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8年,正月二十日,刘宏车驾到达洛阳夏门亭,窦太后派窦武持节,率文武百官,奉迎刘宏入宫。
“臣窦武奉太后之命,率群臣恭迎殿下”,窦武当先朝着刘宏车驾一拜,身后窦氏子弟及群臣纷纷叩拜,跪请刘宏下车入宫。
“王,王师傅”,张让方将刘宏牵引下车,刘宏只见眼前群臣跪拜,禁卫肃立,无一人相识,为之一惊,颤栗唤着王越。
“侯爷,某家在此”,王越闻言,正欲上前护在刘宏身旁,却不料窦武忽而起身,疾行至刘宏身前,一把抓着刘宏右手,正色道:“殿下,老臣护你入宫即可,无需他人。”
刘宏被窦武如此一抓,小手直哆嗦,张让一旁笑道:“大将军,殿下方入京师,一时不适生人,倒不如由奴才等暂且引入宫中,觐见太后。”
蹇硕、赵忠赶紧上前牵着刘宏,左右侍奉,张让于前领路。王越欲随刘宏同去,却为窦武、曹节拦住,窦武不悦道:“你不过一江湖武夫,岂可入宫伴驾,速速离去。”
“大将军,不如暂且将王越安置在宫外,待新君登基之后,再做计议”,曹节心知王越与刘宏相处日久,不如拉拢一番,或许日后有用。
王越冷哼一声,心中恼怒万分,只得带着弟子史阿,暂居宫外,自然是焦躁不安,对窦武恨意丛生。
待张让等人将刘宏引至窦太后宫中,窦太后见刘宏惊栗不安,上前扶起刘宏,拉着刘宏柔声道:“不必惊慌,有哀家在此,谁敢对你无礼,尽可告知哀家。”
刘宏见窦太后和善,心中稍安,紧紧拉着窦太后手道:“太后,我想念母亲,可否将母亲接入洛阳?”
窦太后脸色一紧,转首对桓帝乳母赵饶吩咐道:“此子尚且年幼,便由你从旁照料,需好生看护,万不可大意。”
“太后放心,奴婢记下了”,赵饶暗自得意,连忙称是,带着刘宏下殿歇息,对刘宏颇为亲厚,犹如亲母,刘宏不由对其信赖有加。
张让、赵忠、蹇硕三人也为刘宏费尽心思,准备刘宏所需之物,极尽阿谀。刘宏放心不下王越,蹇硕便派人前去与王越联系,并宽慰刘宏,待刘宏即位后,封赏王越官职,留在宫中即可,刘宏更为亲信三人。
建宁元年(公元168年),正月二十一日,解渎亭侯刘宏入宫即位,是为汉灵帝,改年号建宁。汉灵帝奉葬桓帝于宣陵,追尊父亲刘苌为“孝仁皇”,墓号“慎陵”,封母亲董氏为“慎园贵人”。
鉴于灵帝年幼,不足以处理朝政,暂由窦太后临朝听政。窦太后论及拥立之功,当即下诏为其族人及有功之人加官进爵,大将军窦武因定策有功,封为闻喜侯;窦武之子窦机升任侍中,封渭阳侯;窦武之侄窦绍迁步兵校尉,封鄂侯,掌管北军步兵营;窦绍之弟窦靖封西乡侯,为侍中,监羽林右骑。
窦太后追溯前事,忆及自己得正位中宫,全赖陈蕃等人,乃特进陈蕃为太傅,与大将军窦武,及司徒胡广,参录尚书事。
又封中常侍曹节为长安乡侯,食邑五百户,但司空宣酆因窦武、陈蕃二人弹劾,被罢官免职,迁长乐卫尉王畅为司空。
窦氏一门四人封侯,权倾内外,独掌大权,一时间风光无限,窦武属吏涿郡人卢植为此担忧不已,进言劝阻窦武封侯。
卢植,字子干,涿郡人,身长八尺二寸,声如洪钟,性情刚毅,有大节,常有匡扶社稷,救济世人的志向,不喜辞赋,却好饮酒,能饮酒一石。卢植年青时,师从太尉陈球、大儒马融等,为郑玄、管宁、华歆的同门师兄。昔日马融性格豪放不羁,常让女伎在面前载歌载舞,卢植在其座下听讲多年,从未斜视一眼,马融因此对他十分敬佩。
当时卢植受陈球举荐,任职大将军府掾属,见窦武自迎立灵帝之后,恃功自傲,越发骄纵,寒心不已。待窦武身前无人时,卢植躬身上前劝阻道:“大将军拥戴新君,犹如昔日姬旦所行,天下人无不聚目而视,攒耳而听,论及拥立之功,皆以为大将军居功至伟;古来若遇君王无后者,先以立长,再之取贤,若是难以决之,则以占卜相决,皇室血统一脉相承,而今大将军不过按血缘亲疏、贤德之名,择君而立,有何功勋?岂可贪天之功,任凭私欲作祟?”
