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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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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轻寒带来的两个消息, 其实就是一个消息。只是这个事情有两面性, 从好的一面来看就是,顾琳琳还活着,并且已经被他的人救了出来。但坏的一面是, 顾琳琳疯了,精神已经失常。

他们找到她的时候, 她已经被人送进了丰台的一家精神病医院。里面的医生说,是她的亲人给送进来的, 说她有遗传性精神病, 需要长期依靠药物治疗。但当他们向院方索要入院证明时,却被以病人资料不宜公开为由拒绝了。

段轻寒当时接到手下电话的时候,气得不由笑了起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顾琳琳是谁给送进医院的。但是对方做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什么马脚, 段轻寒一时也抓不住堂妹的把柄。

蓝希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反复追问道:“琳琳怎么会在精神病院里,他们硬把她送进去,然后逼疯了她吗?”

“那倒不是,找了几个跟这个事情不相关的医院工作人员问过了。顾琳琳入院的时候精神确实有问题, 倒不是送进去以后才发病的。”

“这不可能,琳琳又没有这方面的病,怎么会突然……”蓝希音说到这里, 又想起一个事情,问道,“那,那孩子呢,也在医院里吗?”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让蓝希音不由心跳加速,冷汗直流。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最糟糕的结果,还没来得及祈祷老天爷不要让它发生,段轻寒已经轻轻开口,短短的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她的幻想:“孩子,已经没有了。”

蓝希音当时正在办公室里,接电话的时候脸色就越来越差,等听到这句话时,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世界像是突然天地大翻转一下,所有的东西都在瞬间飞了起来。

她当时脑子里只听得“嗡”地一声,像是有个惊雷在大脑里突然炸开,瞬间切断了她所有的神经血管,整个人变得空虚而无力起来。她身子微微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旁边路过的一个同事见情况不对,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关心地问道:“希音,你没事儿吧?”

蓝希音撑着桌子才勉强没有倒下去,她想挤个笑容给那个同事,但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觉得眼睛酸涩难捺,只能无力地摇摇头,然后突然走出了办公室,一头钻进了厕所里。

段轻寒在电话那头觉得情况不对,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现在马上来接你,你请半天假吧。”

蓝希音倒真的想请假,她觉得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再工作。如果强撑的话,有可能会频频出错。医院的工作太过特殊,一点点小的失误都有可能给病人造成巨大的损失,她不敢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当即就决定要请假半天。

但她却没让段轻寒来接她,只说自己没什么问题,便匆匆挂断了电话。她站在空荡荡的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脸,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恨不得一拳打到镜子上面,以发泄自己内心的怒火。

这个世界果然没有公平可言。为什么像段雯珊那样的女人,手上沾着一个又一个孩子的鲜血,却依旧可以逍遥法外。就算有朝一日真的抓到了那几个绑架顾琳琳的人,她也一定会推得一干二净。

她们家的权势和地位,要搞定这样的事情太容易了。就算她亲手杀了顾琳琳也未必会被判有罪,更何况顾琳琳并没有死。这事情又是让别人做的,想要定她的罪真的太难太难。就算段轻寒亲自出马,也未必有办法把他这个堂妹送进监狱去。

段雯珊注定将要逍遥法外,甚至有可能会有更多人因为她的嚣张而受到伤害。

蓝希音想到了自己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想到了不久之前被段雯珊推了一下导致流产的孕妇,又想到了顾琳琳那个可怜的才出生了几个月的孩子。

就算顾琳琳和有夫之妇交往是她的错,但也不代表段雯珊可以越过法律机关去扼杀一条人命。婚姻不幸有很多解决方法,她大可以将穆萧声这个负心汉扫地出门,收回曾经给他的一切特权,让他从此生不如死。

蓝希音相信段雯珊要真的想做的话,一定做得到。但她却有天下许多被背叛了的女人一样,选择只伤害第三者,却放过了那个真正伤到她们的男人。

段雯珊和穆萧声的脸突然像恶魔一般,齐齐地向蓝希音飞来。她努力闭上眼睛,却发现根本无法摆脱这种阴霾,仿佛这两人一天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的灵魂就一天得不到安宁似的。

