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远方夺占武威,严明军纪,加固城防,欲据姑臧城养精蓄锐,再破朝廷征讨大军,挥师东进洛阳,然诸事尚需不少时日妥当安排。
李远看着案上三封书信,思来想去,也无合适送信之人,恰巧李进等九人来到,李远不由一惊。
李进身后八名护卫,一见到李远,扑倒在地,放声恸哭,诉道李膺、李壤、李瑾三人之死,李远为之一惊,坐立不稳,瘫倒于地。
“父亲死讯我早已闻知,未曾想到大兄、三兄也含冤丧命”,李远痛哭流涕,哀嚎之声传至帐外,惊得诸将纷纷赶至帐中,问清缘由,自是怒骂不止。
李远被众将扶起,趴在案上嚎啕悲鸣,一气之下,将桌案踹翻于地,三封书信恰巧落于李进身前,李进好奇捡起,匆匆一瞥,满脸疑惑。
众人一番劝慰,李远这才稍歇,止住泣声,对诸将说道:“诸位将军尚有军务在身,勿要为我一人,耽搁营中事务,还请各归本营。”
“将军节哀,我等先行告退”,李护、匡伸二人见李远正是哀伤之际,不愿多做打扰,便带着诸将退出帐外。
李远见李进望着书信发呆,轻咳一声,擦去泪水,说道:“我军虽夺取武威,然兵粮军械尚未准备妥当,军士散乱无纪,尚需时日整合修缮,故而让樊陵写下三封书信,加盖印绶,再令武威太守孙俊署名,以上奏朝廷,拖延些许时日。”
“此事宜速不宜缓,当早早送往洛阳为妥”,李进虽不计较昔日恩怨,却也难以彻底抛开种种不快,将书信递还李远,淡淡说道。
“未有可托之人,我正忧心此事”,李远漠然回道。
“既然如此,不如我来送信,你意下如何?”李进心知事态紧急,念及李膺昔日嘱托,自告奋勇,向李远请命。
李远犹豫半晌,终还是点头允准,又对李进叮嘱道:“三封书信,送往凉州刺史刘恭处,请刘恭转呈洛阳,使其等猜疑不定。”
“你等八人追随先父多年,忠心耿耿,可随李进一道前去,从旁协助”,李远将书信交予李进后,转首对八名护卫吩咐道。
李进轻笑一声,李远终是信不过自己,派这八人名位协助,实则监视而已。李进不愿与之计较,揣起书信,带着八名护卫告辞出帐,一路本往冀县刘恭府上。
转眼已过十数日,李进送完书信,前来武威复命后,便径直奔往张掖去了,李远放心不下郭氏,又令八名护卫随同前往,暗中监视。
而刘恭自受到李进所送书信,犹豫不决,接连将书信上报朝廷,灵帝召来任涉,一番对问,难辨真假,只得问计于曹节。天子犹豫不决,朝臣不敢多言,拖延十数日后,才得知李远果真谋逆,自是免不得责令州郡征讨。
建宁三年(公元170年),冬去春来,李远据武威起兵,发文天下,扬言清君侧,为国锄奸,剿灭宦官。朝廷闻报,下诏严斥凉州刺史刘恭,责令刘恭率军进剿;而后又是传诏段颎,令其暂停还朝,驻军关中,分兵把守要道,严防叛军侵入三辅。
却说刘恭为朝廷下诏申斥,自是对李远恼恨异常,当即征召凉州诸郡兵马合力平叛,有汉阳太守赵熹、陇西太守薛丰、安定太守徐经、北地太守刘茂、金城太守何述,而武都郡太守因氐人、白马羌人趁机作乱,只得回兵自守。
刘恭集结五郡军力,聚兵二万,一路浩浩荡荡,出冀县,经阿阳,走榆中,过令居,直扑姑臧,于姑臧城南门立下大营,将姑臧城团团围住。
李远闻报,严令军士据守不出,且每日好酒好肉,一连三日,官军不住叫阵辱骂。诸将忍无可忍,纷纷前往李远处请战,李远笑道:“诸位将军,再过几日,待敌军锐气尽丧,本将亲率诸将出城迎战,一举破之。”
“谨遵将军之令”,众将士心中虽气愤,却也不敢违背李远军令,只得悻悻然退去。而李远却并未安居府中,日日巡视城上,竖耳细听城外骂声,不时叹气道:“尚有劲力,时机未至。”
李护、匡伸等人早恨不得将城下官军千刀万剐,见李远不仅未动怒气,反而镇定自若,不为城外骂声所动,不由问道:“城下辱骂污秽不堪,将军不怒也罢!何故日日静听敌军骂声,口中不离‘时机未至’四字。”
“哈哈”,李远笑道:“诸位将军且随我细听城外骂声,再与前几日相比,试看有何所得?”
