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厚实木门被关上而发出的“嘎吱”声,二楼的主卧内便也就只剩下了陈逸墨他们三人。
这间主卧论不上小,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间卧室的大小面积已经是和楼下的会客厅有的一拼了。除开主卧内应该标配的床铺与床头柜外,这间卧室内还配备着一张并不算大的单人办公桌以及一个约有两米多高的实木书柜,办公桌和书柜都在床铺的右边,紧挨着窗户的那面。虽说深色的厚实窗帘遮住了窗外的光线,但就从进门的结构以及参观二楼各个房间所留下的印象来看,主卧所在的位置区域是妥妥的向阳区域,属于是光线条件很好的那类,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限制,那么厚实窗帘的后面应该就是单向的只能里面看到外面,外面无法看到里面的特制落地窗了。
陈逸墨家的落地窗就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加装的,本来王珂都打算只留下那种常规的窗户的,但在自家儿子近乎于强硬态度的要求下她还是放弃了那老掉牙的装修思路,转而变得‘现代化’了一些。
在房子最开始装好的那段时间里,王珂还就这事儿跟陈逸墨讨论过不止一次,大概意思还是觉得这落地窗不该装的。但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时代的变更与大众审美的变化,王珂的想法也就跟着产生了变化,曾经老是要跟陈逸墨抱怨的落地窗的问题也变成了毫不遮掩的大大方方的夸赞。
从这个角度而言,在这个问题上,陈逸墨倒是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时代审美的进步。
于是回到正题。
陈逸墨在粗略的打量了房间内一圈后便迈开步子朝着办公桌前靠了过去,他对床铺有多软,还是说这看上去柔软的大床实际上是硬床这点并不关心,他现在更多的注意力是集中在了那张办公桌上——更准确点来说,是办公桌上的那一本表面已经积了些灰尘的日记本上。
陈逸墨曾经听过那样的一句话:正经人谁写日记!
这话糙是糙了点,但道理是实实在在的。但凡写日记的,不外乎就是希望这本日记能有朝一日出现在当事人所希望看到它的那个人的手中而已。
而在大多数的侦探电影里,像是这种被害人所留下的日记本也会成为推动主线剧情向前的关键性线索。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陈逸墨并没有多少当青年侦探的经验,毕竟他的父亲又不是那位知名的大作家,也没有去过夏威夷学飞机,更没有在现实生活里被迫参与进与邪恶组织battle中,所以在这种时候哪怕他想主动讲一讲那句知名的、再经典不过的话也得再思衬思衬,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那位死亡小学生一样在被卷入了一系列的生死案件中还能悠哉悠哉的一命打穿案件的。
这本表面积了一层浅浅灰尘的日记本并没有像陈逸墨最开始所想象的那样,在他打开的那一瞬间就爆出一层或是黑色或是黄色的雾气,甚至于他的身体都已经做好了下意识地丢下日记本的准备,只要雾气发散的瞬间,他立马就能后退一步躲开来。可事实上,除开表面那层积灰在他的食指上留下了灰尘的痕迹外,在他翻开日记本的那一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陈逸墨倒也没有丝毫的停顿或是分神,马上便认认真真的看起了这本由开场就领了盒饭的辛普森先生留下的日记本。
“话又说回来。”在陈逸墨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后,坐在床边的段思雨打开了话茬,不过,她的这番开场白不是对陈逸墨说的,而是对着墨虞惜讲的,她侧过头,视线落在了身旁的墨虞惜的侧脸上,“墨虞惜你在嘉州待了有多久了?”
话音落下,翻阅着日记本的陈逸墨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屏息凝神地悄悄侧过头瞥了一眼那坐在床边的两位女孩。
墨虞惜的反应倒是和他差不多,不过心境上就相去甚远了,她只是没想过对方会主动把话题抛给她,甚至还是以这种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具有一定暗示意味话题为开场白。
不过墨虞惜始终是墨虞惜,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在脸上,甚至于接上话茬的言语也就只停顿了一秒而已。
“我也记不清楚了,但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墨虞惜眼眸清凉,表情淡淡,声音里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记不清楚了么?”段思雨抿了抿嘴,那双灵动的眼眸里多出了些疑惑,“在我的印象里,你应该是群友里记性最好的那个。”
片刻后,她眼底的疑惑尽褪,取而代之的是释然般的轻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而墨虞惜只是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给出了一句有些含糊其辞的应付话语,“应该吧。”
两个人之间的聊天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或许是忽然有了些新的想法,也或许是因为才不急不缓的想起来再补上一句,在两人沉闷下来了大约十来秒后,墨虞惜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在嘉州的日子每一天感觉都是晃一眼就过去了,所以曾经的记性好,在这样过的飞快的日子里就会暂时性的失去作用。”
段思雨笑了笑,“那听上去你在嘉州的生活还算不错?”
