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快点准备离开这里!”
赵中平一冲进小屋,就不顾一切的叫喊了起来。
此时,萧桓正微皱着眉头站在窗前出神。
“怎么忽然要让我走?难道这些病人不治了吗?”
看到赵中平那副焦急的样子,回过头来的萧桓心里微微有些感动,不过嘴上继续还在那里装糊涂。
“唉,这都怪我,把你也给牵扯了进来,现在情况紧急,萧桓你还是赶快走吧,求求你了。”
赵中平可不知道他在装糊涂,看到他现在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急得嘴唇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你二叔昨晚说的临头大祸,你说的不妙,就是指刚来的那顶轿子?如果是的话,我不觉得他能威胁我什么。”
看到他急成这样,萧桓不忍再装下去了。
虽然只接触了短短一天多的时间,但赵中平那种善良到有些软弱的性子他还是非常了解的,他可不想在时隔短短的一天后,再看到这位比自己还大上几岁的老男人再次嚎啕大哭的那副狼狈样。
其实从昨晚赵中平跟他二叔闹翻那会,萧恒就已经大致猜到了今天会出现的状况,只是因为他心里还有疑惑未解,所以便一直都在那里装糊涂。
现在迷底已经揭开大半,而对手的能力也在他还能应对的范围,因此他心里并不觉得紧张。若不是此刻对外面的那人还心有疑虑,就连之前的那点糊涂他都不屑去装了。
“啊?昨晚的事你也听到了?”
赵中平当即一愣,随即心里便有些恍然。不过脸上忽然浮现的红潮还是泄露了他的不自在。
昨天晚上,二叔的那些提议虽然全都被他断然拒绝了,可他心里还是隐隐觉得很对不起萧桓。原本还以为自己不说,就能瞒过萧桓,没想到人家全都听去了。
“呵呵没办法,我天生耳目就比较灵敏,谁叫你们昨晚吵得的那么厉害呢?”
萧桓淡淡一笑,很快就将话题转开:“对了老赵,能说说你们为什么那么紧张吗?这位师公的水平并不怎么样啊。”
昨晚,赵中平和他二叔那番激烈的争吵和他那种宁肯被赶出祠堂,也不肯违心低头的神情和话语至今都还在萧桓脑海中翻滚不已。要不然以他的阅历和脾气,今天也不会选择继续留在这里了。
要知道对他这种修行了几十年的老家伙而言,为了一个并不很熟悉的普通人,而去贸然和同样不熟悉的同道较劲,可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连这种愚蠢的事都要做了,自然也就不会将昨晚那老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当然,他也不希望赵中平把这些小事又当成自己的负担。
“你说师公不厉害?”
赵中平现在心里已经开始有点谱了,可他还需要从萧桓口中听到明确的答复。因为此刻,他已经注意到小屋里躺着的那十一位张家人中,已有四五个病情相对较轻的病人也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一时间,就连小屋内的**声和呼吸声都安静了许多。
“如果他只有刚才表现出来的那种程度的话,这样的人我一个人可以应付三五个。”
显然,萧桓也注意到了小屋内这些人的动静,所以也给了赵中平一个很明确的答复。
“啊!”
小屋内顿时响起了五六个和赵中平一样惊讶的声音。
叩!叩!叩!
就在这时,小屋的门外,响起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忽然间响起的敲门声让赵中平脸上的惊讶稍稍的平息了一些,同样也让萧桓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他伸手拦住了要去开门的赵中平,而是自己上前打开了门。
门被打开的时候,方羽就发现一道不带丝毫掩饰的气机扑面而来。
森冷而又凌厉,但是却不带丝毫的杀意。
方羽心里微微一乐,知道屋内的这位到现在还没死心,现在又来试探了。
他脸上笑容不变,而全身的气机依然收敛着不见丝毫波动,就像根本不知道有一道凌厉气机正在袭向自己一般,很从容的把目光投向了开门的这位中年人:“大叔你好,能打扰一下吗?”
“哦,当然。”
萧桓发现自己凌厉的气机再次被面前俊朗的年轻人给无视了,心里微微一窒的同时,也赶紧收拾起了心情:“你好!”
“大叔,能让我先进去再说么?外面太冷了。”
方羽发现急袭而来的凌厉气机在中年人说话的瞬间,便在即将袭身的前夕忽然消失了,就知道对方是那种真正的修行人。因此,脸上的笑容也就更灿烂了几分。
“那就进来说话吧,不过里面空气不太好。”
相比于方羽脸上灿烂的笑容,萧恒心里的郁闷却又稍稍的盛了几分。
从他刚才愕然发觉方羽忽然出现在村口和赵中平说话那时起,他就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绝非常人,否则也不会就那么忽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那里,更不会让自己在眼睛看到他之后,才发现有个人出现了的事实。
要知道,刚才他可是御神在村口和那轿中人打招呼的说,那种状态下,别说是个人,就算是有个蚁虫的接近,也不可能瞒过他的感应。
可是在这年轻人出现的时候,他却偏偏没有任何的感应,这怎么可能?
