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抱着丢丢往前走,路过赵惜月身边时招呼了她一声。
“走吧。”
“去哪儿?”
“反正不在这儿。”
赵惜月觉得有道理,在别人的地盘谈私事儿不太妙。万一还要亲热两下呢。
结果刚走出没几步,迎面就碰上冤家。孙月莹一身曼妙的打扮款款而来,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只是在见到他们的一刹那,瞬间僵在那里。
赵惜月只当没看见,把这烂摊子扔给许哲。许哲上前几步和她轻声说几句,对方就让开一条道来,目送他们离开。
赵惜月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发现她也正在看自己。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在一起,显然内涵深刻。
她跟着许哲又走出一段,突然听伏在对方肩膀上的丢丢轻轻叫了声:“爸爸。”
她以为他在叫许哲,但一回头却看到谢志正朝他们走来。赵惜月一下子紧张起来。
好在谢志并不知道丢丢的身世,只是见到许哲抱着个孩子有些好奇,等走近一看见到赵惜月,那脸上的表情真可以用“精彩”二字来形容。
只怕这会儿齐娜出现,他都没这么惊吓。
打招呼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抖:“好久……不见了。你几时回来的?”
“有几天了,一直没联系你,不好意思。”
“没什么,你们两个联系上了就可以。”
这话一出彼此都有些尴尬,加上丢丢一直在那儿“爸爸”“爸爸”叫个没完,两只眼睛还直盯着谢志瞧,赵惜月怕两个男人瞧出端倪,随便敷衍了两句就提出告辞。
谢志很识相没再纠缠,只远远看着他们三人离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那个孩子吸引住了。
这孩子叫他想起一个人来。三年没见了,不知为什么,见到那个孩子,竟突然有些想她。
他想一定是见到了赵惜月的关系。她和齐娜关系那么好,两人当初能好上也是因为有她的关系。所以一看到赵惜月,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飞扬跋扈个性张扬的女人。
那天在酒吧分开后,他们再没见过面。齐娜挑他不在的时候去他家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至于他给她的那辆车,她在酒吧把钥匙扔给自己后,就真的再没碰过。
谢志把车开回家后起先想开来着,后来觉得实在碍眼,一气之下就给卖了。
现在过去三年,心里的愤恨早已平息,他突然又有点后悔卖了车。
许哲都有孩子了,他年长他好几岁,却还是单身汉一个。如果当年没有分开……
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
赵惜月跟许哲离开后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饭,吃饭的时候许哲不停问关于孩子的一切,赵惜月却总是极力避免。
她对孩子知之不多,说多了容易漏馅。
现在人上钩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却是没了主意。本以为许哲一见她就会质问当年的事情,可他竟什么也没问,好像她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吃过饭后,他直截了当开始讨论孩子的归属问题:“你怎么考虑,是你接着养,还是想交给我?”
赵惜月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计划中的旧情复燃温情脉脉丝毫不见,有的只是公式化冷冰冰的谈话。
这一点儿也不像她认识的许哲。
赵惜月心里难过,面上装得云淡风轻:“还是我领着吧,你不大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
“孙月莹看到会有想法。”
“是你自己心里有想法吧,别以己度人。”
赵惜月语塞。从前就说不过许哲,但那时候被人噎到没话讲,心里都是满满的幸福和甜蜜。今天不一样,许哲浑身长满刺,说出来的话语气不重,每一句却都叫人心凉。
果然是太高估自己了,没有这个借来的孩子,她连坐下来跟对方吃顿饭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原本好成那样,结果却……
可这不是她造成的。
许哲的无情叫她生气,明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却还忍不住恶声恶气:“孩子两岁多了,说话不利索,医生说他语言发育迟缓。你以后要有时间多陪陪他,帮着一起做做语言训练,也许会好一点。”
许哲盯着她看,一双眼睛里满是深意。片刻后他问:“怎么会这样?”