“是的。”墨虞惜转过头,嘴角自然的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相当放松的神情,“在嘉州的日子应该是我截止到目前的人生中最轻松愉快的日子了。”
“那之前呢?”段思雨顺着话题问了下去,她对墨虞惜的过去挺感兴趣的。
“之前?”墨虞惜略微抬起眼眸,那平静的眼波中荡出的是阵阵回忆之色,“在来嘉州之前的日子硬要说的话,大抵就是规律二字,当然,这只是比较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就是枯燥,虽然在习惯了之后也还是觉得并不幸苦,也不至于一副苦哈哈的样子,但第二天早上回想起来,都会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的……平淡感。”
“我还以为你要唱起来呢。”段思雨打趣了墨虞惜一句,此前群友们开语音打游戏的时候陈逸墨的室友就不止一次的外放过那首相当经典的《红色高跟鞋》,其中有一句歌词就是‘该怎么去形容你才贴切’,最开始的时候段思雨也属于是对这外放歌曲的人抱以了相当的不舒服,再到后来,当她想跟陈逸墨提这事儿的时候,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好像已经被这首歌同化了,或者说听习惯了,偶尔打游戏没有这外放的单曲循环的BGM她甚至还有一些不习惯。
当时陈逸墨就拿着这事儿不止一次的调侃过她,不过那会儿的陈逸墨是把天使小姐姐也就是段思雨当成爷们一样来调侃的。
陈逸墨的原话是:要是你每天晚上都出门溜达一圈,那不出半个月,那些经典的广场舞曲目你应该都会了,什么等爱的玫、套马杆、郎的诱惑,绝对是张口就来,要是你更活跃一点,肢体协调能力很强,那指不定你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那片儿大爷大妈广场舞剧团中的新锐二把手,然后去和那些个老来俏的领舞一把手掰一掰手腕,说不定你就直接越过别人上位成了一把手了,直接成为那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亮眼的C位,收获一大票的大‘龄’粉丝。
而陈逸墨当初之所以这么说的理由也很纯粹:他的那位名字叫张博的室友真的干过这事儿,甚至于还一度取代了那位打扮时尚的老太太的领舞位置,如果不是那段时间大学期末考再加上他自己还有些事情,那么,那会儿他高低好赖也得混个广场舞领舞区的金奖,如果没有拿到,那大概就是碰上了某个老太太或者某个老爷子的《我的裁判儿子》这样的命题演讲。当然,这也就是调侃罢了。
“唱起来?”墨虞惜疑惑了一瞬,随即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她摇了摇头,“不会的。”
墨虞惜不是那种心情好会哼两句歌的人,如果她开心的话,那她的心理活动大抵是会反映到她的表情之上的,虽然大体的淡淡依旧不会改,但要仔细观察的话,是能够看得清楚的,她的表情是会变得相对柔和些的,当然,在面对某个人的时候,她的面部表情还要更加明显一些,嘴角也会跟着若有若无地微微上扬。
不过她哼歌的时候也是有的,但听到过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陈逸墨一位了。
“你高兴的时候不会哼上两句吗?”
“嗯,我不太擅长唱歌。”
墨虞惜一本正经的回答让段思雨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她突然不晓得该怎么把这话题继续承接下去了。
只是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是以墨虞惜意识到了这点为开始,这次是由她主动抛出的话题,“那你呢?在……”墨虞惜组织了一下词句,然后再问出了口,“在教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和你所描述的那种感觉挺相似的吧。”段思雨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大大咧咧的双手垫在脑袋后面向后一躺,“每天进行那该做的工作,做完了之后就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开始的上心和热爱最终也就被那些难以言说的平淡给冲散了。”
“再到后来,有了那叫做‘电脑’的东西,然后进到了那个群里,才算是生活里多出了一些别的色彩吧。”段思雨在讲到这段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抹复杂,不过没有看向她这边的墨虞惜并没有捕捉到她那一闪而逝的情绪。
“教廷的工作很简单,但也很繁琐,在没事的时候,属于是轻松加简单的类型,如果一旦遇上了那些疯狂的邪教徒,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在我们那个世界,也是存在伪装者以及魔物这个概念的,乃至于哥布林这些生物也都有,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那么多的劳什子的使徒吧。”
墨虞惜眼睛微睁,对于群友们都在玩的那款游戏,她也接触了,但实际上对于那款游戏的背景故事她了解的并不算多,很多剧情都只是按住ESC跳过了,相反,另一款游戏,英雄联盟她倒是玩的挺上心的,对游戏的背景故事也经常有事儿没事儿去了解。
而段思雨倒是没有注意到墨虞惜那一副在听天书的模样,她像是找到了闲聊般抱怨抱怨的情绪宣泄口一般,继续说道,“魔物还算好处理的,伪装者是真的特别难以处理,在它们没有显露出自己真实那面的时候,它们就和正常人一样,甚至于在思考逻辑和行动上都是一致的。”
“那辨别的方法呢?”墨虞惜斟酌了一下,还是跟着接上了话茬,“教廷总归会有辨别的方法吧?不然就硬靠着人力来进行排查,那得是多低效的方式。”
“有,用低阶的圣水挨个挨个洗礼,不需要多少,只需要一滴就足够,或者让莫良和阿念那一级别的教廷人员出面辨认也可以,当然,低他们一级的中阶人员也能够辨认出来,只不过有可能会被蒙混过去而已。”
“听上去就很麻烦。”墨虞惜皱了皱眉头,给出了自己中肯的评价。
“是啊,做起来更麻烦。”段思雨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想到在教廷的那些日子,她莫名的就有些身心疲惫,圣女这职务看上去就是个吉祥物,实际上该干的活儿一点不少,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是全教廷最忙的那个,“所以有时候我一度认为我才是教廷里上了大当的那个人,虽然不愁吃喝也不愁钱拿,但这玩意儿真的糟心。”
听着那边天使小姐姐巴拉巴拉的抱怨,陈逸墨在心底莫名的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自家在教廷当工的群友们,虽然各个都是身居高位,但似乎他们真的是把这玩意儿当作上班来看的,从某个角度而言,教廷也算是捡到宝了,卧龙凤雏得一便可安天下,它这一捡就是捡了仨,属于是天运加深了。
在心底替异世界的教廷教皇默哀了一秒后,陈逸墨放下了手中的日记本,抬起眼眉看向了墨虞惜和段思雨。
他举起手臂,扬了扬手。
“这边有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