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曹嵩闻报曹鼎、曹瑜及诸位侄儿来到,疾步出外相迎,见众人浑身尘土,当即拱手道:“三弟、四弟。”
“大兄”,曹鼎、曹瑜齐齐上前见礼,曹瑜当先笑道:“祖父与父亲传下严令,让我二人及众子侄抽空赶来,为阿瞒新婚祝贺,勿要失了我曹家脸面。”
“有劳三弟、四弟,只可惜二弟不能同来”,曹嵩知晓曹炽身为长水校尉,掌管北军长水营兵,与越骑校尉曹破石乃是曹家武力支柱,难以抽身前来,遗憾叹道。
“伯父,父亲因公务繁忙,难以脱身,特让侄儿前来恭贺兄长新婚大喜”,曹炽长子曹仁急忙上前拱手一拜,憨笑道。
“曹平、曹邵拜见伯父”
“曹洪拜见伯父”
曹鼎长子曹平、次子曹邵及曹瑜长子曹洪三人随后拱手施礼,曹嵩不由打量起眼前四位侄儿,赞赏道:“哈哈,我曹家人丁旺盛,俊才辈出,四位侄儿个个生得勇武,日后必可建功立业,兴我曹家。”
“酒菜业已备好,诸位请随我入府稍解疲乏”,曹嵩引着众人来到厅堂,饮宴说笑。酒至半酣,曹仁忽而问道:“伯父,饮宴至今,不见阿瞒兄长,许久未见,倒是有些想念兄长,可否请来一见。”
“哼”,曹嵩怒哼一声,气呼呼道:“这逆子玩世不恭,放纵妄行,游猎成性,我早已派人传信洛阳,让其提前赶来谯郡,至今尚未有音讯,若是阿瞒在外游乐倒也罢了!我恐其于半路遭遇盗匪流寇,派德儿带人出城寻这逆子去了。”
“兄长,此事大意不得,婚期将近,若是阿瞒有所差池,恐有损曹、丁两家之好”,曹瑜忧心道。
曹鼎却是说道:“阿瞒出洛阳之时,叔祖自越骑营中挑选精骑百人护送,盗匪贼寇之流绝不敢轻易冒犯,不过为防万一,还需多派人手尽早寻回阿瞒为妥。”
“伯父,侄儿等愿出城搜寻”,曹仁、曹洪、曹平、曹邵四人相视一眼,起身拱手说道。
四人经曹嵩允准,当即带着十余名护卫,奔出城去,往洛阳方向寻找曹操去了。
两日后,曹操带着车胄行至豫州陈国境内,恰遇陈王刘宠出外巡猎,刘宠瞧见曹操一行百余人,装备精良,马匹雄俊,顿时心生贪婪。
“魏国相,你看前方百余精骑,观其铠甲装束,不似地方郡兵”,刘宠细眼微眯,指着曹操一行人说道:“中原马匹奇缺,本王筹备数年之久,才有五百余骑,今日一见这百余匹骏马,端是好马,远胜我麾下将士马匹。”
“大王,这百余人绝非寻常兵卒,若是臣所料不差,应是洛阳越骑营兵”,魏愔笑着说道:“近日听闻曹节曾孙曹操回谯郡,与同郡丁家之女完婚,州郡官员纷纷前往道贺,这百余人应是护送曹操回谯郡的队伍。”
“哼!”刘宠冷哼一声,不屑道:“曹节又能如何!本王一声最厌恶这等残缺污秽之辈,昔日宦官五侯当政,本王亦是不惧,今日既然被本王碰上,索性这百余匹骏马悉数夺下,刚好再扩充百余精骑。”
“来人,将前方队伍给本王截住”,魏愔方要出言劝阻,怎奈刘宠军令已下,五百余骑兵蜂拥而上,将曹操一行人团团围住。
“尔等是何人?”曹操为之一惊,越骑营随从兵士纷纷拔刀搭箭,车胄赶忙上前护在曹操身旁,对陈**士喝问道:“此乃洛阳曹常侍曾孙曹操,你等何故阻截去路?”