诸将依言而行,不及片刻,成炎虎、那巴、那根三人当即大怒,抄起硬弓,一连射出十余箭,对城下怒吼道:“来日我非将你这烂嘴烂舌之徒,剥皮拆骨,烹煮下酒。”
眼见诸将怒不可遏,李远方要出言劝止,姜宣忽而拱手笑道:“听其骂声,末将有所体察,不知是否与将军相合?”
“桓楚(姜宣字)尽可直言,不必有所顾忌”,李远好奇道。
姜宣说道:“末将方才静心细听,发觉城外军士今日骂声,相较昨日骂声,中气显得不足,可见城外敌军已然有所疲惫;自古两军交战,士气颇为重要,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固守城中,日日酒足饭饱;而城外敌军辎重运输窘困,多有不便,饥寒交迫,久而久之,士气必然下跌,到时敌军自可一击而破。”
“不错,桓楚深知韬略,方才所言,正是本将心中之意”,李远忍不住赞赏一番,诸将这才恍然大悟,大笑不已。
又过三日,姑臧城外轰隆一片,李远见敌军士气消散不少,当即率军出城迎战,两军于城外依次排开,各摆阵势,一时间尘土飞扬蔽天,人马奔驰不息,大战一触即发。
李远率众将傲立阵前,李远居中,其他诸将依次排列。鼓声过后,李远对众将笑道:“我军自夺取武威之后,严闭城门,城中军士多少,刘恭定然不知,这一万五千将士,必可让刘恭大吃一惊。”
“哈哈”,一众将领顿觉心中畅快,欢笑不止。
而刘恭则率六郡太守及麾下一众将校,临阵立马,见李远麾下军士不下一万五千人,不由惊诧道:“我原以为叛军不过五六千人,不料叛军竟有如此多兵马,真是失算。”
“大人不必忧虑,我军两万将士,困城数日,李远不敢相攻,可见敌军亦是惧怕官军威势;依下官之见,叛军不过乌合之众,便是再多两万叛军,旦夕可灭,不足惧也!”陇西太守薛丰傲然笑道。
正说间,李远打马出阵,对着敌阵喝道:“宦官当道,祸乱朝纲,欺瞒天子,幽禁太后,实乃罪不容赦,本将军今日起兵清君侧,便是为国锄奸,匡复朝政,尔等皆久食汉家俸禄,何故助纣为虐,阻我进兵?”
