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已死,李进又是来迟一步,只得往李瓒处赶去,却于半路上遇到李瓒一家。李进等九人拔出利刃,上前拦住囚车,军士大惊,赶忙抄起兵器,与李进对峙起来。
“且慢动手”,郭防见李进等人手执利器,好似不怀好意,驱马上前,喝问一声:“尔等是何人?竟敢阻拦朝廷命官,知罪否?”
囚车中的李瓒一眼认出李进等九人,对郭防恳求道:“郭大人,这行人绝非暴徒,乃是李府奴仆,请念在郭太妃、四弟媳郭氏情分,可容我等一叙?”
郭防看着李进右手上转动的钢叉,心悸不安,而自己又是郭家远房子弟,郭太妃昔日多有提携,郭元姬也算是自己侄辈,便开口道:“罢了!老夫不愿多生事端,念你主仆情深,容你等一叙。”
军士得令,当即让开道来,八名护卫早就急急趴到囚车旁,恸哭不已,李进犹豫一下,还是缓缓走向囚车。
待李进行至车旁,李瓒望着李进,苦声道:“李家遭此横祸,父亲含冤屈死,我情愿与父亲同死,只是放心不下众兄弟,大兄生来耿直,三弟品性刚烈,四弟最为孝顺,还请你念在骨肉之情,前往相救。”
“李壤吐血而亡,李瑾含恨自尽,至于李远我会尽快赶去”,李进说完,便扭头过去,双眼早已湿润。
“啊”,李瓒闻言,顿足捶胸,哭声震天,半晌之后,含泪对李进嘱托道:“速往张掖,告知四弟远去西域,暂避祸事。”
“你好生保重,万不可轻生,李壤、李瑾遗孀尚在,还需你多加照应”,李进暗暗抹去眼中泪花,告别李瓒,带着八人又往张掖赶去。
然而不光李膺及其诸子遭祸,便是陇西李家亦被宦官诬陷不轨,牵连坐罪,纷纷被罢黜禁锢,放逐敦煌。李膺从兄汉中郡从事李遐、从兄武都太守李洪、族兄金城郡从事李哆三人皆被治罪,其中李遐于路上郁愤生疾,含恨病逝。
李哆与李洪被拘押之时,暗中派人快马通知张掖太守李远、酒泉太守李护,让二人早做打算。
却说这李远闻知父亲遇害,兄弟遭难,李氏一族多被拘押治罪,叩地痛哭,仰天大骂,愤慨不已。
当夜,李哆之子李护急急赶至张掖,李远、李胜、李护三人于书房中抱头痛哭,李护不忿道:“天子无德,朝廷昏聩,以致宦官宵小弄权作乱,害我李家忠良,如今李家举族遭难,远放敦煌,仅剩我等三人尚未被收捕,还需早做图谋,否则我李家必亡于宦官之手。”
李胜亦是满心愤慨,点头赞同,而李远哭泣片刻,抹去泪水,问道:“依兄长之见,如今该当如何?”
“造反”,李护起身紧闭门窗,回到二人案旁,低声说道。
“所言甚是,而今仅有我等三人未归案,实是因张掖、酒泉偏处河西,使者尚未到达;此时若是二位兄长束手就擒,李家全族如同砧板鱼肉,任人宰割,正该造反,聚兵自保”,李胜不仅没有丝毫震惊,反倒是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
李远惊诧不已,未想到李护竟要造反,起身来回踱着步,对二人说道:“事关重大,兄长可先在此等候,且容我与夫人相商,再作定夺。”
李远不等李护答应,便已出房去了,李护不由急躁,摇头道:“大丈夫之事,何容妇道人家搀和,季然此举甚是不妥。”
“兄长稍安勿躁”,李胜劝止李护,笑道:“嫂夫人素来有智谋,不如请来嫂夫人一道商议,也多个应衬之人。”
李护闻言,干笑几声,与李胜喝起茶来,心中却是焦急不安。
而李远寻到郭氏,便将下人屏退,拉着郭氏往房中而去,郭氏一头雾水。待关上房门,李远才将李膺之事告知郭氏,也顾不上郭氏惊愕,询问道:“兄长连夜赶来,劝我起兵造反,夫人以为此事可行否?”
