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章城西门,韩当领着三十余名敢死之士,力战城头贼军反扑,韩当正左劈右砍,忽而两把钢刀在其耳旁呼啸而过,韩当连忙蹲下身子,双手执刀,横扫一圈,两名贼军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刀锋划过,滚烫的鲜血溅落在韩当脸上,韩当抹了一把面颊,赤红的双眼怒火熊熊,他自己也不知这鲜血是自己的,还是贼军的,又或是同伴的。此时,韩当也顾不上这些,瞧着身旁同伴一个个倒下,心头大急,赶紧瞥了一眼城下,孙坚大军已至,内心稍安。
但是,贼军并未因此罢休,反而杀得更凶狠,二十余名汉军死士怡然不惧,寸步不让。血红的刀剑,低沉的吼叫,四溅的鲜血,飞起的断肢,整个西门城头为一片血色嘶吼所弥漫。
“嗖”
忽而一支羽箭疾射而来,韩当不慎右臂中箭,吃疼一声,瞥见不远处有一贼军正要再度搭箭上弦,韩当连忙换上左手执刀,拼命的乱砍,直奔向那贼军。
那贼军一见韩当面目狰狞,双眼通红,拔腿欲跑,怎奈双腿不住打摆,慌忙举起弓箭对准韩当,哪知双手又是颤抖起来,弓箭旋即掉落在地。
“去你的”,韩当快步杀到那贼军身前,怒吼一声,一刀将那贼军劈成两半,转而迎向身后扑来的贼军,毕竟韩当左手不如右手熟练,很快便浑身挂伤,鲜血淋漓,犹如血人一般,不住挥着卷刃的环首刀,死命的乱砍。
“杀”
恰在韩当摇摇欲坠之时,祖茂双手舞刀,杀上城来,见韩当危急,紧忙来救,双刀所过之处,鲜血四处飞溅,头颅断臂满天飞,杀得贼军惟恐避之不及。
“大荣”
韩当神色一松,冲着祖茂轻呼一声,瘫倒在地,昏迷过去,嘴角不住流出血来,祖茂三步做两步,跃至韩当身前,护住左右。
却在此时,程普、黄盖、孙坚紧随而至,领着千余淮泗兵勇,奋不顾身往前直冲,杀得西门城头血肉横飞,惊得城上贼军哭爹喊娘。
不及片刻,贼军一哄而散,四处溃逃,西门为孙坚所攻破,汉军自西门蜂拥而入,句章城中贼军或是跪地请降,或是拼死血战,又或是藏身民宅。
可惜,汉军杀得兴起,好似失控一般,屠戮仍未停歇,反而变得更加血腥,城中不论军民,皆未能逃过汉军寒刃,句章城也沦为汉军将士发泄的杀戮场。
许韶一见大势已去,当即在亲随的拼死护卫下,奔往府中,与早已准备妥当的何辉,领着百余骑,拼死向西门突围,却与孙坚不期而遇。
“许韶贼子,孙坚在此”,孙坚一见贼军领头之人乃是许韶,面色狂喜,策马执刀,直取许韶。
“陛下速走,我来挡之”,何辉单手舞着半月戟,迎上孙坚,一戟朝着孙坚面首刺去。孙坚右手挥动斜斜砍出,劈开半月戟,对何辉大笑道:“你这贼将,好不容易逃得性命,不隐姓埋名,逃归山林,还敢出来作乱,今日看某家收拾了你。”
“呸!老子单手也不怕你”,何辉瞧见孙坚刀锋将至,右手挥出半月戟,朝着刀身轻轻一挑,震开孙坚古锭刀,长戟又在何辉右手滚动下,去势不减,直刺向孙坚心窝。
孙坚大惊,紧忙回刀,双手发力,架住长戟,转而手腕绕动,双腿一夹马腹,借着马力,长刀顺着半月戟长杆至切向何辉。
伴着耀眼的火星,何辉右手翻动长戟,用力向下一扣,挡住孙坚古锭刀。哪知孙坚飞马已至,双手又是挥刀,朝着何辉头部凌空劈下,来势汹汹。何辉连忙单手横握长戟,架住孙坚古锭刀,怎奈孙坚这刀势大力沉,何辉闷哼一声。
何辉知晓自己断去一臂,难敌孙坚,又瞥见孙坚身后的黄盖、程普、祖茂齐齐奔来,回首朝着许韶大吼道:“陛下,速与太子随我杀出城外。”
