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零食寄存在一楼的工作人员服务中心后,陈逸墨和墨虞惜又一次的进了电梯,去到了百货大楼的最顶层。
嘉州的华联百货负一楼到四楼属于是购物的地方,而顶层则是电影院,这个设计在华联百货刚刚开业的时候可以说是相当新鲜的,对于那个时候的嘉州人来讲,这样的设计属于是相当超前且便捷的,也吸引了极大部分的嘉州人来华联的影院看电影。
但这样的‘超前’也并未持续太久,随着经济与科技的高速发展,这样的超前在年轻人的眼里也就渐渐地变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
而自然而然的曾经场场爆满的华联影院也就变得相对没那么拥挤了起来。
电梯内,陈逸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们一贯的晚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按照他以往的习惯来讲,这会儿应该是先等一会儿,去吃个饭,再到楼上去看看有哪些电影。
可现在并非他一个人,而且墨虞惜罕有的在这种事情上表露出了兴致勃勃的模样,他也就把那句‘要不咱们先去吃饭吧’咽进了喉咙里。
华联的电梯属于是那种胶囊式的观光电梯,虽然楼层不高,但到达最顶层的时候也仍旧能够俯瞰时代广场这一标志性地标建筑的大部分风光。
叮!
随着电梯到达最顶层后响起的声音,陈逸墨和墨虞惜走出了电梯,朝着视线正中央的购票处快步靠了过去。
华联顶层的电影院外侧做的还算不错,暖色调的灯光铺满了整个空间,地面是与灯光相呼应的耐脏地毯,空调的温度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冷,也不会让人觉得闷热,在购票处旁边,而那在透明的玻璃容器中不断保持着温度散发着甜腻香味的爆米花在灯光的照耀下多了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说老实话,和女生一起单独来看电影陈逸墨还是头一次。
先前的人生中要么就是老妈带他来看电影,要么就是他和宿舍里的那几个哥们来看电影,唯一能谈得上是和女生来看电影的那次还得在女生的后面加个量词‘们’。
那次的经历陈逸墨已经有点记不清楚了,唯一的感受就是:那次也不知道是谁选的电影,真的是彻头彻尾的烂。
电影放到前二十分钟的时候,跟他一块儿去的女生们有一半已经恹恹欲睡了,不过他倒是精神的很,倒不是那电影真的有多吸引人,而是他想知道这电影究竟能烂到什么地步。
而结果也确实不出他的所料,烂的一了百了,甚至于连一点波澜都没有,可能唯一能让那些尚且还醒着的观众看下去的也就只有男女主角本身的颜值了。
但奈何陈逸墨一向对流量明星不怎么感冒,也就导致他全程都是藏狐脸。
看的那叫一言难尽。
购票处,一对看上去似乎是刚交往的大学生情侣正在讨论着去看哪部电影。
女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小厅放映的爱情片《冷山》上。
“要不,我们去看这部重新上映的《冷山》?”女孩儿看向了自己的男朋友,眼中多了些商量的意思,本来他们是来看最新的科幻电影的,但来到购票处的时候她才恍然发觉有一部旧电影重新上映了,那部特效程度拉满的科幻电影一下子就失去了吸引力,“改天再来看我们说好的那部科幻电影?”
男生思索了一下,他是很想看那部科幻电影的,但毕竟女朋友都这样说了,他还是没怎么犹豫的就点了点头,预定的计划也从科幻电影变成了制作还算精良的爱情片,“也行。”
接着,他们在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后,男生把钱递给了购票员。
待到这对情侣走远后,在他们身后排着队的陈逸墨和墨虞惜这才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陈逸墨耸了耸肩,压低了声音,脸上多了些调侃的意思,“我还以为那个男生要来一句,嗯,你去看《冷山》,我去看我们原定计划的科幻电影,我们看完了之后再在这里碰头,谁先出来谁就先等着。”
这话倒不是纯粹为了调侃而说的,而是他们寝室真有这么一位人才干过这事儿,就是那位“你喜欢吃饭吗?”的哥们。
当时回到宿舍之后,他跟他们聊起这事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骄傲,一副‘我真是个天才的’模样,当时陈逸墨就觉得,可能这位优秀的小伙子要单身到世界毁灭了,毕竟这么钢铁的人属实是少数了,称他一句钢铁侠也不为过。
闻言,墨虞惜白了陈逸墨一眼,没好气的回答道,“你以为人人都是段子手?还是说要把这样没必要的幽默感发挥到每一处?”
陈逸墨耸了耸肩,没有搭话,反倒是看向了面前的那位嘴角带笑望着他和墨虞惜的女购票员,“姐姐,推荐一部电影呗?”