只见李远面加满月,目若寒星,头顶飞凤银盔,身着银盆铠甲,腰挂龙渊宝剑,背挎三石强弓,手中四棱钢枪寒光若隐若现,胯下追风登云驹虎虎生威。
刘恭瞧得李远这身装扮,听得李远声如哄着,不禁对左右赞道:“李远雄姿英发,气势磅礴,真乃当世英杰,不愧是李牧、李广之后。”
“大人所言不错”,汉阳太守赵熹亦是赞道:“下官曾听闻传言,‘李家四虎,季然最凶’,今日瞧着李远,颇有‘追李牧,赛李广’之气势,于我西州青年一辈中,堪称‘西州第一豪杰’。”
“待我前去会会李远”,刘恭亦是策马而出,瞪着李远,反斥道:“你父亲李膺,一代忠良,名声远扬,你身为人子,不知继承家中遗风,反而谋逆作乱,辱没祖宗名声,安敢在此妖言惑众。”
“你也知我父亲忠义无双,然却为宵小所害,李氏一族皆遭横祸,李家冤死者不下三十余人,如我父亲、大兄、三兄等,其他诸人皆流放异乡,朝廷岂能如此冤杀忠良?”李远怒喝一声,满腔怨气。
“本官好言相劝,你却执迷不悟,气煞我也!”刘恭气急,不与李远多言,拨马回阵,静待厮杀。
“哈哈,今日我李远单骑出阵,其他诸将不得相助”,李远回首对阵中诸将喝令一声,驱马绕阵三圈,忽而长枪直指敌阵,高喝一声:“尔等先前于城下谩骂叫阵,何故今日不敢出阵,莫非怕我李季然不成?”
“刺史大人,此贼狂妄,待我斩之”,李远方才话毕,官军阵中早有一将迫不及待,手执一杆虎威鞭,策马而出,李远轻哼一声,驱马迎上,手中长枪翻滚而出。
刘恭环视左右,大笑道:“此乃我麾下五勇之一,名位贝苏泉,手中一杆虎尾鞭甚为凶悍,有劈山断石之力。”
原来刘恭麾下共有五名勇将,其他四人分别是三尖叉冯彪,混铁矛方进,月牙刃成克让,双手戟高文得,五人皆是勇武之人,为刘恭所倚助。
却说贝苏泉直取李远,二马相交之时,挥鞭就往李远脑壳打去,李远闻得一阵呼啸风声,举枪过头挡开铁鞭,反手一枪刺出,逼得贝苏泉回鞭招架。说时迟,那时快,李远顺势右手执枪,压住贝苏泉,左手抽出腰间宝剑,眨眼间,一剑划出,往贝苏泉腹部横切而去,贝苏泉反应不及,为李远一剑斩于马下。
“吼,吼,吼”
李远一合斩将,己方阵中将士振奋不已,高呼不止,刘恭顿时恼怒,未免气势输与敌阵,当即对左右四勇将喝道:“谁与本官斩了此贼?”
“下官愿去”,陇西太守薛丰向来傲慢,擅使一口锯齿大刀,时常自夸武艺超绝,见李远一合斩将,心中不服,便要出阵。
“薛太守且慢”,方进等四将忽而出言劝止薛丰,上前拱手怒道:“太守乃一郡尊贵,不可为这等莽夫涉险,我等兄弟四人与贝苏泉情同兄弟,且容我四人报仇雪恨。”
薛丰脸色顿时挂起,方要出言喝斥,不料四人早先后出阵,冯彪挥舞三尖叉,对着李远吼道:“李远匹夫,待我冯彪取你狗命。”
李远轻笑一声,双腿发力,夹住马腹,挺枪迎上三尖叉,只听哐一声,二人交马而过。李远当即拨转马头,双手挥枪,直刺冯彪胸口。冯彪拨马迎上,待枪头自三尖叉首端叉缝而过,冷笑一声,双臂猛一发力,转首一拎,欲将李远钢枪夺下。
“开”,李远大喝一声,双手用尽全力,长枪一抖,反将冯彪手中三尖叉打落,探身一把将冯彪揪住,拽到马上。
冯彪手脚并用,乱踢乱捶,李远单手将冯彪高高举起,抛向空中,拔出龙渊剑,只见寒光一闪,冯彪于半空中为李远砍成两截,血洒如雨,肝肠倒流。
“匹夫休走”,方进三人大怒,各执兵器,驱马杀向李远,不料李远轻哼一声,拨马便往阵中而去,三人心中大急,纵马狂追。
李远放缓马速,左手挎弓,右手取出三支羽箭,搭弓拉弦,暗自回首,偷眼瞧去,见三人即将追上。忽而李远卧躺马上,冲三人大喝一声,挽弓如月,三箭齐射,方进三人闪躲不及,正中咽喉,落马而亡。
李远连斩五将,己方阵中吼声震天,刘恭惊惧莫名,薛丰浑身哆嗦,官军将士左顾右撇,心神恍惚。李远拨马,冲至敌阵前,大笑道:“李季然在此,谁可一战?”