“好”,许韶瞧着身后几十名姬妾家小,以及那璀璨耀眼的珠宝,心中百般不舍,也只能咬牙应下。许韶顺手取走一木盒财物,右手舞着赤钢刀,带着十六岁的长子许亮,策马紧随何辉。
“孙坚看戟”,何辉深吸口气,右手用力架开古锭刀,猛然挥舞半月戟,一戟逼开孙坚。又有黄盖三将围杀上来,何辉三戟挥出,硬是受了黄盖一鞭、程普一矛,吐了几口鲜血,险险冲杀过去,许韶、许生紧忙随上。
祖茂避开何辉长戟,一见许韶将逃出城外,急忙催马截住许韶,双刀齐齐砍出,杀得许韶手忙脚乱,孙坚也是策马而至,一刀将许韶斩与马下。
“父亲”,许亮哀嚎一声,孙坚一听,心道这少年郎乃是贼首之子,断不能让他逃脱,飞马又至许亮身前。何辉随即回马来救,朝着孙坚一戟掷出,孙坚急忙挥刀挡开长戟,马速为之一顿,许亮不敢迟疑,驱马冲出,孙坚当即飞马去追。
不料夜幕已然降临,视力难辨,孙坚追逐良久,终是未有所获,何辉领着许亮一路往吴郡方向逃去。
直到次日清晨,战事虽已结束,杀戮却未停止,句章城中依旧血雾漫天飞舞,哀号经久不息。远远望去,朝阳倒映下的句章城,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让人看得胆战心惊,不忍直视。破碎的残体,满眼的血色,已让你分不清,究竟远处的日光是朝阳还是夕阳,又或是白昼还是黑夜。
句章城头,红衣黑甲的汉军士卒,遍布城头,城楼处大旗上的“汉”字鲜红欲滴。臧旻、陈寅、朱儁、孙坚四人傲立城头,说不尽的春风得意,城墙内外的残檐断壁、片片废墟,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咎由自取,百姓的咆哮、滚滚的烟尘也未能让他们有一丝的同情。
熹平二年(公元173年),冬十二月,历时两年之余的许生、许昭、许韶祖孙叛乱,被扬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寅、会稽属吏朱儁、军司马孙坚四人合力攻灭,擒杀贼首许氏祖孙三人,斩首数万,平定东南。灵帝闻报大喜,当即下诏,对有功之臣大加封赏。
臧旻因功升任为度辽将军,其中孙坚以千余淮泗子弟兵,屡次先锋破敌,助州郡剿灭许氏祖孙,被任命为盐渎县丞,而朱儁则趁机贿赂宦官,得以厚赏,被任命为校尉。
灵帝继而又是下诏,着令会稽郡官吏催缴先前所欠赋税,可惜会稽郡经两年战乱,百姓四散逃难他乡,已是十室九空,催税之事,终是无果而终。
而许韶之子许亮,在何辉的护卫下,一路东躲西藏,以替身代死,避开官兵追捕。二人最终逃至吴郡,在此隐姓埋名,许亮改名为许贡,何辉改名为何贵。十六岁的许贡自此专心致学,结交宾客,在何贵的协助下,巧取豪夺,于几年后便创下一番家业。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许贡心中对孙坚的仇恨,越发浓郁起来,日夜思忖着报仇。
朝廷封赏已下,本该庆贺欢喜,孙坚却是满心不忿,论起平叛之功,自己虽不敢与臧旻相比,却也远胜于陈寅、朱儁二人,然而两人的封赏高于自己,孙坚顿感愤慨。
这日,臧旻、陈寅二人相继率兵返回郡治,孙坚、朱儁等人自是前往送别,待臧、陈二人走后,孙坚顿时面沉如水,闷着头,跨上马,打马就走。
“文台,留步”
孙坚勒马停住,知晓是朱儁再唤自己,回首迎向朱儁,强自欢颜,拱手问道:“校尉大人,何故唤停下官?”
