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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董宠骄纵下狱死,郭氏灵前问学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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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三年(公元170年),秋九月,国舅董宠因恃宠生骄,屡有不法,灵帝下诏将董宠论罪处死。而董太妃闻知董宠死讯,于董家灵堂上哭得死去活来,灵帝亦是带着宋贵人亲往祭奠,以示悼念之情。

哭灵过后,灵帝与宋贵人扶着董太妃一道回宫,董太妃思来想去,令人将灵帝唤来寝宫,含泪问道:“陛下,董宠乃我亲兄,亦是陛下亲舅,昔日对我母子多有厚恩,你怎能丝毫不念亲情恩德,说杀便杀?”

“母妃,朕立志中兴汉室,为一代明主,国舅如此骄纵妄为,国法难容,还请母妃以国法为重”,灵帝低首回道。

董太妃不悦问道:“陛下要杀董宠,母妃自不敢阻拦,然陛下总得派人前来知会一声,好歹国舅也是我兄长。”

“国法不容私情,朕绝不能因私废公”,灵帝劝慰道:“母妃,国舅已去,不可过于伤悲,过几日孩儿再来看望母亲。”

“陛下,我兄已死,多说无益,只望陛下念及过往,厚待董重、董承、张忠三人”,董太妃呼口气,泣道:“这三人皆是你表亲兄弟,忠心无二,而如今朝中南阳太守一职空缺,陛下可从中择选一人,出任南阳太守,做些政绩,也好日后提拔高位,免得又惹来外人嫉妒挑拨。”

“太妃之言,朕记下了”,灵帝微微点头应下,恭声告退而去。董太妃望着灵帝远去的背影,不由失落不已:灵帝惩治国舅董宠,丝毫不念及自己颜面,说杀便杀,倒是对灵帝有些陌生。

“儿大不由娘,陛下幼时胆怯懦弱,而今性情大变,这倒令我有些吃不准”,董太妃思及此处,犯起难来,越想越迷糊,索性不再去想,令人唤来外亲张忠一同用膳。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董太妃方才哭求灵帝,将南阳太守一职封给董家之人,谁知灵帝在宋贵人的劝说下,以盖升为南阳太守,典客卿宋酆接替董宠执金吾之职。

董太妃见灵帝丝毫不讲情面,气的直跺脚,却也不敢闹腾,只得忍气吞声。而张让、赵忠二人为免灵帝问罪,将诸事借推给已死的董宠,又敬献资财于灵帝,以充盈国库,这才安然无恙。

曹节闻知此事,当即备上厚礼,前往永乐宫拜见董太妃,劝慰道:“太后,陛下年纪尚轻,一时为宵小蒙骗,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太后切不可过于挂怀,伤及肝脾。”

“太后”,董太妃一惊,摆手笑道:“曹常侍不可胡言,太后正居于南宫云台,不敢有所逾越!”

“南宫老妇,垂垂老矣,重病缠身,难以长久,哪比得上太后康健”,曹节谄笑道:“太后正为,乃迟早之事。”

董太妃闻言欢笑不已,自入京以来,还从未听人称呼自己为太后,不由对曹节泛起好感。而曹节又是撇嘴道:“不过奴才听闻一事,不知太后可有耳闻?”

董太妃满脸好奇,问起缘故,曹节扭捏半晌,犹豫再三,才肯说出:“太后有所不知,此次国舅之死,便是陈球与宋贵人合谋所为。”

“奴才听闻,当日国舅爷蒙冤入狱,陈球入宫请旨治罪国舅,而宋贵人趁机劝灵帝杀国舅,明法令,陛下自是不忍害国舅性命,却经不住这二人花言巧语,国舅这才不幸遇害。”

“曹常侍之言,真假难辨,况且宋贵人与董家无怨无仇,何故要害国舅?”董太妃狐疑道。

“太后若是不信,可传张让、赵忠二人前来对质,他二人受命与国舅一道为国招贤,当中原委,怎会不知!”曹节笑道。

说罢,董太妃便将张让、赵忠二人传来,二人对宋贵妃、陈球一番诬陷,极尽歪曲,不住为董宠叫冤鸣不平。

“好个宋家女,若非我将她荐于陛下,她岂有今日!”董贵妃怒不可遏,将张让、赵忠二人打发,对曹节问道:“这贱婢为何与我董家过不去?”

