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段颎亲率大军进逼落川,而田晏、夏育也已到达落川,于东、西两面下寨坚守,羌人震惊不已,遑遑不安。
“唉!未想到段颎进兵如此迅速,如此胆大,竟敢用孤军牵制我军东西两面,这该如何是好”,沈托罗惊诧不已,召来众人一番抱怨诉苦。
众人默然不语,惟有滇吾拍案而起,大声喝道:“如今东有田晏五千步军,西有夏育数千精骑,段颎亲率大军自北而来,汉军齐头并进,三面进逼,情势危急,当早做决断,岂能在此干坐等死。”
“哼!逢义山之战,我东羌骑兵大多为汉军围歼,汉军所获马匹辎重无数,军力大增,骑兵数量远胜我军;今段颎敢以田晏、夏育率军绕袭两翼,不过是欺我军骑兵不足,两翼护卫薄弱,难以与之抗衡”,王卜忧声道。
滇吾狠声道:“为今之计,只有向东突围,田晏之军多为步军,不似夏育精骑难缠,可挑选精锐,攻破田晏营寨,杀出一条血路,逃奔汉阳,或可活命。”
沈托罗摇头道:“纵然突围逃出,可是汉军万余精骑,若是穷追不舍,又当如何?我沈氐羌在上郡经营已久,倒不如往北突围,直奔上郡。”
“报”
沈托罗刚说完,不料营外传来一声高呼,几名士卒抬来十余口大箱子,呈上一封书信。
“董卓狗贼”,沈托罗看完书信,一把将书信扯碎,急忙打开箱子,只见箱中皆是血淋淋的人头,吓得帐中众将惊诧莫名。
沈托罗无力道:“董卓率军突袭上郡羌人诸部,旦有不从者,悉数斩杀,箱中首级便是董卓所送,北逃上郡已然不可取,惟有向东突围。”
“诸位,此番突围,事关生死,若有畏惧不前者,立斩不饶”,沈托罗环视众人,厉声喝道。
是夜,沈托罗亲自挑选精兵强将,见零混所率三千残军,士气低迷,难以再用,心中恼怒不已,想到大战在即,不愿多做追究。沈托罗只得在上郡羌人中选出六千精锐为先锋,交由饥恬、滇昌、滇吾三人统领,欲一举攻破东面田晏。
次日,天色微明,落川东面人马嘈杂,战鼓隆隆作响,六千羌人精锐披头散发,手执长刀,列阵前排,沈托罗、零混等人亲率万余羌兵坐镇后方。
“弟兄们,段屠夫欲灭我羌种,今日受困于此,惟有拼死突围,才可保全性命,延续种族”,沈托罗望着前方汉字大旗,怒气横生,举刀直指田晏营寨,大喝一声。
“杀”
随着沈托罗一声令下,六千将士在饥恬、滇昌、滇吾三人指挥下,发疯似的扑向汉军营寨。田晏面色凝重,右手拔剑,喝令放箭,汉军弓弩齐发,羌人纷纷执盾格挡。
眼见羌人杀至寨前,田晏不紧不慢,从容指挥军士各居其要,严防死守。双方拼死力争,丝毫不让,面对羌人猛攻,田晏亲率五百敢死之士,数次冲下寨来,杀退猛扑而来的羌人,终用鲜血挡住羌人几波强攻。
“田长史,军士伤亡近半,若是夏司马援兵再不赶到,这五千弟兄休矣!”
田晏不停喘着粗气,听着身旁亲卫抱怨,吐出一口血沫,一把揪住亲卫,冷声道:“当年我与夏育征战西羌,结为生死至交,于罗亭血战烧当等八大部落,而今不过六千残兵败将,有何可惧?最迟黄昏时分,夏育定会率军来援,若再敢胡言,乱我军心,休怪我刀下无情。”
“属下治罪”,亲卫见田晏满脸杀意,慌忙请罪求饶,田晏看也不看,不耐烦挥挥手,让亲卫退下。
“嘶”,田晏摸摸缠着白布的左臂,疼得直咬牙,恨声道:“滇吾匹夫,你砍我一刀,非将你碎尸万段不可。”
正在田晏抚弄伤臂之时,寨外喊杀声又起,田晏右手抓起环首刀,急忙赶往寨门,大骂道:“弟兄们,随我杀羌贼建功。”
双方一直激战至黄昏时分,杀得难解难分,眼见汉军营寨岌岌可危,忽而羌营西边一阵马蹄声传来。
“弟兄们,夏育已率骑兵来援,随我杀呀!”田晏大喜不已,当即高呼一声,率先挥刀奔入敌阵,连砍数人,寨中汉军争相冲入敌阵,奋勇拼杀。
夏育得报田晏被围,心急如焚,亲率精骑赶到,一马当先,攻入羌兵本阵,田晏亦趁势杀出,与夏育东西夹击羌人。
“汉军杀来了,快跑”
零混麾下三千残军早已为汉军吓破胆,一见情势不利,向东突围无望,纷纷丢盔弃甲,拔腿就跑,以致羌人阵形大乱,互相挤踏,四散而逃。
“不得混乱,稳住本阵”,沈托罗等人连声喝止,怎奈阵形早为士卒相互冲散,只得率领千余精骑择路奔逃,窜至令鲜水上,倚仗河流据守。
落川大胜,田晏当即飞报段颎营中,段颎率军疾行至落川,会师落川,田、夏二人亲往迎接。
“启禀将军,落川一战,我军大胜,羌人四散溃逃,我军斩首二千,俘虏三千,另斩杀牢姐羌王劳健伟,沈托罗、零混正往令鲜水窜逃”,夏育禀报道。
段颎大笑几声,下马扶起夏育、田晏二人,谓左右道:“哈哈,鹏伟(田晏字)、炎隆(夏育字),真乃本将左膀右臂,此番大破羌贼,立下大功,快慰人心。”
“我二人不敢居功,全凭将军虎威,士卒用命”,夏育、田晏二人闻言喜不自胜,笑着回道。
