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轻寒离开冯乔的住处后, 又直接去了段雯珊家。这段时间, 她除了去医院做检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医生说了,要静养, 要静心,最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躺床上, 尽量减少下床的次数。但她做不到这么自虐,于是只能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
段轻寒去到她家的时候, 她还躺在床上睡回笼觉。本来这个时间, 是不会有人来吵她的,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她最近脾气不太好, 比以前更容易发怒。就跟个炸药筒似的, 一点就着,吵醒她睡觉, 十有八九会被臭骂一顿。
也就段轻寒这样的, 才能制得住她。当时他往段家客厅里一坐,就让保姆去房里叫醒女主人。保姆有些怯生生地望着这个三少爷,一副为难的样子,过了半天,才嗫嚅道:“太, 太太这个时间,一般不,不起来。”
段轻寒看出了她的顾虑, 想了想便起身走到房门口,先是轻轻敲了几下门,听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便又用力拍了几下。
过了大约半分钟,门慢慢地被拉了开来,段雯珊一脸倦容地出现在门口。她刚想要发作,一见到对面段轻寒的脸,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立马就醒了。
然后,她扔下一句“等我几分钟”,便把门一关。段轻寒依旧坐回原位,喝茶等人,抬手看看表,大约过了一刻钟,段雯珊终于装扮一新,从房里走了出来。
保姆一直亦步亦趋地守在旁边,一见她出来了,立马去厨房热牛奶。将个偌大的客厅,让给了他们两个。
段雯珊打了个呵欠,走到堂哥身边坐下,一脸倦容地问道:“大清早的,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我刚从我妈那儿过来,她现在住冯乔那里。”
段雯珊一脸恍然大悟状:“婶婶这几天睡得好吗?”
“你觉得呢?”段轻寒转过脸来,一副严肃的模样,“雯珊,以后我的事情,你不要多管。”
“哥,你怎么这么说,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我是成年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还懂得分辨。”
“哥,你现在就是糊涂了,根本分辨不了了。”段雯珊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她“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吼道,“放着好好的冯乔不要,非要去招惹那个蓝希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过去,跟她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
“雯珊,你们之间的事情,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萧声既然跟了你,就不会再吃回头草。你最好不要没事儿找事儿,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段轻寒多么精明的人,能看不出来段雯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之所以这么反对自己和蓝希音,说得好听点,是为了她和冯乔之间的情谊,而实际上,她只是不希望这个女人,来当自己的嫂子罢了。毕竟她是自己丈夫的前女友,如果整天在面前晃的话,多少心里会有点硌应。
段雯珊一听段轻寒的话,脸色果然就变了,气势也弱了不少,重新坐了下来:“哥,你想想清楚,冯乔哪里不好。长得比蓝希音漂亮,身材比她好,学历家世事业,样样比她出色。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呢?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应该很深啊。”
“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操心。照你这么说,处得时间长了,感情深了,就应该结婚的话,那萧声为什么最后娶的是你?据我所知,你们两个恋爱的时间可不长。”
“哥,你为什么总喜欢扯到我身上呢,现在在说你的事情!”
“因为你先犯规,管了不该管的事情。”段轻寒瞪了她一眼,冷冷道,“上次你去找蓝希音麻烦,泼了她一杯咖啡,我只当不知道,原谅了你。这一次,你又把我妈搬出来,你这是存心给我找麻烦。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你?雯珊,你最好听医生的话,好好在家安胎,其他的事情,少管为妙。”
段雯珊只觉得堂哥那一双眼睛,就像把冰刀似的,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来回切割着。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喃喃道:“哥,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我……”
“行了,你要是再不听话的话,我就派人把你送回北京去。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你最好不要轻易挑战我的底线。”段轻寒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段雯珊的心颤抖了一下,身子不由往旁边挪了挪。她当然知道,段轻寒说话从来不打白条,他如果真的想做什么事情,就没有他做不成的。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对段家的几个哥哥,却是从来不敢说什么。她其实一点儿也不笨,平时敢那么嚣张,是因为心里清楚,那些人奈何不了她。真的跳出来个可以对她做什么的人,她又立马会变得温驯听话起来。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北京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只是这个蓝希音,对她来说真的是心腹大患。一想到她曾和自己的丈夫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她就恨得想要咬碎自己的牙齿。更何况,她若真嫁给了段轻寒,那自己成什么了?倒像是让她捡了个大便宜,被抢了个男人,一转眼居然又找了个更好的。
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全都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比别人的差,尤其还是曾经和自己抢同一个男人的女人。
段雯珊想了想,放缓了语气,装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继续劝说道:“哥,有些话,虽然你不爱听,可我为了你,还是要说的。蓝希音和萧声的事情,咱们先不提,就说她和你恋爱,难道你就一点儿不担心?”
