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紫铃音揉着昏沉沉的头，刚坐起声，听到别人的声音，她蹙眉看了一眼那方向，正见银发男子站在门口，双手负背，似在赏风景。
“霜大哥，你怎么来了？”紫铃音愣道，“师父不会也来了吧？”
“她让我来看看你，我待几日回去。”银发男子转过身，“和你喝酒的那个凡人是谁？”
“哎，说来真巧，之前雷帝让我追杀叶王，才知道这么个人，叶王还是她的剑灵呢。”紫铃音将她之前的事情细说给了男子听，“对哦，她叫林灵儿，和你一个姓。”
“姓林？”林霜半眯起双眼，沉思了片刻，“她体内怎么会有碧影？”
他曾经见过炎帝手中的碧影，所有很熟悉这个力量，当初炎帝千方百计想要融合都不成功，如今竟然会在一个灵骨的凡人身体里，真是莫大讽刺。
“看来还需试探一次。”林霜道。
“这容易，我找机会帮你。”紫铃音应道，心中依然很多疑惑，趁着师父不在，她偷偷问了一句，“为什么师父要我说骨笛是雷帝的，这明明是她的东西？”
“呵，这种事情你师父又不是头一回干，炎帝死的那回，不也找了雷帝背锅吗？”林霜说道。
紫铃音抿嘴一想，点了点头，“师父一直说，‘至交都不能挡箭牌用，还叫什么至交’，果然很符合师父的作风……”
“别学坏。”林霜冷冷瞥了她一眼。
***
“你们认识？”那女人从轿里出来，走到幻灭身边。
“是。”幻灭应声。
“可他们是从陵墓里出来的？”那女人更是一头雾水，但见幻灭神情不似作伪，而且他也没必要作伪，她顿时对眼前人身份更加疑惑。
“说来话长，其实我们是替妖界主送信来的，给雨流的王。”林灵儿见到幻灭在，总算松了口气。
“妖界主会让凡人送信？”那女人语不掩讽刺。
幻灭冷冷瞥了她一眼，“这交我，你们回吧。”
“那你可要查清楚了，生辰宴临近，王可不想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你知道的。”那女人靠近幻灭，低声警告一声，说罢便回了轿，带走了她的所有人。
幻灭却直接将二人带进了宫殿，顺利见到了雨流第八代王——奎王。
奎王长得十分俊美，一袭红衣，橘色眉发，在这雪白的宫殿中十分抢眼，相貌上看，年纪与凡人二十出头的男子差不多。
听闻二人是苍雪山来使，神情微微一顿，若不是看在人是幻灭带来的份上，恐怕也要多问几句了，“二位上座，奉茶。”
“多谢。”林灵儿从无尽收纳袋中取出信封。
信终于交到了他手中，她也安了心。
奎王拆开书信阅读，字迹是以灵气所写，拆开之后便浮于纸上，非本人不可见。
趁他阅信之时，林灵儿偷偷打量了一番这宫殿，蓦地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这好像……也在梦中见过。
等等，那些雨流族的人都喊幻灭殿下？！
迟钝已久的林灵儿，这一下总算反应过来了什么，拍案而起，难道未念澈……未念澈也是雨流的？！
“这事，有点难办。”奎王读完信，转身见林灵儿突然跳起，他话语被打断。
“界主也知道很为难，所以请我们亲自送信。”白天凡道。
“这不仅关系我族名望，也是打扰死者安息，容我再做思考。”奎王道。
将心比心，林灵儿也觉得这事很让人为难，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劝话。她突然多了一个疑惑，辉夜当时说得是再找一位灵骨修士配合她，这口气听得分明是事情成不成在她，可她口齿并不伶俐，他也没说让她找一位口齿伶俐的人。
“所言何事？”幻灭道。
“界主要我们开启上一代王的陵墓。”
“上一代？哥哥？”幻灭蹙眉望向林灵儿。
哥哥，哥哥……
未念澈不仅是雨流的，而且是第七代王？！
林灵儿内心万马奔腾，气得咬牙切齿。她果然又被辉夜狠狠地摆了一道！！！！
要是知道情况是这样，打死她也不会来魔界了好吗！估摸辉夜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故意隐瞒。
“太可恶了！”她暗暗骂了一声，回想自己才从未念澈墓里出来，还偷了他墓里的东西，现在真怕他提着四十米大刀从冥界杀回来将她砍了。
她一时欲哭无泪，仰面长叹。
林灵儿这五彩斑斓的神色变幻的好不精彩，白天凡与奎王没看明白，幻灭大约是猜到了些。
这事情之后也没再谈下去，幻灭将他们二人请到了自己的宫内，把侍女与侍卫全都请了出去，门一关。
“到底怎么回事？雪银子说你从他墓里出来，现在还要奎王开墓？”
“你别问，先告诉我下，你们到底是谁？”林灵儿伸出双手，欲要抱头，“我现在完全混乱了。”
“第七代王，那是我三哥，第八代王是我五哥，之前你遇到的那女人，是我三哥的王妃，先王妃。”
“你哥的王妃？”林灵儿又是一惊。
幻灭点点头。
为什么……未念澈有个王妃，这事情她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他喜欢的人不是林雪澈吗？”
“林雪澈，是谁？”
林雪澈死的时候，幻灭才刚会走路，估计他是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了，那这王妃又是何人？
“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幻灭又说，“其实他有两个妃子，你见到的那个是父王给他赐婚的，另一个是禁月皇朝的公主，他死后那女人回去了，后来改嫁了。”
“……”
“不过你也不要伤心，我想我哥是没喜欢过她们，至少从未见他对她们如对你那般温柔，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
“……”
林灵儿听得更郁闷了，他这般也不是对她，而是对林雪澈啊。