刘宠随后策马而至,叫嚣道:“曹节算什么东西,区区阉宦之后,也敢这般狂妄,今日若留下马匹,脱去铠甲,交出兵器,本王便放你等出陈国。”
“本公子若是不从,你又待如何?”曹操顿时火冒三丈,拔出佩剑,大喝一声:“杀一人者,赏十金,杀刘宠者,赏万金,随我杀。”
“杀”,曹操一声令下,当先拔刀冲向刘宠,越骑营百余军士当即排开阵形,随曹操奋力冲杀。
“啊”,刘宠原本以为仗着己方人多势众,稍加威吓,曹操便乖乖就犯,不料曹操竟突然率军冲杀而来。
片刻间,越骑营百余精骑如同豺狼饿虎,骁勇异常,杀得陈国五百骑兵四散而逃,刘宠惊诧莫名,幸得魏愔带着几十名亲卫护着刘宠退去。
“哈哈,越骑营果真是精锐之士,北军确是大汉骁勇之兵”,曹操拍着车胄肩膀大笑几声,忽而发现车胄手臂鲜血直流,这才想起若非车胄拼死护卫左右,为自己挡去两刀,只怕自己早为敌军斩杀。
“车胄,你如此忠心护我,本公子日后绝不亏待于你”,曹操翻身下马,将车胄扶下马来,亲自为车胄包扎伤口。车胄感动莫名,跪地说道:“公子待我甚厚,车胄便是公子手中兵刃,旦凭公子驱使,此生无悔!”
曹操扶起车胄,瞧见百余越骑营兵伤亡过半,对众人许诺道:“诸位将士,今日一战,大快人心,待回谯郡之后,本公子必兑现承诺,厚加赏赐。”
“谢公子赏赐”,越骑营军士纷纷跪地拱手,齐声高呼道。
而陈王刘宠一路逃回王城,愤慨至极,懊恼道:“五百骑兵竟不敌越骑营百骑,亏得本王耗费数年心血,真无能也!”
“大王,臣方才收拢溃兵,发觉五百精骑伤亡不及百人,此战之败,在于我军骑兵不通战阵,疏散无序,而越骑营久经训练,骑射皆精,阵形严整,骁勇敢战,我军自是难以匹敌”,魏愔劝慰道:“经此一战,臣以为骑兵训练非数年可成,需挑选擅长骑战将领严加统率,经年累月磨练战阵、骑射;此外,兵源至关重要,天下精骑皆出自幽、并、凉三州,凉州铁骑杀伐骁勇,并州狼骑射术精湛,幽州胡骑来去如风,而我陈国深居中原,难以训练出骁勇战骑,大王不必如此动怒。”
“唉!本王不该醉心于骑兵,枉费军资,日后当以步军为重”,刘宠有些后悔道:“本王一时冲动,得罪曹节,这老阉狗怎会善罢甘休,这该如何善后?”
魏愔思虑半晌,进言道:“善后之策,宜快不宜慢,大王应即刻派人前往洛阳,拜见曹节,重金谢罪,并请袁逢从中说情,想必曹节亦不想事态闹大;另可再上书天子,言称麾下兵士与曹操一时口角,生起冲突,请陛下治罪。”
“就依国相之言,本王立即派人前往洛阳”,刘宠面色稍松,当即唤来心腹之人,一番嘱托,派往洛阳拜见曹节谢罪。
曹操未免刘宠再度兴兵报复,急忙带着一众士卒往谯县赶回,半途正遇其弟曹德,曹操不解问道:“二弟何故至此?”
“婚期将至,父亲恐兄长有失,令我前来寻兄长早日赶回谯县”,曹德瞥见车胄手臂伤口,抬首向后看去,只见士卒铠甲带血,半数伤兵,忧声道:“兄长,是否途中有何不顺?”
“一群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而已!”曹操一脸不屑,将刘宠之事告知曹德。
曹德顿时恼怒道:“兄长,这刘宠如此胆大,竟敢阻截兄长,万不可饶他,待回谯县之后,请父亲禀明祖父、曾祖父,非要宰了这狗贼。”
“区区蝼蚁,不必与之计较,况且为兄倒要感谢他”,曹操见曹德满眼疑惑,笑道:“若不是刘宠,为兄倒不知战场杀伐这般畅快,比起游猎,更有乐趣,日后为兄当做一将军,上阵征伐。”
“兄长,还是早回谯县”,曹德催促一声,兄弟二人打马并行,一路狂奔。傍晚时分,行至一处山林处,曹操闻得山林间野兽嘶鸣,百鸟纷飞,勒住坐骑,伫立不前,观看良久,叹道:“倦鸟归巢,是该早些返回谯县了。”
“兄长,你莫不是又要游猎?”曹德恐曹操游猎之意泛起,赶忙劝阻道。
“二弟,为兄并非起了游猎之心,实是想念起母亲”,曹操望着归巢的飞鸟,眼角不知何时湿润起来。
曹德亦是感伤道:“当年母亲早逝,若非赵姨娘悉心抚育我二人,只恐难以长成,兄长切不可过于伤悲,否则母亲于九泉之下,亦是难以安心。”
