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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陈番苦谏累同僚,襄楷上书陷牢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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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6年(延熹九年)夏,先是司隶校尉李膺不遵赦令,强行处决张成之子;继而前东海相黄浮斩徐宣、前山阳郡太守翟超得罪侯览被输作左校服役;而后前南阳郡太守成瑨、前太原郡太守刘质无视赦令,先斩后奏。宦官借机诬陷,桓帝大怒,欲将成、刘二人绑赴市场,斩首示众。

朝中重臣、位列三公的太尉陈蕃、司空刘茂一同向桓帝进谏,言及四人执法为公,情有可原,请求赦免成瑨、刘质、翟超、黄浮四人之罪。

陈蕃奏道:“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寝不能寐,食不能饱,所忧者乃是,陛下亲信宫中近侍,为阿谀谗言所惑,疏远逆耳忠言,内忧日渐加重,以致外患越发加深;陛下自列侯之位登基,承继大统,百姓之家积蓄百万之资,子孙尚且以败家失业为耻,何况陛下所继之业,乃是大好河山,更不应有负先帝重托,懈怠轻慢天下万民,纵然陛下不爱惜自己圣名,怎能不顾祖先创业之艰难?”

刘茂附议道:“黄浮等四人一心为国,行事虽有鲁莽,不过却是为伸张正义,也算情有可原,念在其等一片忠心,还请陛下宽恕四人。”

桓帝疑陈蕃、刘茂袒护之嫌,心中不悦,反问道:“不错,依照太尉与司空之言,莫非黄浮等四人违诏妄行,朕还要重赏四人不成?又或是朕不该大赦天下?”

“陈蕃、刘茂身为当朝三公,却出言袒护违逆之徒,居心何在?臣等请陛下将二人治罪,以儆效尤,彰显君威”,太中大夫程阿、中散大夫樊陵等人纷纷弹劾道。

刘茂见桓帝龙颜微怒,又恐为程阿所诬陷,不敢再言,陈蕃仍独自上前奏道:“昔日梁氏专政,荼毒天下,陛下得天护佑,诛除梁氏,天下百姓无不希冀憧憬,只望自此过上太平之日;古人有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每每想起,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一般,如今陛下左右近侍,再度相互勾连成党,祸乱朝野;小黄门赵津、恶霸张泛贪污暴虐,阿谀献媚,刘质、成瑨将其收捕治罪,赦令已发本不该诛杀,然则二人本意在于锄奸惩恶,此乃忠心之举!不料小人作祟,迷惑圣听,以致陛下一时动怒,加以惩戒,已然有失妥当,若是再处以死罪,岂不寒了忠臣义士之心?

至于下邳令徐宣残忍嗜杀,中常侍侯览及其家小仗势欺民,翟超、黄浮不畏权贵,疾恶如仇,查没侯氏财物,依律诛除徐宣,侯览之罪,远不仅此,徐宣之罪,死有余辜,二人已然坐罪论处;昔日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雒阳令董宣追劾公主,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也未曾闻申、董二人被惩以专擅之罪。”

桓帝瞪了陈蕃一眼,斥道:“陈蕃,你是朝中元老,朕一再忍让,不过你是越老越糊涂,再敢多言,休怪朕不念君尘之谊。”

太中大夫程阿趁机奏道:“赦令既已传达,四人本应依诏而行,却擅权专姿,肆意妄为,国法难容,而且陛下乃是仁慈之君,这四人动辄灭人全族数百人,手段残暴,令人发指,若不惩处,有违陛下宽仁之名。”

中散大夫樊陵继而忧声道:“陛下,四人不可饶恕,若是今日赦免四人,日后朝廷官吏人人效法,则陛下诏令难行,陛下何以统驭官属,岂不天下大乱?”

“程、樊二位大人言之有理,若论国法,四人逆诏而行,当诛其全族”,典正郭防、尚书令廉忠等人纷纷附议道。

“陛下,万万不可”,陈蕃跪地泣诉道:“宫中宦官曹节、王甫、侯览、魏彪、苏康等十三人,党羽遍布,作威作福,对朝中忠贞清廉之人,多方设法,妄加诬陷,老臣恳请陛下割塞宦官乱政之源,精选清正高洁之士,罢斥谄媚奸邪之徒,如此可上合天意,下抚民心,清平之世近在眼前,陛下三思。”

“来人,送老爱卿回府”,桓帝早已恼怒万分,然陈蕃乃是朝中老臣,名动朝野,昔日诛杀梁冀颇有功劳,门生故吏遍布,若是处置,只怕朝野反对声一片,便让卫士将陈蕃送回府中,赶下朝堂。

桓帝怒气难消,瞥了一眼未发一言的司徒胡广,欲言又止,转眼瞧见胡广身后的李膺,想起就是李膺屡次违背赦令,顿时火冒三丈,对李膺喝问道:“李膺,你以为这四人当如何处置?”

李膺昂首阔步,上前奏道:“陛下不该轻信一面之词,刘质四人虽有过失,罪不至死。”

“呵呵”,桓帝冷笑道:“朕险些忘了,若说这违诏逆行之举,还是出自李校尉之手,先是张朔,后是张元,刘质等四人还应尊你为师才是,不知这四人可曾登过李府龙门,拜在你门下?”