大概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幻灭又转回了最初的话题，“这事我哥知道吗？”
林灵儿摇摇头。
“那你这么做，不怕我哥诈尸吗？”
“……”
好吧，她怕的，是因为知道这家伙还没死透，才更担心。林灵儿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一回是骑虎难下了。
第二日，林灵儿二人又被召见。
奎王说今早找来群臣商讨此事，依旧难以答应。
“可只是打开陵墓，并不是毁坏，我想这应该不困难吧？”白天凡道。
“那你可知圣物具体所在？”奎王这一问，问住了他们二人。
“既然不知，你们势必要在里面走一走，又如何能保证不破坏里面任何东西？”奎王再问，“亦或者因你们，而被盗墓者趁虚而入，又当如何？”
白天凡被问得哑口无言。林灵儿自知道那墓主人是未念澈后，已无心促成此事，所以都让白天凡去劝了。
“你可知当年雨流曾遭过幻界灭族？”奎王道。
如果说得是她梦境中那次灭族，那她应是知道的。
奎王与他们说了这段往事，她再结合梦境中的细节，这件事基本还原出来了。
冰月国国君忌惮雨流势力已久，先是利用了信仰之神的预言将矛头指向雨流，令雨流在冰月国地位岌岌可危，再借助幻界之人的力量，将其“名正言顺”铲除。
这一切在发生在林雪澈的那场婚礼上，雨流族几乎被屠杀殆尽，仅只有叶王和幻灭逃出，而奎王在早年被流放在边境，躲过一劫。
那时的幻灭只有一岁，所以复兴家族的重任落在了叶王的肩上，他用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才将雨流东山再起，并手刃了仇人。
而他并不满足于此，此后数百年，他带领雨流南征北战，开拓疆土，不仅让雨流在魔界中声名鹊起，更让整个冰月国实力突飞猛进，甚至摆脱了多年受制于雪岚国的命运。
叶王所拯救得不仅仅是一个雨流族，而是整个冰月帝国。
“这样的人，是雨流敬仰，是整个冰月国敬仰的人，你们敢动吗？”奎王问道。
大概这样的话还是不能让林灵儿他们感到震撼，所以幻灭又带二人去圣城中心转了转。
这是一个用宝石铺地的广场，在日光下闪着极为耀眼炫目的光。那些都是加工宝石所剩下的废料，按照颜色归类，在广场地上勾勒出了一张宏伟巨图，那是冰月国特有的花——冰月雪莲。
林灵儿想起曾经未念澈为讨好她，变出了一串铃铛似的花骨朵儿，色泽微蓝，玲珑剔透，原来是这冰月雪莲。
“这花从未完全盛开过，只有那一年……”幻灭说道，“听哥哥说，雨流被灭的那一年，极寒之境的冰月雪莲全部盛开了，它们在风中能发出铃铛般的脆响，仿佛在召唤那些远去的亡魂，因为它的话语是，魂兮归来。”
而这巨大的冰月雪莲，恐怕还不如中央屹立的那尊巨像显眼，百米身高，仿佛为冰月国撑起一片蓝天。
那是一位戴着紫色面具的蓝袍男人，坐骑在一匹黑马上，策马迎风，高举长刀，是在沙场冲杀的姿态，他的目光如炬，仿佛睥睨整个天下，风云因他而变幻！
如此高大的巨像，只让人看一眼，便会心潮澎湃，便会被激发起高昂的战意。
“这是谁？”白天凡道。
“叶王。”林灵儿说道，即便她从未见过未念澈这样的姿态，亦是能够一眼认出。
她甚至发现，广场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无不例外地都会抬头看一眼这巨像，目光中带有崇敬，更有甚者弯腰行礼。
“我们国家不信神，不信魔，叶王是冰月国唯一的信仰。”幻灭说道，“即便是如今的国君，路过此地亦会下马行礼，不敢不敬。”
“我还是不理解。”白天凡摇摇头，“开疆拓土，难道你们历代国君都未有一人做到？那至少初代国君建国也应当受到敬仰才对？再者，能让民心所归，恐怕不仅仅只是这样的功绩吧？”
幻灭点点头，“哥哥原本是妖修，为了复仇，才成魔修，走得修罗道，而在这之前……他甚至是一个不敢杀人的人。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死的么？”
“不是被雷帝杀得吗？”林灵儿问。
“他以死来换取与禁月皇朝的千年休战书，他是自杀的。”幻灭道。
“不怕对方反悔吗？毕竟人都死了，你们什么都没有了。”白天凡讶道。
“这是雷帝与他的约定，哥哥相信他是个君子，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如此，这几百年来，禁月皇朝从未打过冰月国的主意。”
林灵儿心中震撼，这些事情她从未听未念澈提起过，他从来都是一副满不在乎，没个正经的模样，谁能相信他曾经会是一个不敢杀人的人？
而魔修，岂是那么容易？
这世上没有任何便宜的事，你要获得强大的力量，必定要付出对等的代价。而且堕魔的过程，比突破凡骨的洗髓还要再强上百倍，比搜魂术还要强上十倍。
否则这世上的魔修怎么会只有凤毛麟角？
当然这些也仅仅是林灵儿听闻的，非自己所经历的痛苦，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而未念澈做这一切，只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自己的国家。
“哎呀呀，没想到这祸害千年的家伙居然被当做信仰一样供奉，真是笑死人了。”
一个无比讽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紫铃音正坐在巨像的手背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林灵儿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