她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向玻璃上砸了过去,那重重的一拳虽然没有敲碎玻璃,却让她的手迅速流血。鲜血在镜子上慢慢地滑落下来,显得极为可怖。

那天段轻寒还是提前回到了家里。他回家的时候,蓝希音已经请假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做饭。见到他进来,她头也不回地打了声招呼,便继续炒她的菜。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么平静的蓝希音,反而令段轻寒觉得有些不妥。如果她现在直接冲过来,抱着自己大哭一场的话,段轻寒反而会安心一些。

他听得出来,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蓝希音的情绪因为顾琳琳孩子的死亡,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按照他的分析,蓝希音至少会因这个消息情绪低落很久。她向来就是不个坚强的人,她的冷漠和淡定从来都是伪装的。

但是现在,她看上去似乎很正常,正常得简直都有些不太正常了。她一直背面着自己炒菜,以至于段轻寒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他忍不住猜测,此刻蓝希音的脸上是不是已经布满泪痕,她的镇定都是强装出来的。

可当他走近一看时才发现,蓝希音脸上根本没有眼泪,甚至连眼睛都没有肿过,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哭过的样子。不过她脸上也没什么笑容,只是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看着毫无生气,就像一尊漂亮的蜡像。

蓝希音发现段轻寒一直在望着自己,便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问题。就是因为没什么问题我才觉得奇怪,你一点儿都不觉得难过吗?”

蓝希音将炒好的菜从锅子里盛出来,随意地摆放在碟子里,一面端着往外走,一面说道:“不,我很难过。身为一个女人,我感到特别的难过。但是我除了难过,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你告诉我,可以有办法告到段雯珊吗?”

段轻寒站在她身后,身子微微地靠在客厅的酒柜上。他身上的大衣已经脱了,只穿一身西装衬衣的他,突然觉得有点冷的感觉。不知道是屋子里暖气不够,还是因为蓝希音的态度问题。

沉默半晌后,他开口道:“从目前的情况看来,确实没办法告到她。绑架顾琳琳的人我会继续找,不过就算找到了,要他们开口供出雯珊的可能性也不大。就算他们真的愿意指证她,以我叔叔的能力,想要保住她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说,我根本就是无能为力。连你都没办法,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段轻寒觉得自己就像是突然被人狠狠的??了一巴掌。但他不得不承认,蓝希音说得是对的。他虽然个人能力很突出,家庭背景也很了得,但单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是不足以挑战整个特权阶级的。

事实上从古至今这样的阶级都一直存在的。那些古代的戏文里也总演,皇亲贵戚仗势欺人,把人逼死害死后依旧活得快活无比。偶尔有几出让人大快人心的,也是到最后出来个清廉的官员,借着皇帝给的权力,才能收拾这帮人。

段雯珊这个情况,和那些戏文里的皇亲贵戚也没什么两样,但段轻寒却没有办法请出“皇帝”来给自己权力收拾她。她的这个事情还不算特别大,还不足以惊动上头。更何况戏文总是假的,代表了老百姓美好而纯朴的愿意。现实情况往往是与戏文相反的。

那一刻,段轻寒定定地望着蓝希音忙碌的背影,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这个人向来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压下来,旁边的人已经急得快疯了,他也总能保持淡定的神态。他曾经和倪?纯?嫘λ担?约菏歉鏊拦?换氐娜耍??哉飧鍪郎弦丫?换嵊腥魏问虑槟苋盟?兴?ザ??br>

但是现在,他深爱的这个女人给他好好地上了一课,让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心灵深处柔软而挣扎的地方。

顾琳琳的事件就像一个放大镜,一下子放大了他和蓝希音之间的距离。从前的他总认为,就算自己有那样的家庭背景,也不影响他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平凡的姑娘结婚。但现在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即便他愿意不计较对方的出身娶她,她又是否会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背景?

