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班级自习室里。
大学寝室的分配大都是按照专业来的,同一个寝室里基本都是同专业的学生,但在这基础上,是不是同一个班级的就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有都是一个班级的,也有都不是一个班级的,而陈逸墨寝室里的情况则属于前面那类,他们五个人都是同一个班级的,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在大一刚入学班级里选学习委员之类的‘一官半职’的时候五人也曾聊天打屁过,说是一个班也就五十来号人,他们这里有四票,要去竞选班干部的那个人稍微去别的男生寝室拉一拉票,到时候不是稳稳地拿下?
大家讨论的相当热烈,仿佛一个小小地寝室就已经包揽了整个班级的所有委员,也已经把那些助学金、奖学金稳稳当当的攥在了手里,就差一句风轻云淡的都市小说中主角必定装杯的一句“一切尽在掌握中”了。
可临到竞选的那一天,五个人谁都没有去递参与竞选的条子。
理由很简单,假正经的让人属实哭笑不得——我不想大学生活过的那么繁忙。
其实他们都是怕麻烦罢了。
于是,8-523寝室的包揽班级里所有委员的野望就此终止。
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陈逸墨正在听着室友们闲聊,在他不在的这几天里,这四个人似乎经历了一场相当精彩的校园绝佳大戏。
张博把椅子转到了朝后的位置,双臂以等腰三角形的状态搭在陈逸墨的桌上,双手交叉顶住下巴,脸上的神色严肃至极,如果不是考虑到他讲出的内容就是普通的校园八卦的话,那这幅模样还真容易令人无端联想到NERV的司令官。
“隔壁班不是有对相当亲密一直在撒狗粮的情侣么。”张博的视线落在了陈逸墨的脸上,那张严肃的脸庞上泛起了阵阵‘你快接话啊’的期待之色。
对于处在安稳校园中的大学生们而言,那小说主角般的彗星事迹发生的可能性总归太小,大多数时候的生活总归是和平静站一块儿的,唯一能够掀起阵阵波澜的可能也就是某某人成功突破了白银段位的桎梏抗癌成功,或者哪个男生寝室又多出了一个钻石、大师、宗师或者王者,再者便是谁又跟谁谈恋爱了,谁又和谁分手了,谁在追谁,又引起了哪些足以让路人亢奋的事件。
这些事情乍一看很无聊,却是足以在三年后、五年后回想起来让人不自觉地嘴角微扬的带着阵痛的名为青春的最后回忆。
陈逸墨很懂自家室友的意思,相当上道的扮演了捧哏的角色,“嗯,我知道他们,他们是怎么了?”
在说出后半句疑问的时候他还相当配合的表现出了疑惑的神情。
张博心满意足的微微颔首,一副‘你小子会来事’的模样,然后垂下了眼眉,靠近了陈逸墨一些,压低了声音,那幅模样就和在传递秘密情报的特工人员没什么两样,“他俩分手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陈逸墨的表情兀的微妙了起来,他抬起头与张博对视了一眼,虽然他掩饰的很成功,但后者还是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那明显的一闪而逝的“就这”的情绪。
“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张博摇了摇头,两只手转而环抱在课桌上撑着自己的身子,“那看上去是情侣的一对实际上根本就不是情侣。”
“那你为什么说他们分手了?”陈逸墨皱了皱眉头,“根本没在一起的人怎么能够叫做分手呢?顶多算分道扬镳?”
“好一个分道扬镳!”另一个室友极为熟稔的接上了话茬,同时含情脉脉的看向了张博,“宝,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在下面给你撑着。”
后者用优美的中国话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答复。
“爪巴!”
张博白了这家伙一样,随即继续把话题扯回了正题,“实际上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像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个女生是有男朋友的,但男朋友不在这个学校里,再加上当初军训的时候她不是上台表演了么,那个表演大家都还挺认可的,所以军训结束后就多了很多狂蜂浪蝶,她实在没办法,就找到了我们之后所看到的那个男生当挡箭牌。”
“但问题是,那个男生偏偏还就是喜欢她的。”
“所以,就变成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尴尬境况。”张博顿了顿,“后续他们俩之间的相处模式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说是装出来的男女朋友,但实际上明眼人都感觉的出来,那就是正在谈恋爱的男女,可莫名其妙的就在上周那哥们被甩了。”
“理由是那个女生本来的男朋友毕业了。”
陈逸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样的现象在学校里也并非是头一次发生了,但先前几次发生的并非他们这个专业,所以大都听上去更像是一种乐呵,而非切实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但当下发生的这件事情,他们寝室跟那哥们的寝室属于是紧挨着的,斜对着就是他们寝室,两个寝室间也偶尔有串门,属于是有交情的,那哥们陈逸墨也接触过,属于是心思很细腻人也很实在没什么坏心眼儿的一个人,现在看来,也真是令人唏嘘。
“然后这还没完。”张博刚才眼中热切的八卦之意也随之黯淡了一些,“那个男生有点不甘心,所以就去女生宿舍楼下说要找她聊聊,但人不见他,他就那样在女生寝室楼外站了一晚上,宿管老师也去劝过他,但奈何他就是倔脾气上来了。”
“现在呢?”陈逸墨看向了室友。
“现在?”张博摇了摇头,“现在那哥们还躺在宿舍里呢,还没想通,为什么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也花了很多钱,但最后还是被甩了。”
“为什么?”陈逸墨吐出了一口浊气,虽然这种事情勉强算是屡见不鲜了,但他还是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他瓮声瓮气的自问自答道,“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啊,怎么能够奢望假的是真的呢。”
张博哑然,另外仨室友对视了一眼,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
陈逸墨好像过于通透了。
“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件事。”张博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坐在教室临门位置的那位体育委员,“咱们学校也有校园传说了。”
“有人破了干饭王的记录?食堂猛干一斤饭?”陈逸墨下意识地问道。
“别闹!不是这种校园传说!”张博瞪了陈逸墨一眼,“是那种带有恐怖氛围的,每天晚上凌晨时分,学校的教学楼里我们辅导员的办公室里就会传来相当阴冷的令人听了就觉得头皮发麻的桀桀声。”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相当沙哑且低沉的声音。”
“然后校方检查了吗?”