李膺心中咯噔一下,桓帝的笑声不觉让他心悸,强自镇定道:“张朔、张元罪不容诛,臣依律治罪,不觉有错,而且臣与这四人并不相识,也未曾有过来往,只是据实而奏,请陛下明察。”

“朕问你知罪否?”,桓帝怒吼一声,一切太过突然,没想到桓帝突然龙颜大怒,满朝文武纷纷低头不语。

李膺此时已汗流浃背,惊惧不安,俯首道:“不知臣所犯何罪?”

“呵呵,还不知罪,真是顽固不化”,桓帝怒极而笑,看也不看李膺一眼,冷声道:“朕就告诉你,其一,屡次不遵诏令,先杀后奏,擅权专姿;其二,李府门前收揽人望,广招门生,抨击朝政,朕可有冤枉于你?”

李膺把心一横,反问道:“臣身为司隶校尉,自有惩治不法之责,岂能因赦令放纵贼徒?”

话未说完,桓帝打断道:“好!今日朕就先罢免你司隶校尉一职,看你如何擅权。”

太中大夫程阿适时奏道:“陛下,近日世家公卿、名士鸿儒争相拜访李府,若得李膺接见,则倍感荣耀,甚至称之为‘登龙门’;臣以为自古‘龙’字乃天家所有,李膺身为当朝公卿,竟敢亵渎天子敬称,实乃大不敬之罪,另有李膺广招门生,举荐为官,有培植党羽之嫌,断不能姑息,以免生祸。”

“李膺不知感念皇恩,广布名望,收揽人心,有不轨之图,臣等叩请陛下治罪李膺”,曹陵、郭防纷纷进谏道,樊陵却在一旁默然不语。

桓帝心中恼恨不已,自己本欲待平定西羌之后,征伐北胡,有意以李膺接任度辽将军一职,镇守北疆,却不料李膺如此妄为,不由愤愤道:“传诏,司隶校尉李膺骄纵跋扈,擅权专姿,罢免司隶校尉一职,令其回府自省,不得离开洛阳。”

“陛下英明”,程阿等人欣喜万分。诏令已下,金口玉言,李膺只得交出印绶,免不得百般抑郁,出殿前淡淡看了闭目不语的胡广一眼,摇头叹息而去。

陈蕃被赶出金殿,李膺被罢官归家,后又有符节令汝南人蔡衍、议郎刘瑜上书营救成、刘等人,因言辞过激,均被坐罪免官。

宦官并未因此解恨,反而更加痛恨陈蕃,嫉恨士大夫,此后,陈蕃又连番求情,桓帝不予理会。宦官忿恨不已,只因陈蕃乃当朝老臣,暂时不敢加害,但凡是陈蕃奏章,均被其擅自以皇帝名义加以驳斥;而长史以下的官吏多有陈蕃举荐者,多数被宦官借故罢免治罪。

一时间朝中士族公卿、太学儒生、免官之人无不义愤填膺,纷纷上书进言,抨议朝政,指责宦官乱政。

又有平原人襄楷,字公矩,好学博古,善天文阴阳之术,以方技著称当世,昔日曾向史弼举报渤海王刘悝谋反。

正值宦官专朝,政刑暴滥,襄楷独自前往宫门前上书,为刘质四人诉冤,借黄河变清之事,进言道:“黄河象征着王国封君,河水澄清,属于阳刚,河水浑浊,属于阴柔,河水当浊而反清,阴柔欲转变为阳刚,乃王国封君篡位之兆;黄老之道主张清虚无为,好生恶杀,清心寡欲,行俭去奢;而今陛下****,极天下之丽,甘肥饮美,单天下之味;又一味宠信阉宦,听信谗言,诛杀贤能,刑罚苛刻,堵塞忠言,不修福德,有违黄老之道,以致天下不宁,四方不平”,襄楷言辞激切,恳求召见,桓帝却置诸不理。

十余日后,襄楷依旧不得召见,又借桓帝无子嗣一事上书求召,进言道:“殷纣好色无道,妲己得以**宫廷,叶公极好画龙,真龙感怜降临人间,今诸黄门常侍,天怒人怨,陛下却宠遇日甚,依照天意,陛下未有子嗣,实乃阉宦不祥之故。”

此言一出,宦官见襄楷将桓帝无子归咎与自身,不由大为震怒,恼恨不已。而桓帝已过壮年,未得一子,免不得懊恼,襄楷之言正中桓帝之忧,当即召见襄楷,让尚书令廉忠问其缘由。

襄楷直言不讳,答道:“古时本无宦官,自武帝末年,初置阉人侍从,设立官职,此乃先朝弊政,理应废除宦官职权,而后增修恩德,减省刑罚,子嗣才可繁隆昌盛。”

廉忠当即怒斥襄楷,奏道:“襄楷言辞不端,妖言惑众,有违儒家经典,假借星相,牵强附会,诬蔑圣上,歪曲事实,请陛下将襄楷收捕入狱,审理定罪。”

“朕虽喜好黄老之术,不过襄楷言辞激切,言辞中有不敬之罪,收押入狱,着有司论刑,念及所言之事多为天文星象之理,饶其一命”,桓帝本非嗜杀之人,且笃信佛教,时常在宫中祭祀祈福,因而不忍诛杀襄楷,便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襄楷死罪虽免,宦官却将其囚于狱中,襄楷心生怨恨,直至两年后才得以放出。之后,由于公卿士人不断上书为刘质等四人求情,桓帝不胜其烦,一怒之下,下令将成瑨、刘质斩首示众,翟超、黄浮终身囚于左校劳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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