“担心什么?”
“你不怕她是另有所图?这个问题,你应该要考虑考虑吧。毕竟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女人,面对财富地位的时候,都可以做到淡然处之的。我们这个圈子里总能遇上这样的女人,你就不怕她不是真心爱你?”
这个问题,段轻寒曾经也考虑过,不过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事实上,经过昨晚以后,段轻寒已经不再怀疑这一点了。
倒是段雯珊的话,让他觉得既可气又可笑,忍不住吐嘈道:“那倒是,这年头贪图名利的人确实多如牛毛。你倒不必担心我,先想想你自己,想想穆萧声是为了什么才娶你。雯珊,有时候,你不去想,不代表这个事情不存在。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婚姻吗?”
段雯珊被这话结结实实地给问住了。一直以来,她都刻意做一个不要想太多的女人。基本上,从穆萧声和自己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努力想要把过去的事情都忘掉。这一次,和蓝希音在这个城市重逢,她才深深地感觉到,原来过去的那些事情,就像用刀刻在石头上一般。无论经历多少风霜,都很难抹去。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讨厌蓝希音的原因吧。因为她是一个既定事实,作为穆萧声曾经的女朋友,这一事实擦不去,抹不掉,甚至难以忘怀。她每次一想到这两人曾经亲密的模样,就觉得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她才会在段家老太太面前说那些话,刻意把蓝希音塑造成一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女人。
她本以为,把老太太请出来,就可以制住段轻寒。现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用。想到这里,她心里不免一阵心灰意冷,连段轻寒起身离去时,她都没有起身送他,只是瞪着眼睛,一个人窝在水发里生闷气。她的耳朵里一直回响着刚才哥哥说过的话,穆萧声娶她的动机,终于慢慢地清晰地,在她面前展示了出来。
一旁的保姆小心翼翼地捧着牛奶杯,不敢上前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对方把火气撒到了自己身上。
接下来的一整天,段雯珊都一直处在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中。她似乎很难安静地坐下来,总是喜欢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阴沉着一张脸,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模样。
保姆见了有点害怕,就给穆萧声打电话,让他提前回来。偏偏那天穆萧声公司里忙得要命,一批药品出了点问题,他正在跟人扯皮,而且一想到老婆大人心情不好,他就更不想回去了。他要是回去了,岂不是就成了现成的出气筒了?
所以那天晚上,穆萧声非但没有早回去,反而比平时晚了一些。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回去都要挨骂,他倒不如潇洒一些,最好等老婆睡着了再回家。
可惜的是,他进门的时候,段雯珊竟然还没睡。她正坐在客厅里,慢悠悠地喝茶,似乎专程在等着他。一见他回来,段雯珊头一句话问的就是:“怎么这么晚?”
穆萧声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不友善,搬出了早已想好的借口:“公司里太忙,有批货出问题了,催了一下午,我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对了,就是上次那家药厂,在石溪那边的,先前非说要我帮忙,结果我给他联系到客户了,货又发不出来了,真是让人扫兴……”
“行了行了,你那些生意经,别来和我讲。”
穆萧声心里不禁窃喜,结婚这几年,他早就摸清老婆的脾气了,知道她最讨厌听的就是和生意有关的事情。只要一谈这个,她就会显得很不耐烦,直接打断自己,顺便连想发的脾气,也会一并儿忘了。
他见老婆站起身来,似乎要往房间走,一颗提着的心便渐渐放了下来。没想到,段雯珊走到房门口时,突然又转过头来,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最好不要和我玩花样,要不然,我不保证我不会拿枪抵着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