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还在忌惮与犹豫的时候,林灵儿一收飞仙,朝着远离他们的方向跑远。
终于,逃出了地界,回了人间。
曲水窑客栈,仙缘会的结束,并未让这里冷清,客栈重新向三界开放,客似云来,依旧热闹非凡。
客栈内院,曲水流觞,风吹花落,一处雅间轻纱笼罩,内有一对璧人对坐,正是还未回到天界的南妙竹与洛云荒。
南妙竹素手一收,水镜消失。洛云荒将长鞭收了,看来此次不需他出手了,不过到底还是卖了杨兴一个人情,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回想刚才林灵儿自己逃出的场面,他若有所思,“林姑娘那把剑……”
“你也发现了么?”南妙竹抚了抚长袖,抬头望他,此时双眉如画,眼波似水,看得洛云荒心神一晃。
他定了定神,认真道:“那是界主赠她的?怎会如此?”
“确实很古怪。”南妙竹微微蹙眉,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禀告与天界主时,只听洛云荒叫了她一声。
“阿竹。”
“嗯?”
只见他那双黑眸,好似有星辰坠落,亮得令人眼前一震,而那眸子掩不住的温柔,更是叫人沉醉。好半天,南妙竹才将注意力从他脸上移到他伸过来的手上。
那是一只皱巴巴的草蚱蜢,歪七扭八的身躯好像是被人强行拼凑在一起似的,看着极为不和谐,再看看洛云荒容光焕发的模样,好似在得意自己的杰作。
“今天见他们凡人扎这个,甚是有趣,我便也学扎了一只,送你。”
南妙竹似笑非笑,这上神的手艺真的是……
惊为天人。
她一翻眼白,嫌弃道:“你堂堂一个战神,舞刀弄枪才是你本行,做什么细致活儿?”
洛云荒堪堪一笑,“也是,这玩意我怎拿得出手?”
说罢,正要捏碎这草蚱蜢,一只白皙玉手,极快地从他面前抢过,南妙竹朝他笑了笑,“东西是丑死了,不过洛战神送的,我都喜欢。”
洛云荒心满意足地笑了,南妙竹起身整理压轴的裙,“我们也该回天界复命了。”
***
夜凉如水,弦月如勾,凌云玄宗笼罩在薄雾中,朦胧似海中仙山。
林灵儿一路东躲**,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怀希的房前敲了敲门。
过了许久,门方才打开,怀希揉着睡眼,“林姐姐,你大半夜不睡么?”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林灵儿道,“凌云玄宗对我已没有意义,我需要去更广阔的天地。”
她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在进阶灵骨,现在进阶并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前路已敞开,更多奇妙之地等待着她去探索,她想想都兴奋不已,有了更为坚定前进动力。
怀希动作一僵,愣愣地看着她,一脸迷糊。她一天不见林灵儿,并不知她已干出了天大的事。
林灵儿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推进房内,用脚一勾关了门,“你很快会看到我的画像挂满大街小巷,不过别担心,我一定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找到我的,哼。”
怀希眨了眨眼,“我是不是漏听了一段话,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灵儿咦了一声,一拍脑袋,才与她解释起今天仙缘会的事情。
“所以,你把那几个修仙门派全都得罪了个遍?”怀希惊得下巴掉到地上,这凌云玄宗的事情才平息几日,怎么又去捅了个马蜂窝?
林灵儿嗯了一声,见怀希一副无语凝噎的模样,会错了意,反倒宽心地安慰起她,说着说着,心中又觉得有些内疚,终究还是对不起这丫头。
当初答应她的父母,带她来人间历练,如今她要撒手不管了。
一方面是担心她一人无依无靠,一方面也是担心她爹知道了这事,非宰了她不可。
“怀希,我不在了,你千万别和你爹说……”
哪知怀希摸了摸头,说自己本打算回妖界去了。打算等这次修习结束,回去。
“本来不知如何和你开口,现在倒正好了。”她笑了笑,“毕竟离家远,爹娘不放心,另外白大哥回信了。”
怀希从桌上拿起白天凡发来的传讯纸鹤给林灵儿。白天凡说自己执行师门任务,到了丹阳后要暂留几日,有自己的事情,如果林灵儿在凌云玄宗待不下去了,可以到那找他。
他自己的事……
林灵儿好像知道了是什么事情。
她眼角一翘,微笑地拍了拍怀希的肩,感谢了她几句,本来她想直接离开人间,不过临走前也该去与白天凡见一面吧。
“对了,你知道剑灵受伤了要怎么疗伤吗?”
“啊……啊?”
怀希听得又一愣,不是在说离开的事情吗?怎么扯到剑灵去了?
“你爹不是有剑灵么,你瞧见他平时怎么给剑灵疗伤的吗?”林灵儿问道。
怀希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尖,“要我去问问他?”
“别别别……”林灵儿忙打住,问那人还是算了吧!“那你有伤药吗?给妖疗伤的药。”
叶王应该是妖……吧?
“有!有!”怀希回头翻了翻柜子,一下拿来了一堆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碎金子,“林姐姐,我反正都要回去了,这些家当全送你了,不用谢!”
