情天大的变故都得等干完饭再说。而要再精炼一点他们的神情和眼神的话,那大概就是地铁、老人、手机。
闻言,墨虞惜回过头来看向了陈逸墨,并没有对他投以白眼,更没有说他这人没心没肺什么的,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视线落在了他手中的干粮上。
没怎么考虑的,她也从茶几上拿了同样的一包饼干、一瓶矿泉水以及一枚罐头。
从某方面来讲,陈逸墨和墨虞惜的性格有着相当的相似性,不会因为此时的情况担惊受怕而就长时间的呈现出一副忌惮、心神不宁的模样,在真正危机的情况发生之前,他们都会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迫着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是以墨虞惜稍稍向着陈逸墨的位置坐近了些。
这是他们在吃饭时心照不宣的规矩。
“这场雨让我想起了以前跟着家里人出去旅游的事情。”陈逸墨还是循着平时的惯例开了口,墨虞惜侧耳听着,“那天走的很急,本来说是要在下午四点到的,吃个饭还能抽空看个落日,可结果路上堵车,硬生生的拖到了七点才到,而刚到订的酒店,天气就极为不顺利的下起了暴雨,晚上本来说闲逛的活动也就只能取消。”
“那一次算是乘兴而来却出师不利。”
墨虞惜轻咬着饼干,腮帮子有规律的轻微鼓动着,她视线的余光仍旧如往常那般停留在陈逸墨的脸上。
客厅的灯虽然没有那样亮如白昼的敞亮,但也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暖色调的光芒。
“那次之后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吧,我就不怎么去旅游了。”
“因为一次的不顺利?”客厅内响起了墨虞惜淡淡的声音,在暖色调的客厅灯光下,她的眸光明亮。
“因为太累了。”陈逸墨苦笑着解释了一句,就和所有高考结束就被家里送去学驾照的年轻人一样,学驾照起初的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家里会这么着急让自己学驾照,而当自己拿到驾照,驾车技术渐渐熟络起来之后,每逢节假日和春节,他们才恍然大悟,这家里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的‘先人一步’、‘未雨绸缪’,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会儿我已经拿了驾照了,然后……我就开了整段旅途三分之二的路程。”
墨虞惜抬起眉来望向陈逸墨,并没有急着接话。
如果坐在面前的人是叫‘恶霸鲨鱼辣椒’的沙雕网友的话,那此刻对方说不定人还会补上一句“你知道那三分之二的路程对一个驾龄不到三年的新司机来讲是多大的心理伤害吗?”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再搞一点的可能,直接给它的采访名场面全部复刻了,掩面哭腔、断续抽噎.jpg。
于是回到正题。
“自驾游累,跟团旅游也累。”陈逸墨叹了口气,“人帮你把什么都安排好,看上去满满当当且便宜,实际上就是上大巴车就睡觉,下大巴车就拍照,回来一问啥也不知道。”
虽然这话是调侃,但确实也大抵如是。
墨虞惜:“……”
短暂的面面相觑后,墨虞惜垂下眼眉,嘴角微扬,虽然这个表情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但她沉重的心情还是没来由的轻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