窦武不悦道:“那依你之见,老夫该当如何?”
“下官以为,大将军应辞去封赏,保全名节,若是一味贪功自傲,势必引火烧身,难以自保”,卢植见窦武轻笑不理,心中暗叹一声,继而苦劝道:“何况当今天下未安,四方不宁,夷族为患,盗匪作乱,大将军更应外崇训导之义,内息贪利之心,选拔良善,移交权柄。”
“够了,卢子干”,卢植话未说完,窦武勃然大怒,喝斥道:“老夫拥立新君继位,力保汉室江山,一心为国,何来贪恋私欲之说?念你区区掾属小吏,不知国事政要,今日暂且饶你一次,再有一次,绝不姑息,退下。”
“哈哈”,卢植狂笑几声,一把将印绶取出,放于窦武面前桌案上,轻笑道:“国有长君,乃社稷之福,先前历代天子皆是幼年登基,以致宦官为祸、外戚专权,朝堂纷争不休;若是大将军一意孤行,朝中难免再度生乱,各方权贵相互倾轧,害人害己。”
卢植狂笑不已,辞官还印,窦武不愿再与卢植纠缠,收下卢植印绶,将其赶出大将军府,而后召来其侄步兵校尉窦绍、光禄大夫刘倏商议日后之事,并将卢植之言悉数相告。
窦绍不在意道:“叔父,如今嗣君新立,大权在握,一时断不会有所变动,何必听信卢植迂腐之言,自弃富贵。”
“不错,窦校尉所言甚是,卢植人微言轻,大将军不必理会”,刘倏劝慰道。
窦武这才安心,将卢植之事忘却,不再挂怀,又问道刘倏:“今新君已立,朝堂稍安,日后当如何处之?”
“想起卢植之言,下官心中倒是有一忧,不知当说不当说?”刘倏见窦武不似以往那般和善近人,犹豫说道。
窦武不解道:“叔承(刘倏字),尽可明言,不必有所拘谨。”
“大将军今日听信陈蕃之言,请太后下诏奏免司空宣酆,与曹节等人必生嫌隙,不可不防”,刘倏停顿一下,见窦武面容平静,这才继续说道:“昔日外戚梁冀独掌朝纲,先帝在宦官相助下,诛杀梁冀一族,大将军以为如何?”
窦武轻笑道:“梁冀身为外戚,却骄纵不法,祸乱朝纲,死不足惜,老夫对此深恶痛绝。”
“呵呵,梁冀纵然死有余辜,然外戚邓氏素来躬亲为国,却也难逃宦官毒手,可见我朝外戚与宦官难以共存,如今大将军只有拉拢士族,化为己用,以免孤掌难鸣,为宦官所图”,刘倏亦然笑道。
窦武久久不语,狐疑道:“宫中有太后掌控,朝政由老夫主持,士人多有从我者,宦官焉敢图谋老夫?”
“梁氏、邓氏昔日何等显赫,巴结阿谀者不计其数,却也为宦官所害,何况当今天子年幼,宦官终日陪伴左右,若是日后天子轻信宦官谗言,效仿先帝之举,大将军又何以自处?”刘倏不甘心道。
刘倏见窦武依旧沉默不语,进而正色道:“大将军虽得陈蕃等人相助,暂时稳定朝纲,然则士人与宦官难以共存,大将军若是再迟疑不决,必将为士人、宦官二者所不容,届时孤立无援,岂不任人宰割?”
“若是诛除宦官,士人势必崛起,我到时何以制之?岂不自树强敌?”窦武冷笑道。
“那不知大将军是何意?”刘倏心中恼恨窦武油盐不进,淡淡问道。
窦武叹口气,无奈说道:“朝中方才安稳,万不可再生事端,至于士人、宦官相争之事,日后再议。”
“既然如此,下官先行告退,还请大将军再作斟酌”,刘倏也不再规劝,当下告辞离去。
待刘倏离去之后,窦武才呢喃道:“哼!士人、宦官共存于朝,老夫才能相互制衡,高枕无忧,岂能受你挑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