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野再次回到化妆间，准备看看墨锦城到底要怎么样把自己的脸给弄好看的时候，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其实说实话，很多孩子包括青少年对待戏曲不热衷甚至是排斥，这也就导致了不少老人看着戏曲津津有味还不断地叹气说自家的戏曲没了传承。
华夏，传承五千年而不朽的泱泱大国，哪怕在之前说的非常难听，称呼那些戏曲演绎者为戏子，但是现在不还都给改过来了？戏曲演唱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者，那可都不是说说而已；我们都犯过错，现在做的就是补救和创新，维护和发展并重的战略；戏剧作为一个传承至今并且并未出现过度衰微的文化传承，其优越性可想而知。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戏剧的种类丰富而且分支众多，这也就造就了戏剧在华夏独具一格的文化地位；戏剧中以京剧为最，称之为国粹，但还是那句话，就算是再精彩的传承，没了兴趣也就是没落了；戏剧的衰微就是鲜明的例子，年轻一代不起兴趣，老一代的人紧追不舍，青黄不接的情况下，没落的传承可不在少数（当然现在要比之前好的多了。）。
拿赵野来说，要是家里的长辈带他一起去听戏，那他肯定不会推脱，也不会做面子功夫，那可是实打实的听；但是要是让他去看的话，那抱歉，自己是打死不会进家门一步的；这件事也和自己的爷爷那个老顽童的性子有关；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各国温暖化融合交流的世界背景，再加上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追求刺激，恐怖片那还是一个都没少看。
小的时候看过有几部讲述关于杀人犯的电影里面杀人犯的小丑着装让他记忆深刻；后来大了一些之后，夜里跟着爷爷在老家的小广场上看人家唱戏，当时觉得还没有什么，但是现在想来那简直就是噩梦…
小时候他觉得戏剧里的大花脸非常好看，但是到了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抵触情绪，现在想来还是那些电影给自己造成的影响有些大；在不少西方国家的恐怖电影之中，小丑这个角色亦正亦邪，是一个非常奇特的角色分支；而戏剧中所出现的脸谱，各式各样的脸谱，遇着小丑，脸上所画的油彩重装又有着异曲同工的感觉；
而自己的爷爷在自己小的时候还喜欢逗自己，有一次在大晚上两个人去看戏的时候，自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之后发现西还在台上唱，声音仍旧是那样的清脆激烈，但是台下的老太太老头子全部都默不作声，直愣愣的盯着台上看，远没有自己刚来时那种热闹的感觉。
“小野，你不要出声，”那个时候，爷爷的低语宛如恶鬼一般，“咱们现在进入了鬼域，你现在听的可是鬼在上面唱着戏…”
赵野现在也会想不起来当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心情，可能是大脑自行屏蔽了那些过于混乱的记忆，反正他只记得自己那晚哭的撕心裂肺的，差点儿就没命了…
从那以后，他就对脸谱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畏惧情绪，哪怕只是简单的看着一个脸谱，他就会觉得非常的不自然，好像那个脸谱下面，会有一只恶鬼随时扑上来，要了自己的命…
但是现在看着这个茶楼老板的妆容，他却没有了那种感觉，甚至可以说，他现在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老板，因为在自己的眼里，老板虽然头发有些长了点，但是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而现在，眼前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一位美丽的女性，美丽至极的女性…
“Excuseme？”赵野被吓得连英语都蹦了出来，“你，你，你，你真的是那个老板吗？是那个平常看起来就很不好说话的老板吗？”
“小伙子，你这说的话可有些不对味儿啊；”墨锦城白嫩修长的手指抚着自己的鬓角，一股软哝软糯语调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给人的感觉真的是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温婉女性；“在你眼前的人不是我，那会是谁？你吗？”
“……”卧槽！老板，你的人设真的崩了啊，这个说话娘里娘气的人真的是你吗？你这样真的很让我难受啊！Σ⊙▃⊙川
而且这是真的吗？还是说是我的错觉？为什么感觉你只是化了一个妆而已，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味儿了；
“你进来干什么，是快要到我了吗？”墨锦城继续用手抚弄着自己的头发，虽然带的是假发，但是丝毫没有任何的违和感，这一点就让人感觉到莫名的佩服；“把你脸上吃惊的表情收一下，要不然我感觉我会打你的头；”
“虽然我很不想这样说，但是我确实感觉你现在可以惊艳全场，而且你如果不说话的话，我甚至会觉得你就是一个女人，我相信其他的观众也会这么认为的…”赵野看着他嘴贱地嘟囔了一句，“你报名的身份是我们社团的临时社员，而且报名的时间比较晚了，也没有经过事先排练，所以排名比较靠后，你是倒数第三个上场的…”