“赵氏恩德为兄自会记下,不过她不是我二人母亲,抚育我兄弟二人,乃是其本分之事,不必过于感激”,曹操忽而仰天含泪道:“为兄至今依稀记得,当年母亲卧病在床,药石失灵,病情越发沉重,任性贪玩的我再也不出府门,变得寡言少语,整日守在母亲房门前;听着母亲咳嗽声,忍不住趴在门缝处窥望,时日一久,母亲咳嗽声越来越少,而端药婢女的眼神日益悲戚,为兄知晓母亲大限将至,任凭父亲如何哄弄我出去玩耍,始终不肯远离母亲房门。”
曹德低泣道:“后来母亲终是不幸病逝,弥留之际,将我二人唤至榻前,紧握双手,泪如泉涌,怎奈口不能言,愚弟当时恸哭流涕,而兄长呆立榻前,未曾流泪,母亲见兄长如此坚韧,欣慰而去,兄长这才嚎啕大哭,不住唤着母亲,直至声嘶力竭。”
“为兄当时虽年幼,却也知晓,一旦母亲逝去,再无妇人这般爱我疼我,每每想起此处,无不悲痛凄凉,心伤不已”,曹操哭声越来越大,伏在马背上痛哭道:“虽然母亲故去,尚有父亲疼爱,然父亲往往疏忽大意,却不如母亲那般细心呵护,更多的是责斥管束;自此,为兄心中渐生悖逆,终日放纵嬉戏,射猎游乐,甚至沉溺于游猎之中,不论父亲如何训斥,为兄依旧我行我素,总能偷跑出府,邀来三五好友,纵马奔驰山林野外,实则是为减轻对母亲的思念之情,父亲至今也不知晓。”
“府中上下皆知兄长酷爱游猎,喜好游荡于旷野密林,父亲曾向愚弟言道,说兄长已然放纵成性,实难约束,故而父亲只得训骂责斥,限制兄长出府”,曹德伤感之余,想起曹操昔日囧事,不禁苦笑道:“愚弟还记得兄长时常瞒着父亲,悄悄出外狩猎,遣愚弟事先将弓箭等物放于府外,又将马匹提前牵出马厩,就这般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府门戏耍去了。”
“驾”,曹操听至此处,泪流不止,突然举起马鞭,对着坐骑狠抽下去,策马狂奔,曹德紧忙跟上。
“二弟,狩猎颇为有趣,骑乘马上,左手握弓,右手执箭,追击猎物,何等潇洒奔放!”曹操一边策马奔驰在山前大道上,一边指着周遭山林水石,回首对曹德笑道:“荒野广阔,山林浓密,峭岩奇伟,溪水潺潺,端是令人心旷神怡,其中乐趣无穷,难以言表。”
曹操紧握缰绳,随着马匹飞奔,身子不觉间起伏颠摇,耳旁虎虎生风,快感十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豪迈愉悦。
恰巧一只野猪窜逃而过,曹操旋即驰纵狂追,张弓搭箭,连射几箭,才将野猪射杀。曹操策马至野猪处,双腿用力夹紧马腹,单手将野猪拖到马上,对着山林呼喊几声,尚嫌不足,又是长啸一番,大呼痛快。
次日,曹操等人行至谯县境内,正遇前来寻找自己的曹仁等人,曹操大笑道:“你等怎会先我而至?”
“伯父恐兄长游猎忘情,流连山水,特意派我等四人寻兄长回谯县成婚”,曹仁、曹洪、曹平、曹邵四人相视一笑,众人旋即一同驱马奔往谯县。
曹操方至府中,曹嵩免不得一顿训斥,曹操早习以为常,丝毫不在意,父子二人于次日一同前往丁家拜访,商定大婚诸事。
丁通(字元辰)闻报曹嵩来访,连忙带着长子丁冲、次子丁斐出外迎接,一番恭维之后,众人一齐步入厅堂饮茶。
“巨高(曹嵩)大驾光临,丁府蓬荜生辉,哈哈”,丁通欢喜笑道。
曹嵩回道:“兄长,你我两家早有姻亲之好,昔日夫人在世之时,常言元辰自幼夫人疼爱有加,夫人临终之际,为延续两家之好,嘱托我为阿瞒求亲令爱,亲上加亲,何必这般客气!”
“唉!我兄妹二人自幼丧母,而后父亲又不幸逝去,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未曾想到小妹这般年轻,就不幸染病故去”,丁通想起妹妹之死,感伤尤甚,不禁落起泪来。
“父亲,今日姑父与表弟登门拜访,小妹即将与表弟成婚,不宜伤感,况且姑母于九泉之下得知两家再续姻亲,必感欣慰”,丁通次子丁斐劝慰道。
“我儿所言甚是,今日当高兴才是”,丁通拭去泪水,点头笑道。
曹嵩回首对侍立身后的招呼道:“阿瞒,还不拜见你舅父及二位表兄。”
“阿瞒拜见舅父”,曹操依言上前向丁家父子一一见礼,丁通赶忙扶起曹操,笑道:“当年阿瞒尚在襁褓之中,如今已长成少年,十六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