听起来有那么点指责的味道。赵惜月立马有点不高兴。这不高兴不为自己,而是为齐娜。而面前指责这人似乎也不是许哲,倒成了谢志。
“孩子没爸,当妈的要忙着赚钱养家,没时间多陪他,所以就成这样了。现在努力还来得及,迟了后悔一辈子。”
“语言训练要多少钱,你给我个账号,我给你……”
“不用,我带他来不为问你要赡养费,咱们以后合作多多,你别给我下绊子我就心满意足的,别的我不强求。你不爱孩子也没什么,等他语言发展上来了,我也不会老带他缠着你,你想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干涉,我这人挺好说话的。”
“我这人正好相反。”
赵惜月正吃鱼,被他这话一噎鱼肉从喉咙里一下过去,却好像被根刺给扎了。
她赶紧伸手去拿杯子喝水,又扒拉了两口饭咽下去,试了两下只觉得刺还在,又想叫服务员上点醋。
许哲看她这样,好心提醒:“去医院吧,别自己瞎折腾。”
“不用,应该下去了,就是有点划伤。”
“你好像比医生更懂。”
“你现在也不是医生了,许大设计师。”
许哲没说话,气氛就有点僵。赵惜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便问:“你怎么不当医生了?从前听你说过,当医生好像是为了积德,想早点找回孙月莹。现在人找回来了,是不是就没必要继续做好事了?”
许哲扫她一眼,目光里透着凌厉的光。他突然起身抱起孩子:“不关你的事。吃完没有,吃完走人。”
他变脸太快,赵惜月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出去后上他的车,许哲问她住哪儿,要送她回家。赵惜月一口回绝:“不用,送我回刚才的别墅,我车停那儿,我自己回去。”
许哲也不强求,连坚持都没有,就这么把她和孩子送回去。只是分别的时候,终于露出点柔和的笑意,和丢丢挥手告别:“过两天我们再见,好吗?”
丢丢用力点点头,笑得格外开心。
赵惜月有点反感他这样,他对孩子越好,越衬出他对自己的恶劣。她上前不动声色把许哲从车边推开,砰一声关上孩子那边的车门,然后绕到前面驾驶座上去,关门启动,一脚油门下去,车飞驰而去,快得如水中穿梭的鱼。
许哲就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一直到车子开远,才重重叹了口气。他抬起右手看了看,想起刚才她问的那个问题。
他当医生或许不是为了她,但不当医生,完全就是因为她。
这个女人毁了他一生的事业,将他推入无尽痛苦的深渊。她说走就走说回就回,不带一丝愧疚和抱歉,甚至连“对不起”都没和他说过。
而他却浑身的细胞都在犯贱,对她怎么也恨不起来。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被感情冲昏头脑。三年的恨与怨,还是不足以消灭他对她的爱意。
赵惜月却没能从他眼里读出隐藏的深意,她只觉得今天这一出实在有些丢人。
好在丢丢不大会说话,若不然他回去鹦鹉学舌说给齐娜听,她可真是要丢脸丢到外太空了。
可这事儿憋在心里不好受,她把孩子送回齐娜家,被对方拉着问了几句,倒是自己先招了。
齐娜问她:“对方怎么样,对你热情吗?是不是一见到有孩子了,恨不得立马把你和孩子打包回家?”
“你看我这个点到你家,显然进展不顺利。要顺利的话,我们就不会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在他的高级别墅里洗花瓣澡才对。”
“听起来怎么这么悲伤,难道许师兄变了,从前的新好男人成人渣了?他不会不认孩子吧。”
“那倒没有,只不过人家去母存子,分得清清楚楚。”
说着她把许哲的话重复着说了一遍,听得齐娜直咂嘴儿:“月儿啊,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一直不告诉我这三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但从目前情况来看,你真的是活该啊。你当年要不走,孩子估计也不比丢丢小了,你说你怎么就……唉。”
赵惜月也很想叹息,离开齐娜家时整个人都没精神。她现在比三年前活得好太多,可她又觉得惨太多。
三年前她只是物质稍显贫乏,而现在,她整个精神世界都快要崩塌了。
许哲不要她了,她意识到这一点后,突然害怕得颤抖起来。
如果追不到许哲,她或许会死。她并不怕死,却害怕这个男人在自己死后把她忘得干干净净。
那一刻赵惜月特别绝望,车开到楼下后她趴在方向盘上哭了很久,眼泪都快把妆给化了。
突然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只有力的手一把将她从车里拉出,随即她整个人被人抱进怀里,那力道重的简直要把她给生生砸碎了。
赵惜月心里一惊,刚想还手,就听对方沉声道:“你这个死女人,你这些年死哪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