“谁可一战”
“谁可一战”
李远满身鲜血,犹如血人,连呼三声,官军阵前人马俱惊,声嘶不止。忽而李远回到阵中,高居钢枪,狠夹马腹,直冲敌阵,大喝道:“随我破敌。”
“真豪杰也!杀”,姜宣热血沸腾,策马挺枪,随后而至,其他诸将纷纷效仿,齐齐高呼,杀向敌阵,士卒激奋高昂,嘶吼连连,唯恐落于人后。
“甲盾、长矛上前列阵”,刘恭、薛丰几声怒吼,官军将士这才缓过神来,你推我挤,竖起盾牌,举起长矛,盾如铁壁,矛如雨林,以防御敌军突阵,维持阵形。
李远细眼微眯,见敌阵枪矛林立,转首眼神示意姜冏,二人忽而摘下袍子,蒙住马眼,双腿用尽全力,猛夹马腹,胯下坐骑嘶吼一声,疾驰如电。
转瞬间,李远二人已至敌阵前,猛一发力,坐骑奋力一跃,跳过敌阵长矛阵,官军将士目瞪口呆,仰头直视。
二人自半空中,右手执枪,左手拔剑,落于阵中,李远对身旁姜冏笑道:“你我二人,一左一右,直奔敌军主帅。”
“杀”,二人暴喝一声,冲往中军,左手长枪横扫,右手利剑劈砍,长枪扫过之处,传来一阵阵哀嚎,利剑闪现之时,溅起一片片血花,杀得官军哀嚎痛哭,抱头直蹿,搅得官军阵形大乱。
不一会,匡伸、李护、李胜等人冒着箭雨,率军冲至阵前,不时有兵士为官军长矛透体而过,然兵士却冲着官军嘶吼狂叫,犹如野兽一般,吓得前排官军踉跄后退。前排官军这一退,却使得后排官军纷纷效仿,接连后退,李护等人奋力杀入阵中,左冲右突,官军顿时阵形大乱,士卒拔腿便跑。
而李远一路冲杀至刘恭身前,刘恭赶忙拨马就逃,李远怎肯轻易放过,徒步追击,早有陇西太守薛丰、安定太守徐经、北地太守刘茂、金城太守何述四人围堵上来,各执兵刃锯齿刀、青铜枪、宽刃矛、青光剑齐齐攻向李远。
李远怡然不惧,挥舞长枪,杀向四人,上挡锯齿刀,下拦青铜枪,左架宽刃矛,右荡青光剑,长枪舞得密不透风,任他刀剑枪矛,也难入分毫。
“哈”,姜宣瞥见李远被围,举起长枪,甩手掷出,正中金城太守何述,急步踏来,也不管何述是生是死,扬起长剑,砍下首级。
薛丰一见情势不利,拔腿欲走,却为姜宣赶上,一剑劈为两半。徐经、刘茂心中大急,慌乱之间,招法已乱,李远趁机一枪刺出,将徐经透胸而过,转手枪杆横扫,用徐经尸身砸的刘茂眼冒金星,李远复又一枪,扎死刘茂。
兵败如山倒,官军一败涂地,四散溃逃,李远率军分兵追击,斩首三千,收降俘虏万余人,汉阳太守赵熹诈死逃过一劫,逃回汉阳自守。
而凉州刺史刘恭被杀得心惊胆颤,带着千余残兵,一路奔逃至令居,收拢败兵四五千人,与督军御史张禀合兵,据守令居,急奏朝廷,请求援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