“检查了,但是什么都没查到,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播放声音的设备,调取了监控,但整个晚上走廊上没有任何人,带夜视的摄像头啥也没有拍到。”张博顿了顿,“不过学校里有女生说在那里面看到了些什么。”
“更准确的说,我的室友她看到了一个女人。”那位鹅蛋脸的和陈逸墨关系还算不错的体育委员靠了过来,往昔总是嘻嘻哈哈脸上带着阳光笑容的她此刻有些愁眉紧锁,脸庞也显得有些苍白,“一个身穿中世纪贵族衣装的女人。”
话音刚落,陈逸墨明显的感觉到室内的温度下降了一截,本来还算流通的空气也跟着凝滞了一瞬,一股阴冷的气息开始萦绕在教室内部。
陈逸墨不动声色的转过头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向了室外,外面依旧阳光普照。
我的错觉?
陈逸墨蹙了蹙眉。
“你也不相信我吗?”鹅蛋脸的女生神色一黯,像是这样避而不谈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只要她提及这发生在她室友身上的事情,大多数人就会躲开视线,对这件事表现出‘我不感兴趣’的模样。
“不,没有,你继续说。”陈逸墨摇了摇头,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这件事情不同寻常的点在哪里,如果说副本的某些事物会映射向这个世界的话,那么会发生一些超自然力量引起的事件也就谈不上稀奇了。
“我的室友说,那个女人脸色灰白,但很漂亮,只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实在太过……摄人心魄了。”鹅蛋脸女生顿了顿,“从她见到那个女人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在变差,今天她已经没办法来正常上课了,同时她的皮肤也开始变得有些苍白,就好像我之前去献血站献全血之后的脸色一样。”
关于鹅蛋脸女生去献血的事情陈逸墨是有印象的,那会儿不止是她一个人去了,他还有他的四个室友,以及班级上几个女生还有两三个男生是一起去的。
当时她献完血之后脸就苍白了,按理来讲献血都是处在一个献血量安全的范围内,但实际上根据那里医生在替她做了一个简单的体检后给出的解释是——她的身体属于是本来就不怎么好的那类,所以哪怕是安全范围内的献血也会让她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在颁发了献血证后,那位医生又专门拿了很多益气补血的补品给她。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吃了那些补品休息了两三天后,她的脸色就开始有了明显的恢复与好转。
“我感觉……”鹅蛋脸女生抿了抿嘴,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室友她是不是被吸取了精气。”
“建国后是不允许成精的。”陈逸墨摇了摇头,“别瞎想。”
鹅蛋脸女生勉强的笑了笑,其实她的脸色也谈不上好。
“那辅导员对这件事情怎么说?”陈逸墨顿了顿,“或者,你把这件事情告诉咱们班辅导员了吗?”
“告诉了,但辅导员请假了。”
“那间办公室里不是还有一个辅导员么,也是负责我们这个专业的,她呢?”
陈逸墨觉察到了问题的不对劲。
“她?”鹅蛋脸女生摇了摇头,“她也请假了。”
“她也请假了!?”陈逸墨的声音略微高了些,坐在讲台上的班长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他心领神会的讪笑着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两个辅导员都请假了?”
“嗯。”鹅蛋脸女生点了点头,“至少校方给出的解释是这样的。”
“那这件事还真挺蹊跷的。”陈逸墨犹豫了一下,看向了鹅蛋脸的女生,宽慰了对方一句,“没事的,鬼怪之类的情况肯定是不存在的,应该是某些人的恶作剧。”
鹅蛋脸女生咬了咬下嘴唇,眼中露出了一抹倔强,那黝黑的瞳孔泛过了一道鲜红,“那根本就不是恶作剧能搞出来的事情。”
陈逸墨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颇为谨慎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过我认为这件事还是交给校方来解决比较好。”
鹅蛋脸的女生有些失望的看了陈逸墨一眼,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快步离开了教室。
张博看了一眼陈逸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还只是叹了口气。
他清楚陈逸墨的为人,作为朋友,有些话是可以说的,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在这种那位本就对他有好感的体育委员很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再做些哪怕是正常同学、朋友会做的事情,都会让对方对自己的依赖更深,甚至于比起先前更无可救药的加深喜欢。
但显然,他是脑补的有些过余了。
陈逸墨没追出去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熟悉的让人不太愉快的气息
——来自于乌里斯小镇的气息。
“今天的课老张你帮我答个到,我有事情得先出去一趟。”陈逸墨三下五除二的拿起了自己的东西,也不给张博回答的时间,快步便走出了教室。
走出了教室的他没有逗留在教学楼内,而是快步走到了阳光最为炽热的位置,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墨虞惜的电话。
“你能到我学校来一趟吗?这边出了点问题。”
“你这会儿在哪?”
墨虞惜淡淡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我在学校大门口等你。”
“十分钟我就到。”
电话挂断,陈逸墨收起了手机,向学校的大门口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