“呵呵,适才送别臧刺史与陈太守,期间瞥见文台面有不悦,暗含怨气,不知所为何事?”臧旻面露关切,笑呵呵问道。臧旻自从随军平乱,见识到孙坚勇武之后,猜测孙坚日后必有所成,不由生起结交之心,方巧暗中瞧见孙坚面带忿色,免不得上前问道一声,或许自己可为孙坚解忧,加深交情。
“大人既有此问,下官不敢有所隐瞒”,孙坚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经朱儁一问,顿时火冒三丈,将心中不忿尽数吐出。
朱儁听完,已然明了,叹气道:“文台有所不知,臧旻乃是一州刺史,朝中多有故交,陈寅出身官宦之家,又兼是一郡太守,朝堂之上,自有朝臣为其等进言讨赏;至于我受封校尉一职,皆因先前遇事,与宦官多有馈赠,这才得陛下厚赏;此次平叛中,文台功勋昭著,众所周知,然则你于朝堂上并无亲旧,因此朝廷也就随意封赏,文台不必为此烦扰,日后多加留意朝堂之势便是。”
“多谢大人赐教”,孙坚闻言,豁然开朗,抱拳称谢,心中却是暗暗思忖起日后之事。
熹平三年(公元174年),春一月,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北漠的积雪渐渐融化开来,嫩绿的草儿缓缓挣出土中。自鲜卑入寇幽并二州,边郡百姓深受其害,各处驻军固守坚城、殊死抵抗,鲜卑五路大军只得望城兴叹,将一腔怒火尽数发泄于边郡百姓身上。
且说乞伏部首领置鞬落罗奉令,率轻骑万余,一路攻入北地郡,烧杀劫掠,进占灵州县,威逼富平县。北地太守夏育当即征集各处援军,又修书与匈奴中郎将张脩,借来南匈奴屠各部千余骑兵,聚兵八千,固守富平,据黄河阻击鲜卑乞伏部。置鞬落罗不敢攻城,回兵灵州,搜集船只,率精骑千余,自灵州渡过黄河,寇掠北地郡诸县。
北地郡,有户八万,人口近三十万,其中大多为羌人,汉人不足三万,乃是秦昭襄王灭义渠后所置,为秦初三十六郡之一。
东汉初年,北地郡领十九县,郡治设为富平县,已成为羌族的聚居地,随着羌人越来越多,势力越发强盛,却因地方官吏、豪强的盘剥及压迫,不断发生骚乱,最终酿成羌人大起义,汉军屡战屡败,羌人越发猖獗,趁机夺取富平,自立天子,建国开制。
北地郡中的汉人军民,因厌倦战争,争相向朝廷进言内迁,朝廷随即下诏边塞四郡内迁,四郡分别是北地、安定、上郡、陇西,其中北地郡迁治左冯翊池阳县。
后第一次羌人起义被镇压,朝廷认为边塞四郡地势险要,沃野千里,水草丰美,阻山带河,不可久弃,下诏边塞四郡各还旧县,修复城郭,大兴屯垦,富平随之迁回原地。
不久,由于朝廷依旧如昔日一般,对羌人百般压迫,第二次羌人起义再度爆发,征西将军马贤及其二子,为羌人击败身亡,羌人攻克富平县,迁往左冯翊高陵县。
直至汉桓帝在位期间,凉州羌人及部分汉人百姓,因不满朝廷苛捐徭役,接连发动两次大规模起义,战火波及至三辅、凉州、并州等地,皇甫规、张奂以招抚之策,纳降羌人,暂时平息羌汉争端,北地郡仅有富平、泥阳、灵州、弋居、泥阳、马领六城处在汉军控制中。
后段颎以羌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势穷虽服,兵去复劫”为借口,残酷屠杀羌人,先后在灵武谷、泾阳等地,追杀羌人无数,终是将羌人第三次起义镇压,将北地郡诸县尽数收回,迫服羌人诸部。
北地太守夏育随后利用羌人对鲜卑人不满,趁机征召羌人入伍,固守富平,又令人率军死守泥阳,加之匈奴中郎将张脩严守上郡,置鞬落罗仅能在北地郡一地肆掠。
时节已至开春时节,置鞬落罗当即率军回返,进兵至黄河,置鞬落罗瞧着眼前黄河波涛滚滚,以及舟船上满脸惊惧的鲜卑军士,脸色为之一拧。
看着四周荒林枯草,置鞬落罗不禁对身旁长子言勿术叹道:“我鲜卑人兵强马壮,来如如风,原野之上,无人可敌,然而汉人城池坚固异常,弓弩强劲,且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单靠骑兵之利,此生恐难攻取汉家天下,也只能做些贼匪寇掠之事罢了!”
“父王,孩儿以为汉人以耕地为生,稻谷为食,体质柔弱,只知舞文弄墨,如同妇人一般软绵无力,哪比得上我鲜卑勇士,日日食肉,强壮彪悍,骑**湛,汉骑对我鲜卑轻骑闻风丧胆,畏之如虎”,言勿术一脸傲然,不屑道:“弱肉强食,强者统治弱者,乃天地常理,万物法规,这等文弱之流,我鲜卑虎狼之师强横无敌,蹂躏汉人乃是遵循天地法则,代天统治汉人。”
置鞬落罗见麾下两千精骑,人马渡河,着实麻烦,又见四周山高林深,心头泛起几丝不安,又是对言勿术叮嘱道:“此次寇边,北地太守夏育骁勇善战,防备严密,自灵州渡河侵扰,乃是逼不得已之举,如今看着我鲜卑军士渡河情形,犹如惊弓之鸟,满眼惧色,日后若非不得已,王儿切不可轻易从北地渡河寇边。”
“父王教诲,孩儿记下了”,言勿术口中虽是如此说,内心里却是殊为不屑,甚至生起几丝抱怨,若非置鞬落罗瞻前顾后,不肯全军渡河,仅率两千骑兵过河侵扰,不然此次劫掠所获,定要丰厚数倍,言勿术自是不敢表露,将心中不满暗暗藏于心中。
“杀”
置鞬落罗父子二人正说间,忽而四周山林之中杀声四起,羽箭狂泻,随着一面面“汉”字大旗映入眼帘,置鞬落罗放眼一瞧,漫山遍野,密林草丛,无数汉军哄然杀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