“我来推荐么?”女购票员楞了一瞬,然后看向了墨虞惜,“刚才那个女孩儿挑的那部电影就挺适合情侣看的。”
墨虞惜与女购票员对视了一眼。
陈逸墨甚至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墨虞惜就已经动作迅速的买好了票。
等陈逸墨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怀里也就跟着多了两大杯散发着奶油香味的甜腻爆米花,而墨虞惜的手中则端着两杯与爆米花相配的可乐,一杯加冰,一杯常温。
“这个,你动作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坐在等待区的沙发上,陈逸墨望着身旁一脸期待的墨虞惜,多少有些无奈,他还没说话呢,人已经把一套流程搞完了。
墨虞惜脸微微一红,但并没有回答陈逸墨的问题,而是略显高冷的别过了头去,只留给陈逸墨一个被黑发遮住了大半的清冷侧脸。
阿这……
陈逸墨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和墨虞惜相处了这么久,在这种事情上他们还算有默契,既然墨虞惜表示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那他也就选择性的保持沉默好了。
其实墨虞惜大可不必那么急的,这次来看电影也属于是变相的陪太子读书了,至于太子是谁,那就不需要明说了,只能讲懂得都懂。
两人的沉默也没有持续太久,是以陈逸墨的肚子轻轻的叫了一声后,墨虞惜刚才高冷形象瞬间也就跟着破功了。
她忍住了笑意,把一大杯爆米花递给了陈逸墨,“先垫着呗,等看完电影之后我们再去吃饭。”
“我其实没那么饿。”陈逸墨小声的辩解了一句。
但很显然的,这句辩解就当下来看可信度确实没那么高。
“我下楼去替你买点可以垫肚子的面包?”墨虞惜倒是对陈逸墨的那句话权当没听到,她侧过脸,虽然笑意还在嘴边,但眼中多出的却是关心,“或者我们刚刚进门的那家蛋糕也可以。”
“我其实……”
“那就蛋糕,我去买了。”
陈逸墨的话还没讲完,墨虞惜就起身,步履匆匆的走向了位于售票处旁边的咖啡店,就是刚才墨虞惜提到的卖蛋糕的地方。
*
小厅的冷气开的很足,进场的时候陈逸墨有些不适应搓了搓了手臂,而墨虞惜倒是没什么反应。
找到位置,两人挨着坐下。
他们选的位置尚且还算不错,不会觉得荧幕有些太过巨大。
“这是你第一次来影院看电影吗?”
在灯光黯下前,墨虞惜忽然问出了这样的话。
“不是。”陈逸墨有些怪异的看了墨虞惜一眼,“那怎么可能。”
“那,我换个说法,这是你和女生第一次来电影院看电影吗?”墨虞惜淡淡的声音里多出了些微不可查的期待。
“这个倒是。”陈逸墨点了点头,他顿了顿,开口解释了一句,“往常要么是我自己来,要么就是和寝室的哥们一起来。”
话音刚落,室内的灯光也就随之黯淡了下来,灰暗的空间遮住了陈逸墨的视线,却没能遮住墨虞惜流淌着清泓的眼眸中掠过的那抹亮光。
现在,她的心情从比较高兴,变成很高兴了。
随着电影开场的声音,小厅内刚才还能听到的窃窃私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刻都集中在了那巨大的荧幕之上。
电影的主基调以冷色调为主,整体剧情架构并不轻松,甚至谈得上严肃,但却始终有吸引人看下去的一个点——那就是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
战争,回家,两个有所联系地点被渐渐地串联在了一起。
残酷的战场,轰鸣的炮弹,掠过耳畔的枪声,以及那近在咫尺就牺牲了的战友,共同构筑起了战场残酷的一面。
当看着人们没有缘由地向着对方开枪,血肉横飞,生命在咫尺间流逝的那一刻。
为了谁而战,又为了什么而要向着陌生人开枪而自相残杀?
这样的疑问出现在了男主角的心头,也让他的那颗心荒芜了下来。
经历了一场战争的男主角幸存了下来,在战地医院里,医护人员读起了来自远方的女主角的信。
那封信点燃了他心中的那束光。
让他知道了,在远方,也同样有着那样一个人在日夜期盼着等待着自己。
在医院里,男主角碰到了一位很特殊的商人,他的眼睛自出生以来就完全失明了,男主角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让你牺牲所有只为了换取十分钟的光明,你愿意吗?”
商人的回答并不重要。
很多人在问出口一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心底就已经有了潜在的答案。
于是,在一个晦暗的清晨,他跳出了战地医院的窗户,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那阴沉的天气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逃兵是会被乡团兵追捕枪决的。
随着电影剧情的深入,本来是抱着看了也就算了的陈逸墨也渐渐的被吸引住了,而坐在他旁边的墨虞惜亦是。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主角卖掉了自己心爱的钢琴,换来了部分的粮食,开始与邻居介绍来的女帮工一同从零开始学习农活,生活下去。
此时电影的基调又从冷色调变为了暖色调。
战争与冰冷的现实开始推动着她迈向人生中的另一个重要的阶段。
而在这个变化的过程中,她依旧没有改变,仍旧在思念着跋山涉水历经险阻走在回家路上的男主角。
剧情进展到这一段时,小厅内意外的安静,荧幕上透出的光照亮了观众们的脸庞,他们的脸上满是认真,甚至有的观众连呼吸声都被他们自己刻意的压低了。
爱情对于人类而言是一个永恒经典的亦可以深究讨论的命题,有的人穷极一生也没能遇到,有的人遇到了却没能把握得住,在最好也是最坏的年纪遇到了那个她,却没能把她留得住。
而生活却是一辆只会向前不会后退的单途列车。
因为有了遗憾,所以才会铭记。
当电影的氛围来到高潮,女主角也总算与男主角相会,在雪地的篝火里两人相拥着互诉衷肠,可陈逸墨却在这时候轻声叹了口气。
墨虞惜注意到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陈逸墨,却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一股莫名的怅然。
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摔碎给人看的。
有多美好,接下来的反转就会让人多心疼。
电影继续下去,墨虞惜的心情却莫名地沉重了下来,她似乎从陈逸墨的眼神里读懂了些什么。
剧情的走势开始向着全剧的最巅峰发展,终于,在一场与追上来的乡团兵枪战之后,男主角倒在了雪地里。
而朝着他奔去的是被他救下来的女主角。
只是,在躺倒在女主角怀里的那一刻,男主角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荧幕亮起,光芒在这一刻暂时照亮了整个小厅。
墨虞惜转过头,看向了陈逸墨。
而陈逸墨也恰好看向了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们在对方眼眸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也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那道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莫名的,墨虞惜觉得自己对陈逸墨有了一层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