“你还有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现在你就可以去外面露面了，顺便和那些乐器演奏者商量一下，毕竟那些戏曲什么的平常他们估计也没有人会演出…”
墨锦城点点头，起身去了后台准备，水袖被他收在腕间，头发盘在假发下面，现在它正在把假发梳理通，这样看上去不会太糟糕或是显得太假。
“徒弟啊，你总说想看师傅，我再演一场戏。可是当时师傅没法打扮，也没法化妆，没能给你补上，现在机会来了，不知道你还能看得见吗？”
墨锦城恍惚间，看着台下的人们，思绪逐渐飘远，他这一辈子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不断的经历失去，拥有和夺取；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事实。每一个在自己生命中留下过印记的人，最后都是毫无踪影，让自己的心受了伤，一次又一次；他不恨这个世界，他恨的是自己，自己为什么不会去死，为什么死不了。
“说起来小子，你好像还没有见过你师娘吧，也是你在世的时候我都没有去找过你师娘一下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吧？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啊；”墨锦城微微掀开后台的帷幕，看着台下的光影和攒动的人群，脸上挂了了一抹笑，这一抹笑让周围几个偷偷看着他的男生有些脸红；“那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啊，我这首席不但是为你师娘唱的也是为你唱的，如果你能听见的话，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和你师娘认识一下吧…”
…………
墨锦城说实话，其实一直非常的后悔，那个时候，他还是过于低估了人性的险恶；那场鬼唱戏并不是他和徐伶一起听的最后一场，相反，这样的鬼戏他听了不少，和徐伶一起听的，也不下五场。
墨锦城站在了舞台中央，眼前是垂下来的红色帷幕，现在舞台还没有拉开，他正在做最后的调整；灯光音响观众，不断转动的探射灯和音响让他感觉有些像是在活在梦中的感觉；
鼓点响起帷幕拉开，他微微地向着众人鞠了一躬，心里面却是对着自己徒弟的悔和对自己的恨…
“师傅真的是傻呀，你说我当时为什么要这样想呢？”墨锦城站起身来，鼓点响起，他脚步轻轻的向前一踏；当年他无意中听到了一种密宝将要现实，那种密宝可以治愈自己的伤势，于是他将已经学成可以出师的徐伶丢在了徐州城中，给他找了一处可以安置他的戏园子，那里将是他计划的启程之处；
可是自己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竟然将自己的徒弟亲手送到了绝处；那徐州城的一个官吏竟然是那苏州城侯爷的弟弟，照常理来说，那官吏和自己的徒弟根本扯不到一起去，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天差地别，怎么想也不会有这样的可能。
但是谁也想不到的是，事实就是这么巧，两个人最后还是扯在了一起；出了名，以后是非就是多了…
而那个时候自己呢，自己干了什么事情呢？自己找到了密宝，但是那个密宝只能置于自己部分的伤势，修为根本恢复不了，这一切只是开始…
徐伶的计划败露了，那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不得而知，自己别管之后又过了多少年才出来，这中间发生了多少的事情？
“那不是破头颅目还未瞑，更有那死人鬓还结坚冰！”戏曲婉转悠长，不断地传播在这个大厅之中，水袖长舞，鼓点清扬，但是他的思绪却又再次回到了几千年前的战场上；
那是自己最后见自己徒弟的一面的时候的事情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见自己第十三个徒弟的一面竟然是这样的惨烈；那是一片充满绝望的战场，所有人都在四杀血肉横飞，鲜血横流。说这回血流漂橹都不为过。
在那种情况之下，自己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徒弟，或者说只是见到了自己徒弟的残魂，那是自己这一生中心最痛的时刻，他死也没有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竟然只是白用功，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有各自的定数，但是他没有想到，人的缘分竟然会这么的奇妙。
自己的徒弟死了，死于非命，幕后的推手就是那个侯爷，他知道了自己徒弟的计划，然后一手操纵这一切害死了自己的徒弟。
“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的徒弟死了，真的还是死了…”墨锦城回想起曾经他在战场上默不作声的杨天石，那辽人的弯刀和己方战士的长刀都对准了自己，那天的雨好像是血色的；
他真正的见识到了这世界上的阴暗和腐败，邪恶和痛苦，之后他满身是伤的提着那位贵族和那些官员的头颅回到了战场，将它们堆成了一座人头皿放在了自己徒弟的墓前。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不像自己，他们走了，一切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