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片刻之前。
何伟把椅子搬到了齐留行旁边, 两个人一用手机查资料,查的是这家心理咨询,和历学海的资料。
历学海, 今年32岁, 让人意外的是, 他一开始并不是学精神科的,他学的是本硕连读的临床医学,毕业后也干了一年急诊, 一年普外, 之后才专攻的精神科面, 从市医院来到了春山。
转到精神科的跨度很大,但历学海显然适应得非常快,很快就坐到了副主任的位置。他还保持着一年至少一片论文的产出, 甚至上过几次sci, 是个实打实的学霸。
从履历上, 历学海简直太优秀了, 让人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
是他忽然转去精神科的理由不为人知而已。
至于周谦在接受治疗的地, 叫做阳辉心理咨询工作室。
从眼查的数据来看, 法人代表叫刘阳,股东则是刘阳和刘辉。
顺着这条线, 齐留行和何伟一搜索了一下,确实有个叫刘阳的人和历学海在同一医科大学。
刘阳, 应该就是齐留行他们在咨询室见过的那个圆脸男人, 也是历学海的师兄。
利用搜索引擎查了一会,齐留行和何伟讨论了几句,不对劲了。
通过咖啡店的玻璃,他们可以看到, 路上的人很多都在朝一个奔跑,还居然正好是咨询室在大楼的。
齐、何二人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脸都有些白了。他们的行动瞬间达到了高度一致——身,重新咖啡馆门口,推门而出,再朝写字楼奔去。
一路上两人狂跳。
出于不放心,他们跟了过来。
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无非是两点——
第一,周谦可能有疯,他在试探什么,他们担心破坏周谦的计划。
第二,大家早有共识,桃红他们有必要在实杀人,游戏里的死亡才代表真正的覆灭,他们在实动手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赌徒、玩家的很多事情,都是悄悄进行的。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11楼掉下来的!”
……
可当听到这样的声音时,他们无疑都感觉到了惊惧。
幸好,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看见历学海扶着周谦坐到了气垫床上。
半个时后。市医院内。
何伟陪着周谦去做检查了,齐留行特意把历学海留了下来,说是有话对他说。
此刻看历学海,齐留行直接问他:“刚才除了叫救护车外,还应该报警。”
历学海有半点表情。“催眠治疗有一定的不可控,尤这次对周谦的尝试,确实有一些危险。开窗户是一次必须的测验。不过正是考虑到万一的情况,我特别在窗户外设置了气垫床。我如果杀他,有必要用上气垫,对吗?
“有顾虑,我可以理解。如果,在也可以叫警察来。”
齐留行沉默了一会,说:“是可以找警察聊聊。周谦认识一个警察叔叔。”
“嗯。我认识他。他时常会来看周谦。”历学海道,“一般是月末,这还远远到。”
齐留行转而又问:“那么,周谦的情况怎么样了?”
历学海皱了皱眉道:“情况不容乐观。从医院回去之后,我们会暂时把他隔离到单独病房。不能跟他一住了。很危险。”
齐留行立刻站来。“他被约束衣绑着,有什么危险?”
历学海平静地反问:“是希望他一直被绑在一张床上,而是拥有一个单独的病房,码可以在病房内走动呢?”
齐留行话说了,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在他完全办法和周谦取得沟通,他一点也不敢问太多。
历学海倒是主动问了他:“最近有跟父母联系吗?”
“有。”齐留行摇头,然后又道,“我说的最近……是按游戏里算的。”
齐留行在游戏里耽误了很多时间。
不过按实时间来算,他实并有太长时间不跟父母联络。
“刚转过来的时候,我见过他们。我记得他们还很关心的学业。过以后要上什么大学,学哪个专业吗?”历学海问他。
齐留行摇头,看了下周围什么人,他声说:“沉溺游戏的升级……都快忘记我在是在休学,以后还得高考的问题了。”
并不知道历学海问这话的用意,谈到专业的化体,齐留行倒是转而问他:“医生之前的成绩应该很好吧,觉得我学医怎么样?”
“不怎么样。”历学海如实答。
“为什么?救死扶伤,不好吗?”齐留行问。
历学海道:“说得很理,也很虚。实际情况是,活多钱少还有医闹风险。”
齐留行好奇问:“真要这样,这世上不就人肯做医生了?”
历学海淡淡笑着:“别当真,我说笑的。实也不是,自己做哪行,就能对这行的苦格外有体会,也就不太建议身边的人从事这行而已。归根结底在于,他们不了解他行业到底有哪些苦。”
“这样……”齐留行不着痕迹地问,“那医生是怎么决定选择精神科的?”
历学海的面容和回答都有丝毫破绽,他很坦白地回答:“实一开始我学的临床。刚开始工作,我是拿手术刀的,做的都是精细活。”
“啊?”齐留行很诧异,“我不太懂,这二者跨越有点大吧?为什么会转呢?”