***

顾琳琳从北京回来后,就直接被她父母接回了老家。蓝希音曾经去看过她一次,见她坐在那里神情涣散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没了魂似的。

因为有父母的照顾,她的穿着打扮还算正常,没有出现电视里常见的衣衫不整穿不同颜色袜子之类的事情发生。但是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让人不由一阵心疼。

她现在几乎不认人,除了父母之外,其他人一概不认得。蓝希音去看她的时候,见她一直避着自己,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不觉得心里堵堵的。这个事情闹成这样,真是谁也没有料到。

她突然想起段轻寒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懂得自我保护,要让自己随时保持清醒的状态,以免被人占了便宜到最后还是自己吃亏。

现在想想真是有道理,顾琳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只不过她的遭遇比较特殊一些,因为不是每个做小三的女人,最后都会碰上像段雯珊这么厉害的大老婆的。

段雯珊这个人,无论是在抢别人男朋友时,还是在维护自己的婚姻时,永远都是那样一副高高在上手到擒来的感觉。她确实活得比别人都要轻松,都要惬意。

一想到这个,再对比顾琳琳目前的情况,蓝希音的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复杂的感情。顾琳琳现在还在家里接受治疗,主要就是吃药。医生说她大概是受到了孩子突然死亡的刺激,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现在也说不清楚。段轻寒手下的人在医院里找到顾琳琳的时候,只听说孩子已经死了。医生曾经尝试过从顾琳琳的嘴里问出点有用的情况,但只听她断断续续说什么发烧生病之类的话。这不免让人产生了猜测,孩子到底是死的,还是被人杀死的。

只是现在似乎也没办法从顾琳琳的嘴里问出更多了。她从回家到现在,就没开口说过几句话,而且根本不能在她面前提孩子两个字。一提她就会情绪失控,大吵大闹,恨不得立马就从楼上跳下去。

顾家爸妈整天不上班请假在家看着她,累得心力交瘁,好好的一个女儿抱着外孙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却变成这个样子了。经受了这样的打击,两位老人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几乎一夜之间就多了许多白发。

蓝希音只去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去过了。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们,或许在世人看来,顾琳琳闹成这样完全是自找的,明知对方有老婆,还和他上床怀了孩子,本来就是值得唾弃的事情。

但是站在蓝希音的角度来看,又不免有些唏嘘,而一想到那个无辜早亡的孩子,她就觉得胸口闷闷,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离结婚的日期越来越近了,蓝希音却没了那种待嫁新娘的心情。婚纱设计师那里催了她几次,她也懒得过去商讨细节。其他事情更是一应全都推给了段轻寒去做。

宋悦然几次提醒她要开始去美容院做全身保养,好在结婚当天呈现出一个最佳的状态。她听了之后却只是笑笑,很快就把话题给岔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容易就结成婚。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也说不清楚,看看周围的情况似乎也没什么能阻挡他们结婚的脚步。但她就是会有这种错觉,有时候和段轻寒坐在一起肩靠肩的时候,她就会产生一种迷惘的情绪,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和这个男人白头到老。

顾琳琳被父母接回家大约是二月底三月初的事情。那个时候离蓝希音的婚礼还有大约两个月的时间。她的生活其实很单调,每天上班下班,和同事一天也不说几句话,总是忙自己的事情。

按理说这个时候,她身边的那些女性闺蜜们就要开始磨拳擦掌,整天打听婚礼的流程了。酒席的出席人数应该差不多已经要订下了,喜帖也要开始去印了,到时候提前派发给亲戚朋友们,好让他们安排好时间来参加婚礼。

蓝希音对这种事情却完全不关心,基本上她家的情况就是段轻寒打电话跟她父母商量的。比如女方家要来多少人,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回去,他好安排酒店房间。另外对婚礼有什么具体的要求,这些也都是他和蓝希音的父母谈。蓝希音整个人就不在结婚的状态,好像这个事情和她完全无关似的。

这样的生活大约持续了大半个月,三月底的某天,段轻寒起床后正在屋子里挑领带,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希音,结婚的时候准备请哪些朋友,你有想好吗?给我个名单吧,我让人去印喜帖。”

