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的日子如期而至,而异样的不适依旧如影随形。
起床之后,阿克塞尔发现今天是一个明亮到不真实的晴天。玻璃之外,北地的天空格外高远,云彩也更加淡薄,随着日光的加强,不协调的感觉加深了,就像酒没醒透,思考和现实间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
这三天来阿克塞尔一直忙于聆听下属的汇报并作出批复,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无论是关于水晶所有权的商讨,还是来自组织内部一些重要决策,种种的一切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不仅如此,他还要面对首相大人那张非常令人不快的脸孔,虽然首相有所收敛,可那故弄玄虚的态度和矫揉造作的言辞让他实为恼火。
无时无刻,阿克塞尔不想赶快结束这一切,然后和他们去那间常去的小酒吧尽情的大喝一顿,从太阳落下直到太阳升起。
或许,凯才是最开心的人吧。
可这只能想想了,结束后还有更多的任务等着他,阿克塞尔明白,作为领袖的他,很多试事情根本无路可逃。
他用过简单的早餐,换好拘束的盛装,走过装饰一新的走廊。不知道这是谁做的盛装,整个领口弄得有些紧,袖口的装饰过于累赘,周围人复数的脚步声听起来更是枯燥乏味。
走在前面的两名仆人拉开通往外部的铁门,风、北地的空气、雪亮的日光刷地扑面而来。
他的人早已在外等候多时间他们排成整齐的方阵,蓝色旗帜高高飘扬。大门打开的一刻在场所有人单膝跪地,高呼他的名字,那使他由外而内地成为一个尊贵的领袖。
虽然这只是订婚典礼,但其排场完全不亚于正式的婚礼。本来,举不举行典礼都不会影响两大势力公认的姻亲关系。这样做纯粹为了昭告整个势力所属范围甚至是弗艾尔德和塞尔罗,老领袖万分期待与阿克塞尔结盟,谁也无法阻止他们。
典礼在王宫背后的一个圆形广场举行,令人惊讶的是整座广场几乎全由星石和月石搭建而成,阿克塞尔从没见过如此大规模的星石月石阵。
要知道,一颗星石月石的价值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更何况如此规模,数不胜数的呢?怕是这里所有的星石月石都能买下好几座繁华的大城市了。
可能是一旁的侍从察觉到了阿克塞尔心里所想,以极其小而阿克塞尔又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大人,古代这里曾经是一个神殿,后来神殿不知怎么被毁了,戴特就在这片神殿的遗迹上建立起来的。”
阿克塞尔好奇的看了看眼前的侍从,却未从他微笑的面具下看到其他任何东西。
他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侍从的解释。
……
阿克塞尔和同样穿着盛装的拉克丝坐在不久前刚刚搭建好的露台上,洁白的丝绸顶棚在风中起舞,大把北国蔷薇和雪铃兰点缀着会场。
这里几乎云集了戴特的所有上层人士,有政治要员、有金融巨头、甚至还有享誉盛名的艺术家和不远千里前来观礼的隐士。
阿克塞尔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不相干的人?只是为了昭告的原因吗?
而且不停有身份煊赫的来宾上前向他和拉克丝致以诚挚的敬意,他们也需要一遍又一遍回礼,一旁的主持者高声念出他们的名字,同时念出呈递上来的长长的礼单。
三十多人组成的乐团正在全情投入地演奏,歌曲由两种主旋律构成,一种高亢、激昂,代表喜庆和联合,一种低沉、哀婉,代表女方即将远离自己的故乡的不舍与悲伤。
空地上还有五队舞者,前后左右的舞者分别身着代表四季的服装,跳着风格各异却彼此契合的舞蹈。中间一队舞者由十几岁的少年组成,他们身着鲜花般的轻甲,手持饰有羽毛的长枪,头戴缀满铜铃的桂冠,他们的脸庞生机盎然,他们的舞蹈充满力量。
“没事吗?你看上去很没精神。”身旁的拉克丝轻声说。从一开始,阿克塞尔领着她上台之后,他就一副很是疲惫的样子,之后还不停地应付上来祝福的人,让他显得更加劳累,此刻他的脸色看起来都有点糟糕。
阿克塞尔转头凝视拉克丝,对方感应到他的目光,抬头与他对视,眼神里饱含温柔。
昨晚阿克塞尔做了一个充满预示性的梦。梦里的他孤身一人呆立在城堡地下大厅里面,大厅角落有人窃窃私语。地面建筑不见了,天顶开了个大窟窿,惨白的光线斜斜洒向水晶,而水晶上空无一人,只躺着一只死去的乌鸦,黑色的羽毛不断地从半空中飘飘落下。
在他想靠近时,乌鸦却不见了,背后传来声音。阿克塞尔赶忙回头,却只看见一个诡异的身影一闪而过。
对方身穿黑色铠甲,佩戴繁杂的饰物,背着怪异的武器,因为铁面具的缘故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那个人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眼,就转身消失在背后的黑暗之中。
他再度回头时,水晶上坐着夏曦。她并非水晶,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她身着白色长裙,就像在他宅邸时那样。
她静静地看着他,膝盖上放着那只死乌鸦,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日里所见皆不一样:似乎比羽毛还脆弱,又似乎比大海还包容。
阿克塞尔刚要说话,她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便连同乌鸦一起消失了。
那一刻,阿克塞尔整个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握住,让他呼吸不过来,直至从梦中惊醒。
也许这正是离别的征兆。
他牵起拉克丝的手,给了她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拉克丝极有默契地闭上眼睛,他便在她额上印下温柔一吻,在所有人看来,他们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我会爱她,如果你希望的话。”在阿克塞尔心的裂缝里,一个声音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