而随后轿中人跟他一样,几乎同时发出的探测气息也让萧恒明白,刚才这个年轻人出现之前,轿中人也是一无所知。
一个能同时瞒过自己和轿中人全力感应的人,又怎会是个普通人?
可是随后方羽面对他们探测气机的反应,又很是让他和那位轿中人都小小的郁闷了一把。
因为方羽居然根本就没任何反应。
就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方羽表现出的状态,是对他们的气机探测毫无察觉,甚至连气血流行的脉动都不曾有任何的改变。
现在他又是这副像个普通人一样,根本不设防的态度。
还说什么外面太冷了,外面既然这么冷,那你还穿的这么单薄,这不是明摆着在给自己上眼药么?
所以萧恒现在心里很是有些郁闷。
不过这郁闷,他现在倒也还能控制的住,并不曾因为这点小小的郁闷,而让他沉稳的脸上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不过,他在请方羽进门的时候,目光还是下意识的落在了方羽的衣服上。
方羽看到他的目光,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但是方羽也没太在意。
反正对现在的他来说,眼下气机的这种收敛只不过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既不是刻意的伪装,更不是想给谁上什么眼药。总之就是一切顺其自然,看彼此之间缘分的意思。
“是你?你怎么还没走?”
赵中平可没注意到他俩之间的这些,一看到进来的人是方羽,就马上又急了起来。
虽然刚才萧恒已经明确说过他能对付师公,可问题是实际情况并非那么简单。在这种时候,他当然不希望还有另外无关的人再牵扯进来。
“这么多病人……”
方羽一进屋,就看到了满屋子的病人,所以没顾上回答,就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萧桓:“同样症状?”
以他的目力和医术上的修为,虽然是大致的扫了一眼,但也足以让他知道这小小屋子内,躺着、半躺着输液的这十一个病人中,至少有四五个的状况已到了比较危险的边缘,而剩下的六七个,状态也很是不妙。
更令他诧异的是,他隐约发现,这十一个人的状态都有些类似,像是得同一种病的样子。
“你也懂医?”
萧桓看到他在问自己的同时,已将手搭上了身边一位病人的腕脉。看动作很是熟练,于是在眼前一亮的同时,反问了过来。
“家传之术。我是方羽,请问你是?”
方羽的手一搭上病人的脉门,就发觉这病人的状况着实有些不妙,在心里斟酌脉象的同时,也开始正式报名求教。
这一刻,他已成了单纯的医家子弟。
因为通过病人的脉象,以及别在输液管上的药方,他发现,面前这个神色沉稳的中年人是个颇为高明的医者。
“方羽?小镇方羽?”
令方羽没想到的是,面前这神色沉稳的中年人在听到他报名后,双眼猛然瞪大的同时,就连脸上都忽然涌起了一抹红色。
“我就是。”
方羽眉头微微一颤,心里觉得有些纳闷,难道自己现在竟已这么有名了么?
萧恒听到方羽承认,也注意到了方羽眉头的颤动,于是便在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些之后,这才肃容上前见礼:“胶东萧桓,见过方大家!”
他行的正是巫门中,见别派尊长的大礼。
“萧兄客气。”
方榕见状,知道又是代老黑巫传承黑巫一脉留下的后因,故而只能松开病人,同样以巫礼还了他半礼。
还完礼后,方羽看萧桓双唇蠕动,想说什么又没说,而双眼中更有一丝失望的痕迹,心里忽然就是一动:“瀛洲隐仙?”
“方兄高明!”
萧桓眼中的失望迅速消散,回答的同时,他忍不住又行了一礼下去。
而这一次,方羽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再去回礼,而是把目光再次落到了身边的这些病人身上。
在这间只有十多平米的简陋小屋里,现在横躺竖卧再加上靠着墙半躺在那里的十一个男人,各个面色青灰,浑身像是痉挛着一般,一阵快一阵慢的打着摆子。
其中躺在土炕上的那五个,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而卧在桌子上的那两个,也在不时的翻着白眼,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也陷入昏迷。
相对好一些的是挤在里面长条凳上,靠墙半躺着的那四个年轻人,神智还基本保持着清醒,现在他们正用有气无力的眼神望着自己,神色之间,对自己和萧桓刚才那番有些奇怪的言行,没有任何好奇和惊讶的意思。
房间内的空气也是一片混浊,那种各样味道混合到一起的怪味,几乎能在闻到的瞬间,就把一般人给打出屋去。
如果在这样的地方,长时间继续待下去的话,恐怕好人也会给弄出一些病来,更何况是这些病人?
方羽看着看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没办法,这里只有我和老赵两个人能给人扎针输液,可村里的病人实在太多,只能集中到这里轮着来了。”萧桓看方羽的表情,就赶紧解释了起来。
“这么说村子里还有病人?症状也都一样?”方羽闻声目光一凝。
“症状全都一样,这还只是张家患病人数的一小半,还不到村里总发病人数的五分之一。”
这次答话的人是赵中平,他被晾了这么半天,也算是瞧出些端倪来了。
眼前这个被自己骂过的年轻人居然是萧桓都很敬重的人。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本事也比萧恒大,但自己言行上殷勤点总不会错的,所以这次,是他抢着开口了。
“你是这村里的医生?”