林灵儿粗略扫了眼那些碎金子,也许可以在京城添置座宅子,是不是有点……太壕了。
“这个,不太好吧。”她惶恐地推开那堆碎金子。
“没事,你不是常说钱乃身外之物嘛。”怀希盈盈一笑,天真可。
林灵儿早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也没再客套,一把全收入囊中,一连道了十几声谢谢,二人便这样道别了。
未及天亮,林灵儿便踏上了前往丹阳的路。
她不会御剑日行万里,也舍不得用神行千里符。
所以,她还是用了驿站马。
连续赶了几日路程后,终于到了一处没有她悬赏令的小镇。这小镇远离商道,人烟稀少,看来消息也是比较闭塞。
好在她还能找到一处没人住的草庐。
屋内有些生活必须的器具,也有张简陋的床。这是给远行的修士歇脚用得,只要没人,都可随意使用。
而这草庐恐怕闲置地有些时日了,锅上都结出了蛛,米缸里有少量的米,不过也生了虫,还散发着一股霉味,林灵儿哎了一声,立马将盖子放回原处,又拧了个木桶,去河边打了一些水,将露天的灶台擦洗了一番,再把锅给洗了洗,其他炊具都没动。
清理好锅后,便架回了灶台,再倒上一锅的清水,添柴,引燃,这便开始烧水了。
待到水烧得沸腾冒泡,她本想舀几勺到沐浴桶里,可方才找了半天也不见这东西,只好直接将怀希送的药,选了个最精致的瓶子,将药丸全部倒水中。
虽说她很生气叶王杀了那么多人,可怎么说也是为救她,都这么多天了,还没醒来,看来这次真伤重了,林灵儿要是不管不顾,那真叫薄情了。
登时,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鼻而来,她嫌弃地唔了一声,用左手捂住鼻,右手拿出飞仙放在锅里,这……
算不算是药澡了?
“喏,当初答应给你泡得药澡,真给你泡了。”
别提林灵儿多心疼自己的飞仙了,好好地一把仙剑,这么放在个破锅里煮。
药水咕噜咕噜地沸腾,烟雾团团升起。
镇上的人看到这腾升的烟雾,还以为失火,有汉子拧着水桶来了,只见一姑娘在那添柴烧水,弄得浑身黄黄灰灰,脸上白一块,黑一块,折腾得十分难堪,也看不出长什么模样了。
“姑娘,这是在做啥子?”
“给剑泡澡。”
“啥???”
“哎,没事没事,走吧。”
林灵儿捂着嘴,挥着满是污渍的小手。那汉子嘀咕了一声神经病,便拧着桶回了。
“火会不会太旺?”林灵儿生怕他给烫死了,又矮下身,取出些木柴,让火候小了些。
她摸了两把自己脸上的污渍,又搬来矮凳,坐在灶台边上,单手支撑着下巴,看着这温水煮剑的杰作,碎碎念着,
“虽然你杀人不对,可是我要是不救你,那我同你又有什么区别?”
“你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啊,下手轻点很难么?”
“这下好了,他们死了那么多人,肯定不会放过我,虽说他们打不过我,但总归是麻烦。”
“哎,和你说这么多,也不知你听没听见,还是等你醒了,我再说吧。”
……
她对着热得冒泡的飞仙说话,也没人回应。她知道那家伙还没醒来,原本与他的那一丝契约感应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忽然间,她有些惆怅了。
可她没气馁,连着给飞仙泡了三天的药澡,早中晚各自一次,直到把怀希给的伤药全用了,还是没有动静,她开始有些急躁了。
“你不是说药澡吗?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难道你不是妖吗?”
“哦,对,你已经是鬼了,得用鬼的办法……”
她想起当初叶王初到人间的时候,四处杀家禽吸血,于是她又风风火火到镇上,瞧着一家门口挂着腊鸭腿的,她奔去买了几把,再顺便买了一笼的鸡。
但她又不敢自己杀鸡,那种拧断鸡脖子的场面她见不得,于是她又让人家把鸡杀了,放血。
拿着一碗鸡血,直接往剑身上一泼。
林灵儿觉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平日那般惜这飞仙,现在要多折腾有多折腾。
这家伙要再不醒来,她一定杀了他!
哦不……怎么杀?
林灵儿莫名觉得心力憔悴,累得不行。
“姑娘,你也是抓鬼道士吗?”那杀鸡的老妇人突然问道。
林灵儿啊了一声,回过神来,“道士?”
“是啊,这些时日,来了不少道士,都往矮头墩里去了,说是有什么鬼啊。”老妇人指了指一处矮山头,因为又矮又胖,所以被当地人叫矮头墩。
在这万里晴空下,那山头顶上仍有一团灰蒙蒙的云。
林灵儿本还以为是妇人没见识,修士和道士分不清,说得鬼话,然而当她看到山头的时候,眉峰微微蹙起,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仍可感觉到那山里有什么不详之物。
她回想起当初叶王闯出冥界时,带出了多少鬼魂,散落在人间四处,其中亦有不少修为高的家伙,虽然三界合力抓不了少,但不免有漏之鱼。
也许,那山头是了。
林灵儿笑了笑,如果有,那真是太好了,正好来练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