历学海很诚恳地回答:“挫败感吧。在医学已很达了,但有时候竭尽全力……也能看着病人在眼前死掉。尤是在手术台上,眼睁睁看着他死在面前的时候。”
话到这里,历学海做了个摊手的动作,也许是了某次手术不成功的例子。
他再道:“那年偏偏我还接了很多危重案例,最后留下了一个。那时候我在……他们如果是去了另一个空间,也许我会好受点。比如地狱。有点可笑吧——
“凭借代科学救人的医生,居然会有这么不唯物主义的法。
“不过接触到这个游戏……倒也真的颠覆了我的认知。”
“可是……要尽力了就好。”齐留行道,“是医生,不是上帝。不用对自己有那么高的要求。”
“是这个道理。是我当时有点过不去。”历学海摆摆头,“不过我一直也对脑科学相关感兴趣,得到了一个契机,也就做了改变。
“实也都是一样的治病救人。不拿手术刀了而已。”
话并不多的历学海,今难得多聊了几句。“比如知道周谦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齐留行摇头。
历学海道:“大脑前额叶。那里掌管着认知、情绪、疼痛与行为管理等等。”
“前额叶……这背后有什么说法吗?”齐留行蹙眉。
“是。我不拿术语给解释复杂了,简单来讲,精神科展史上,曾有一段时间,对于精神病人的治疗有两种完全不同的。
“中一种坚持认为,精神疾病是心理问题,很多时候患者是因为历了巨大变故、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这才患病。那么,根据疾病的诱因,可以通过催眠、情景再等治疗式,配合药物辅助将病人治愈。
“还有一种截然相反的理论,这种理论认为,精神病完全是大脑的问题,必须往前额叶上动刀子才能根本解决问题。实践证明,狂躁的、反人类的、有共情能力的病人,确实能通过这种外科手术改变格,他们会变得安静、不再具有伤害,不过大部分情况下,他们也会变成傻子。”
“那周谦他——”
“这是很早以前的理论了,早就不适用了。周谦当然不需要进行手术。我会通过药物帮他的。”
如果不曾认识周谦,有历这场游戏,有遭遇过柯宇箫的背叛……
齐留行过这一番谈话,会认为历学海专业、耐心、温柔、并且有着崇高的职业理,追求完美到了过分的地步。
可齐留行毕竟历了太多,听历学海讲完这番话,他后背都湿透了。
历学海不是上帝,不是神,以他有办法在手术台上拯救每一个病患。
这是齐留行刚才安慰他的话。
但在齐留行忽然意识到——如果他偏偏要把自己看做神呢?
翌日。一号病区临时隔离病房。
厚重的窗帘遮蔽了阳光,看不出昼夜,屋内的白炽灯亮得刺眼。
因为隔音效果太好的缘故,这里几乎听不见任何外面的声音。
不过屋内的声音很大——那是周谦在躁动之下拼命试图束缚的声音。
此刻周谦被束缚带绑在床上。
床被摇来一半,他以颇为扭曲的姿态坐着,狠狠瞪着面前的人。
因为挣脱过于用力的缘故,周谦的病号服扣子都掉了好几颗,并不十分合身的衣服歪歪扭扭地罩在身上,大片领口和锁骨露出来,似乎是被疾病长期折磨的缘故,肌肤显出不病态的白,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则格外明显。
是原本白皙的两肩、锁骨、手腕,裸|露的脚踝,全都又因他挣脱的动作,而被约束带磨出了一道道红痕。
此刻的周谦无疑狼狈极了。
暴躁的神态,神质的眼神,无一不在彰显他已彻底疯掉。
与之相对的,病房里有浓烈的饭菜香味。
——周谦面前居然摆了一大桌菜。
桌子前坐的人正是历学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谦,是瞳孔非常黑,显得深不可测。
往手心手背喷洒了两下酒精,历学海为自己戴上手套,动作严谨得好像他即将进入手术室进行手术。
不过他戴好手套后做的动作无疑让人诧异。
——他夹一虾剥了来。
面着周谦,历学海问:“喜欢吃海鲜对吧,葱姜蒜什么的全都不要。我给要了点醋。”
周谦继续狂躁地摆动着身体,显然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他就像是能听见周谦回答似的,兀自一点头,拿出一把钳子挑了虾线:“嗯,对,知道的做派,以我可以帮剥虾。”
“叮”得一声,历学海把剥好的虾仁放进了一个雪白的盘子里。
“身边那个朋友很警惕我。”历学海又剥了几颗虾后,开始拿工具以某种近乎标准化的程序,非常完美地拆掉了一螃蟹。
蟹肉一点点被剔出来,放到了白盘子的虾仁旁边,然后他开始用工具挖了蟹黄,将它们用一个碗盛来。
历学海再兀自道:“看来把他教得很好。他的警惕和敌意,我实能理解。这么看……也早该对我有敌意吧。”
随手拿那把拆螃蟹的刀,历学海忽然身走到了周谦面前,俯身注视着他因为一直瞪着人而有些红的眼睛。
“周谦,实不是第一次历白宙死亡了。当年才17岁,都承受住了。为什么年纪越大,反而越活回去了?
“是因为们的关系不同了?是因为得到又失去更加痛苦?还是说……在跟我耍把戏呢?”
“不过无论如何,我已必要在面前掩藏了,对么。
“要么,真的疯了。要么,已试探出了要的结果。不管是哪种可能,我已可以彻底跟坦白了。”
“事实上,从走出这一步开始,就一定能得到要的结果。毕竟看见疑似疯掉,我不可能不做一场测试,来看是不是真的疯了。真的好聪明。”
历学海毫不吝啬地夸奖周谦一句,又一种离奇的、劝诫的口吻道:“周谦,玩游戏的时候,我时常劝,不要走极端。可从来不听我的,总是以最冒险的式解决问题。尽管都能成功,但面临的危险很大,受的苦也很多。就不担心,我后面还会做哪些测试吗?”
最后历学海叹了一口气。“实我非常希望,是我的病人。在我留下那本病例时,有试图去x区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