方羽打量了一下屋里,又注意了一下赵中平和屋内所有病人稍有不同的穿着,这才猜着问到。
之前他本以为穿着打扮明显与众不同的萧桓才是这个村里的医生,但是现在知道萧桓来自胶东,而且这间明显像是医疗室的小屋内,简陋的设施和破旧的模样,也不像是萧桓这种身份和打扮的人会长期待的地方,所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而面前这半百老人,尽管看上去要比屋内的这些病人穿戴上要齐整的多,但顶多也脱不出村干部的范畴,正好和这间尽管简陋,但也算勉强像那么回事的医疗室相称。
“我叫赵中平,我,我……”
赵中平在介绍了自己后,却又一下子迟缓了起来。
“这里没医生。这屋里的一切都是老赵自己想办法弄来方便乡亲们的,他只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嗯,算是义工吧。”
“出力不讨好的义工?”
萧桓在一旁的解释让方羽有些纳闷,可赵中平忽然有些发白的脸色和他猛然间低下头的举动,也让方羽心里有了一丝恍然的酸楚。
“这么多病人,怎么不送去医院?是因为没钱么?”
想要引开话题的方羽发现,他的这句话让赵中平原本就低着的头垂的更低了。
这时,萧桓伸手一拉方羽:“没钱只是原因之一,方兄,这屋里有些闷,不如咱们去外面说话?”
方羽讶然,随即便在扫视了忽然一静的屋内后,跟在萧桓身后出了小屋。
他注意到,刚才他和萧桓他们说话的时候,除了赵中平之外,屋内所有神智还算清醒的病人,也全都在赵中平垂下头的同时移开了他们的目光,甚至还有个别病人被病痛折磨到一片青灰的脸上,也出现了几许愧疚和恐惧交织着的神情。
来到屋外,外面的雪还是跟前面那样纷纷扬扬的继续飘着,一点都看不到有停止的意思。而村内视线所及的地方,此刻却已看不到一个人的身影。
就这么短短一小会的功夫,刚还算是有些人气的村子,忽然间仿佛变成了无人的死城。
“这个村子有古怪!”
这是此刻闪过方羽心头的想法。
“这个村子很不对劲。”这是到了屋外,萧桓说的第一句话。
方羽点了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村子当然不对劲!
否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得一种病?看脉象又不是什么传染病,反倒像是受了什么阴寒劲气侵袭后造成的内伤一样,这肯定不对劲。
因此,他自来到村子附近后,就一直收敛着的灵神在示意的同时,便猛地往整个村子的四面八方延伸了出去。
也直到这时,萧桓这才真正感觉到了方羽的强横。
那是现在的他需要仰望才能企及边沿的一种强横。这远远超出了他心目中原本对方羽的估计。
在这种强势的方羽面前,他选择了暂时停止说话,而是等待方羽探寻后的结果。
因为从昨天到今天,他已悄悄多次搜索和感应过这个村子方圆十里的范围,除了夜半时分惊魂一瞥似的那抹阴寒外,别的他什么都没能发现。
甚至就连那抹一闪即逝的阴寒,他都没能把握住它的来处。只是隐约的感应出,那可能就是这个村子里众多男人忽然间一起病倒的原因。
“奇怪!”
方羽并没有让等太久时间,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萧桓感觉中方羽强横的气息便再度随着他口中发出的这声奇怪,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样方兄?有什么发现?”
“方圆三十里周围,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除了……”
皱眉说到这里,方羽忽然一顿,指着村子纵深的方向放低了声音:“萧兄知道从这过去十里的那边,是什么地方吗?”
“是个葫芦形的荒山沟,除了尽头有些比较古老的岩刻壁画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而且那些岩刻壁画我也曾仔细琢磨过,没发现异常。难道方兄发现那里有问题?”
“也不算是问题,但是这周围,除了那里给我的感觉稍有不同之外,再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对了萧兄,能不能别那么客气?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这样我还自在些。”
萧桓口中的这个方兄让忍到现在的方羽实在忍不住了。
不管怎么说,方羽一个二十多点的年轻人,让萧桓这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人始终方兄、方兄这么的喊着,让他实在觉得有些别扭。
还好萧桓除了刚开始喊过一声方大家之外,后面并没再那么喊,不然方羽就会更难受了。
其实他现在见了修行人,特别是见了巫门中人,不愿意再像刚出来时那样亲近,也未尝不含有不愿意这么别扭的这层意思。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方羽!”萧桓看着方羽清亮若水的双眼,稍一沉吟后,便改口了。
“对了萧兄,能说说那些岩刻壁画给你的大体感觉么?”
方羽看他痛快的改口了,便在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出了他所关心的问题。
当初,在沙漠中不也是摩崖石刻吸引着自己进入草原的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