蓝希音那时候正跳下床来准备去刷牙,听到这个问题后,她不由停了下脚步,愣愣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也没几个人吧,我认识的朋友不多,我也不想请那么多不相干的人过来。”

“就算不请太多人,伴娘你选好了吗?我这边伴郎已经差不多敲定了,你那里也得抓紧一些。”

“你请了谁做伴郎?”蓝希音把头凑了过去,顺手开始替段轻寒系领带。

段轻寒笑得有些欢,抓着她的手问道:“你觉得我会请谁?如果我请倪?吹幕埃?慊岵桓咝寺穑俊?br>

“我当然不会,不过我想倪?匆欢岷懿桓咝恕n壹蛑被骋伤?岵换崂床渭游颐堑幕槔瘛h绻?吹幕埃??降姿闶悄蟹降男值苣兀?故桥?降呐笥涯兀俊?br>

“这个不重要,只要他来就可以了。从小到大我们都是好兄弟,不管什么东西我都不太会和他抢,基本上他喜欢我什么东西我就给他了。没想到……”

“没想到这一次,你从他手里抢人过来了?”

“确实没想到,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不是你的。你认识他比认识我早了这么些年,他还是没能得手。或许你们两个真是没什么缘分。”

蓝希音将领带系好后,又仔细整了整天,笑道:“那我们两个算有缘吗?”

段轻寒一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的脸贴到自己的下巴上,反问道:“你觉得呢?”

“大概算是孽缘吧,就你和段雯珊他们家的关系,我跟你真可以算得上地孽缘了。”

段轻寒经她这么一提醒,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摸摸她的额发,问道:“婚礼的时候,雯珊他们一家有可能会来参加,你会介意吗?”

“如果我说介意的话,你会不请吗?”

“如果你真的很介意的话,我可以想个办法让他们来不了。”

“这事儿要是让你爸妈知道了,一准儿要说你。说你有异性没人性都是轻的了。不过我有点好奇,段雯珊一家要来,那穆萧声呢,他被关了这么久的禁闭,能轻易放他出来吗?”

段轻寒顺手从衣架上拿了件西装下来,刚准备往身上披,听到这个问题后微微有些皱眉:“最近太忙了,没顾得上告诉你。萧声已经被放出来了。他跟雯珊的事情被我叔婶知道了。我叔气得要拿枪崩了他,雯珊不舍得给拦住了。反正现在他们家也乱糟糟的,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舒服。”

蓝希音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这应该是你的功劳吧,唯恐天下不乱和你叔婶说了什么了?”

“我答应过萧声,只要他告诉我们顾琳琳的下落,我就会把他救出去。现在顾琳琳找到了,我自然要兑现我的承认。至于怎么个救法,决定权在我手里。”

段轻寒确实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把穆萧声救出来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不过人是放出来了,日子却不能太让他好过。段轻寒有时候真想把穆萧声提溜过来好好揍一顿,又觉得他那种人渣估计已经不怕打了。一个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来换取名利的男人,或许除了死,已经没什么事情能让他觉得害怕和丢脸了。

那一天段轻寒要去欧洲,赶早上九点的飞机。蓝希音收拾停当后和他一道儿出门,临分别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依依不舍,替他整了整衣领,叮嘱他办完事情就赶紧回来。

段轻寒不知怎么的,也觉得有点舍不得。他以前也经常全世界各地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自从恋爱之后,人就变得有所眷恋,去哪里都记挂着一个人,总想着赶紧办完事情马上回来。好像只有回到家里,看到蓝希音安静平和的面容时,一颗心才能安定下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家”的感觉。他以前在北京的时候,回家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总觉得那就是个住宿的地方。要不是身体出了点问题被迫退伍,他现在应该还混在军队里,有一帮大老爷们住在一起。他那个家,一年也未必会回去一趟。

因为这样的心理状态,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天性凉薄的人,对什么人都没办法做到掏心掏肺。现在他终于知道,所谓的凉薄之人,只是还没有找到值得他一颗炙热的红心倾囊相送的地步。一旦出现了这样的人,这种人会比任何人都来得深情、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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