曹节摇头长叹道:“太后有所不知,自窦武谋逆被诛后,云台那老妇怀恨在心,对陛下及太后恨之入骨,恰巧宋贵人入宫,而宋家又是野心勃勃,双方结为一党,不然这宋贵人怎会时常去云台探望那老妇,劝陛下勿忘拥立之恩,实则是充当信使,传递消息。”

“然国舅爷父子忠心耿耿,又是太后至亲,自然颇受陛下亲信,这宋家与云台老妇有心谋逆,免不得将董氏一门除去,折去天子臂膀,趁机作乱”,曹节一说完,董太妃顿时坐立不安,向曹节问道:“我这便前去告知陛下,请陛下严加惩处这等宵小。”

“太后,此时万不可打草惊蛇,奴才早与朝中诸位大臣商议妥当,觅得良策,而天子又被宋贵人迷惑,只得诉之太后,还请太后时刻警惕宵小”,曹节恳切说道。

经曹节一番说道,董太妃点头道:“曹常侍忠心护主,日月可鉴,我便暂且忍耐,只待狐狸露出尾巴,一网打尽。”

“太后英明”,曹节恭维一声,告退而去。自此,曹节、王甫、侯览三人轮番前往永乐宫,于董太妃面前百般挑唆,惹得董太妃对宋贵人及窦太后暗恨异常。

且说李远死后,郭氏带着家小避居张掖卦养羌人部落,颇为窘迫困顿,生活艰辛。时动乱方平,马贼盗匪四起,过往商旅大受其害,韩挺为供养李远家小,出外为商队护卫,赚取些亡命钱,以缓解李家困顿。

后因郭氏生得秀丽,羌人骚扰不止,郭氏毅然截发毁面,忠贞守节。周边羌人对郭氏此行,甚为敬服,非是守节,乃是为郭氏胆色所服。

郭氏终日辛勤劳作耕织,抚育四子一女,幸得阿蓉母子不弃,同院而居,相互扶持。而韩德今已年满十二岁,却是生得高大魁梧,孔武有力,手上两柄短斧舞得虎虎生风,每日独自入山打猎,均有所获。

这日,韩德恰巧猎获两只野兔,欣喜万分,奔回家中,其母阿蓉瞧见韩德手中猎物,夸奖几句,继而叮嘱道:“德儿,速将那只肥大野兔,送往夫人处。”

“母亲,孩儿知晓”,韩德重重点头,憨笑道:“一日为主,终身为主,所得猎物须将半数送与姨母。”

韩德不待多说,拧着一只野兔,行至郭氏院中,见李云娘与李勇三人正在地上习文练字,不敢出声,轻声轻脚越国小院。

“兔子”,李云娘方巧瞥见韩德手中野兔,顿时撒欢起来,蹦蹦跳跳到韩德身前,拍着粉嫩嫩的小手,欢呼雀跃道:“今晚有兔肉吃了。”

“云娘,你兄长正在房中读书,不得喧闹”,郭氏闻听房外欢笑声,顿时面露不悦,脸上两道疤痕更为醒目,瞥瞥正埋头苦读的李立,旋即出房喝止李云娘。

“是,女儿知错”,李云娘撇着小嘴,低首行至李奋身旁,躬身蹲下,照着郭氏的写的字,描画起来。

“姨母,今日猎获两只野兔,这只最肥,请姨母收下”,郭氏伸手接下野兔,摸着韩德硕大黝黑的脑袋,笑道:“山中野兽横行,你入山打猎,切记小心,不可大意。”

韩德恭声应下,摸着后脑勺笑呵呵道:“豺狼虎豹,不足为惧,我这手中两把斧头,可不是摆设,姨母尽可宽心。”

“呵呵,德儿小小年纪,便如此勇武,姨母也为你高兴”,郭氏夸奖几句,又对韩德说道:“你白日入山狩猎,多有辛劳,快回去好生歇息。”

待韩德去后,郭氏一抬首,见夕阳西下,该是准备晚饭了。一番忙碌,郭氏将野兔煮熟,分为六碗,唤来众子女用饭。

众小一见桌上五碗兔肉,顿时满眼放光,口水直流,一个个狼吞虎咽,郭氏却是喝了几口清水,摇头笑道:“慢些吃,小心噎着。”

晚饭过后,郭氏打发李云娘等人歇息去了,独自带着李立来到李远灵位前,李立早习以为常,跪地叩首,静等郭氏发问。

“阿苦,今日读书,有何收获?”郭氏面上再无笑容,一脸严厉。

李立恭声道:“母亲有命,《李家兵法》、《诗经》、《钞孙子兵***番就读,今日所读之书为《钞孙子兵法》,乃当日贾诩所赠,孩儿读此书一百二十七字,书中有言‘兵者,诡道也!’,孩儿所获就在一‘诡’字。”

“你父亲一生精于兵法韬略,能征惯战,勇武难当,你便依照以往一般,对着你父亲灵位一一详述”,郭氏狠声道:“母亲不知兵法,然你父亲在天有灵,若是你敢有所糊弄,你父亲于九泉之下,何以瞑目!”