夏育又进言道:“羌贼逃窜至令鲜水,据河而守,应乘胜追击,不给其喘息之机。”
“将军不可”,边章劝阻道:“我军自讨伐东羌以来,数度大战,又疾行追击,军士早已疲惫不堪,不如暂停用兵,使军士休息数日,再进兵不迟。”
段颎不悦道:“自讨伐东羌以来,连番激战,军士疲惫,本将何尝不知,然战机稍纵即逝,决不可有妇人之仁,以致前功尽弃,传令追击。”
段颎与田、夏二人合兵之后,再度率军急进,一路追击至令鲜水旁。汉军士卒久未停歇,早已饥渴难耐,精疲力竭;而羌人倚水立寨,令鲜水源为其所据,汉军无从取水,士气低沉。
眼见士气低迷,军心不稳,韩同、边章、阎忠三人均进言撤军,段颎勃然大怒,将三人斥责一番。当日,段颎召集全军将士,列阵令鲜水前,高呼道:“将士们,段颎今劳烦诸位跋山涉水,忍饥挨饿,所为者何也?无非欲早日剿平羌贼,不再受征战之苦;若是今日撤军,羌人势必卷土重来,我等岂不又要长途奔袭,疲惫不堪。”
段颎又策马至阵前,扬起马鞭,指着令鲜水方向,忧声道:“我知诸位皆以劳累疲乏,然羌人此时正于令鲜水安营扎寨,收拢败军;我已派人探听得知,不远处便是羌人水源,若是可夺取羌人水源,断其饮水,化归己用,羌人如何与我等相争?。”
“成败在此一举,万不可畏缩不前,受制于人”,段颎故意提及水源,惹得饥渴难耐的士卒,个个振奋不已。
段颎见士气高涨,心知不可拖延,当即下令进攻羌军水源地,各部齐头并进,互为支援。而羌人接连战败,心惊胆颤,见汉军再度杀来,军阵严密,无机可趁,只得放弃水源地,渡河往西北逃窜。
段颎轻而易举驱走羌人,夺取水源,汉军士卒得以取水解渴,造饭充饥。及至士卒饱餐一顿,士气高昂,段颎率部渡河进攻,尾随其后,且战且追,羌人一路边战边退,逃往泾阳。
建宁元年(公元168年),秋七月,段颎率军一直追至泾阳,零混、滇吾等人与汉阳钟羌且良、当阗羌唐犯聚兵二万,死守泾河。
初秋时节,秋风微凉,泾河岸边人马聚集,两万羌人背河列阵,且良、沈托罗、唐犯、滇吾等一众羌酋立马阵前,瞧着对面汉军杀气腾腾,再望望己方兵卒士气低迷,不由面色凝重,叹息不已。
“我乃钟羌且良,段将军可否出阵答话”,且良深知如今情势不利,背水而战,实是迫不得已之举,打马阵前,高声唤段颎一谈,希望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暂求活命。
段颎面露不屑,跨马出阵,冷笑道:“你等羌贼三番四次作乱,扰我边疆,而今本将奉天子诏令,率军讨伐,天兵已至,若肯阵前引颈就戮,还可留得全尸。”
“段屠夫,你莫要欺人太甚,今日我东羌诸部背水而战,誓与你死战到底”,且良未想到段颎如此咄咄逼人,怒骂一声,拨马回阵。
“败军之将,还敢言勇”,段颎亦回阵轻笑一声,当即喝令左右道:“擂鼓进兵。”
“咚咚咚”,汉军闻鼓而进,以屠羌阵逼向羌人,且良手举长刀,大喝一声:“杀。”
两军进至百步之内,弓弩对射,怎奈汉军弩车强劲,羌人伤亡颇多,纷纷迟缓不进。且良、滇吾大怒,褪下皮甲,赤膊上身,抡起长刀冲至阵前,其他诸羌酋毅然随之冲锋,羌人再度猛扑向汉军。
“鹏伟兄(田晏字),可敢再建一功,斩杀且良”,夏育一连枪挑数名羌将,侧首唤了身旁田晏一声。
“不错,斩杀且良,羌人必然崩塌,杀”,田晏大喝一声,与夏育左右并进,杀至且良身前,不出十合,二人合力斩杀且良,羌人瞬间军心大丧。
“大王死了,快跑”
段颎见且良被斩,羌人阵形松动,索性披甲先登,怒马突阵,军士无不感奋,相随而上。汉军士气大涨,全军压上,越战越勇,一当十,十当百,杀得羌人士气崩溃,丢盔弃甲,四处奔散。
“田晏、夏育,你二人各率三千精骑,东西并进,我自率军从后追击,将羌贼悉数赶入汉阳灵武谷,以形成合围之势”,段颎又唤来田晏、夏育一番吩咐后,亲率全军追击羌人。
汉军三面追击,昼夜不休,接连三日三夜,一路屠杀羌人无数,男女老幼皆不放过,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经汉军连番追杀,羌人胆战心惊,毫无战力,东羌十部仅剩四千余落(部由落组成,部代表的群体大,落代表的群体小),其余羌人或是被杀,或是投降,或是不知所踪。
羌人见三面被围,只得向南窜入汉阳灵武一带山谷间,以求暂避,汉军则进抵灵武谷,将灵武谷团团围困。然而,汉军将士连续作战,苦不堪言,士卒脚下皆生起层层厚茧,段颎这才下令停止进兵,休养数旬,再进军荡平灵武谷中羌人余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