“夫君,依妾身之见,倒不如将李护、李胜二人擒拿,押赴洛阳请罪,以示夫君忠心为国,大义灭亲”,郭氏方说完,轮到李远震惊的张着口,一言未发。
郭氏接着说道:“还需托人前往洛阳,请樊陵、郭防、杨赐等人相助,打通官结,于宦官处周旋,为夫君开脱罪名,保得一家老小安危,日后再图他事,却也不迟。”
“胡言乱语”,李远惊愕过后,勃然大怒,对着郭氏一顿喝斥:“李护、李胜与我虽非一母同胞,却亲如兄弟,你怎可如此歹毒,为保一家老小,劝我行此等不义之事,弃宗族不顾,受万人唾骂。”
郭氏早知李远会有如此反应,待李远骂完,又是问道:“夫君既然不忍手足相残,便应下李护所请,兴兵锄奸,为国尽忠。”
经郭氏一番劝导,李远虽是有意造反自保,怎奈心忧家族安危,顾及君臣大义,一时间举棋不定,便带着郭氏前往书房,共同商议。
“贤弟,愚兄说得口干舌燥,究竟反还是不反,还请早做决断”,李护说了半天,李远还是犹豫不决,不由有些气恼。
李远为难道:“兄长之言,不无道理,然造反乃是谋逆大罪,若事败身死倒也罢了,惟恐连累家小,祸及全族,我等岂不是百思难辞其咎!”
“夫君不必担忧”,郭氏自进房以来,久未出一言,静静听着李家三兄弟絮叨,见李远心存顾忌,开口劝慰道:“妾身以为,起兵未尝不可,然出师须有名,夫君绝非造反作乱,不如以清君侧为名,声讨宦官奸佞,此乃忠义为国之举,必可得天下士人支持。”
“好!如此便是兴兵锄奸,为国为民之举”,李护恍然大悟,赞赏道:“弟妹虽是女流之辈,确是有智谋之人,季然好福气。”
李远适时问道:“张掖、酒泉两地不过千余兵卒,满打满算也就两千人,而朝廷方才平定东羌,凉州、关中尚有数万大军,皆是精锐骁勇,不知如何应对?”
“张掖、酒泉乃河西偏远之地,若是夫君突然起兵,朝廷一时反应不及,夫君可趁机先夺占武威,再依势而行”,郭氏又是回道:“武威乃河西咽喉要道,兵家必争之地,朝廷纵然挥兵来攻,必先过武威姑臧城,若是形势有利,夫君可率军出武威,直捣三辅,进兵洛阳;若是形势不利,亦可据守武威。”
李胜赞同道:“嫂夫人所言甚是,武威素有‘天下要冲,国家蕃卫’之称,占据武威,如同据有河西四郡,东可进兵三辅,西可通畅西域,而武威又富足殷实,足以养兵自保。”
李远沉吟一声,点头道:“姑臧城高墙厚,且地势险要,足以坚守,只是兵力不过两千余人,如何成事?”
“哈哈,为兄早有准备,贤弟尽可宽心”,李护拍手大笑道:“为兄任职张掖太守已有数载,与张掖等地羌、胡夷族素有交情,可拉拢其等一道起兵,而且我暗中已预先筹备些许兵甲马匹,尚可一用。”
李远、李胜自是大喜,郭氏却是眉头微皱,暗暗瞥了一眼李护,转首对李远劝道:“西凉兵马大多被段颎带去征讨东羌,而段颎现今已班师回朝,武威西边诸郡官军薄弱;而妾身出自并州,北疆夷族尚且知晓一些,眼下寒冬已至,鲜卑必然兴兵入塞,寇扰北疆边陲,北疆自顾不暇,无力干涉西疆之事;此番只要筹划得当,准备周全,再拉拢羌人、胡人、氐人等夷族,联结凉州豪强大族,收纳凉州豪杰,共同进兵三辅,届时天下震动,天下士儒必将群起呼应,大事可期!”
“夫人”
“弟妹”
“嫂夫人”
郭氏言罢,李家兄弟三人惊呼一声,难以置信,未想到郭氏虽是女流之辈,却是如此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不由有些敬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