“父亲在上,母亲在旁,孩儿不敢欺瞒”,李立朝着李远灵位,再次一拜,恭声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郭氏顿时不悦,打断道:“此乃书中之言,非是我儿之言,将你心中所想所得说出。”

“孩儿知错”,李立不耐说道:“诡之意乃千变万化,出其不意,而道之意为奇谋妙计,欺诈迷惑,正合乎‘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行军布阵当变化无常,统兵作战应出其不意,虚实转化,正奇合一,方能克敌制胜,百战百胜。”

郭氏笑道:“‘兵者,诡道也!’,迂腐之言,我儿万不可为此言所迷惑,你父亲在世之时,曾有一言‘孙武子之兵书,乃欺瞒世人之作’。”

“父亲之言,怎与贾诩书中批注如此相似”,李立惊奇道:“贾诩于书中有批注,言孙武兵法在于诡道二字,正因此二字,可见《孙子兵法》并非孙武用兵精髓所在,孙武断不会将精髓公诸于世,必将精髓传于孙家后人,以助孙家后人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郭氏沉吟道:“如此说来,倒也有理,我李家兵法素来不外传,只在族中选一人相传,外人知之甚少,况且孙武也并非无欲无求之人,此书看来读之无益!”

“母亲,孩儿以为此书当可一读”,李立转首说道:“贾诩还曾有言,自古熟读兵书者,比比皆是,擅于致以实用者,少之甚少,洞悉书中精髓者,凤毛菱角;《孙子兵法》当先有言,‘兵者,诡道也!’,可见孙武欲告知后人,此书乃是欺瞒世人,并非真正孙氏兵法;孙武当时已然百战百胜,自忖天下无人可敌,寂寞难耐,这才写下《孙子兵法》,与后世之人再战,施以诡计,诱后人信以为真;故而沉溺于此书者,便已中孙武诡计,为孙武欺瞒迷惑,尚不自知。”

郭氏欣慰笑道:“莫非我儿今日所得,便是这一‘诡’字?”

“远不仅此”,李立自得道:“世人大多以为《孙子兵法》乃孙武用兵精髓,殊不知书中之言,皆是孙武不屑之词,既然世人信以为真,必以此为用兵之道;孩儿既然知晓此书不足为用,可从《李家兵法》中寻些破解之道,专门破解《孙子兵法》之言,日后若是征战沙场,孩儿已然先胜一筹,同时亦可增长孩儿见识。”

“我儿既有此意,当更加发奋苦读,不可懈怠”,郭氏微微颔首,瞧着李远灵位,喃语道:“夫君,阿苦之言,你可听得,妾身定会好生训导于他,日后为你报仇雪恨,振兴李氏一族。”

郭氏说着说着,脸色顿时变得凶厉起来,朝着李立喝问道:“阿苦,你父亲当年轻信段颎,怎知段颎不守承诺,将我一家逼害至此,此仇此恨,可还记得?”

“孩儿誓死不忘”,李立昂着头,紧紧盯着李远灵位,恨恨说道:“杀父之仇,毁家之恨,不共戴天,孩儿此生,定要杀尽仇人,曹节、段颎、曹破石、任涉…”

当李立念完一连串名字后,犹豫说道:“母亲,孩儿以为父亲之死,非是段颎之罪,方才有言‘兵者,诡道也!’,父亲竟然误中段颎之计,战败而亡,自是怪不得他人;况且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是这般行径,岂不显得心胸狭隘!”

“不孝之子,莫非你还要认贼作父不成?”郭氏闻言大怒,喝斥道:“你父惨死,不思报仇,反而为仇家说情,心胸可真够宽厚!”

“母亲,孩儿只是说,有的人当杀,有的人不该杀”,李立嘟囔道:“好比任涉,父亲放他生路,他反而挟怨报复,自当杀之;曹节残害祖父,诬陷父亲,亦应杀之,然。”

话未说完,郭氏怒不可遏,伸手抄起案上藤条,扬手对着李立一顿乱抽,不时责斥道:“逆子不孝,我打死你。”

李立赶忙紧咬牙关,不敢回嘴,任由郭氏手中藤条抽打,嘴中不住喊着:“请母亲责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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