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碧云吃了一惊,望向门口。只听到外面的使女恭声道:“奴婢参见四王子殿下!”只见一个二十多岁年纪,穿一身墨绿色锦衣,公子哥模样的人,摇着折扇从外面踱进了暖阁,大喇喇向胡碧云施了个礼,“殷淞参见胡姨娘!”两名侍女急忙给殷淞施礼。
胡碧云见了殷淞,立刻冷了脸道:“殷淞,原来是你!你是什么意思吗?别人我就不说了,怎么,你连你爹的话也不听吗?殷满可是你爹在昏迷前留下口谕,要他接任世子之位的!你不帮别人,也该帮你六弟吧?姨娘就不明白了,你这孩子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殷满嗫嚅道:“四哥,你来了?你,你坐吧!绿婷,给四哥倒茶!”立刻有侍女应了一声,两个侍女,一个端着小案几,一个端着茶盘走了过来。侍女将案几放在下面的绣墩前,另一名侍女把茶盘放在案几上,随即收走了一个绣墩。
殷淞摇了摇扇子,坐在了罗龙陵刚坐过的绣墩上,笑容可掬道:“胡姨娘,你说是我爹的口谕要六弟做世子,可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您可不能假传我爹的口谕,不然我三哥殷江若是突然回来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说对吧,姨娘?”说着话,殷淞翻了个不屑的白眼。
胡碧云咬牙道:“老四,你自己说说,姨娘平时对你怎么样?你六弟若是做了江东王,难道对你没有好处吗?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袜子,从里到外哪样不是姨娘给你选的?就连……”胡碧云忽然脸上一红,顿了一下,又道:“谁都可以反对你六弟做世子,只是你不该啊!”
殷淞摇头道:“我的姨娘大人,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六弟,你先出去,到廊下看看,有没有外人来!”殷满答应一声,起身向门外去了。胡碧云向身边的两名侍女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女一起躬身,退到后面去了。殷淞这才笑着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胡姨娘,你真的欺负三哥在府中无人吗?我恐怕你要立六弟做世子的消息,他此时已经知道了!”
胡碧云慌了手脚,拖着襖裙走到殷淞面前,弯下腰媚笑着道:“老四,你说这话也对,既然老三有本事在江南道天昌城杀了老二,自然在这府中少不了眼线!可是姨娘不是还有你吗?咱们联起手来,还怕老三不成?”
殷淞贪婪的向胡碧云领口里边望了望,把扇子放在案几上,拉过胡碧云的柔荑,抚摸了几下,嘿嘿笑道:“姨娘你说的好轻松啊!三哥既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在天昌城杀了二哥,难道还会把你我放在眼里吗?堂堂的世子都死
在他手里,你一个侧妃,我一个不受宠的王子,难道联手就能搏过他了?立长不立幼,这是规矩,恐怕很难改啊!”
胡碧云轻轻抽回手,抚了一下殷淞的鬓角,媚笑道:“老四,姨娘知道你最棒了!姨娘现在就想把那郡守和校尉都争取到咱们这边来!老四,在这种时候,你可不能拖姨娘的后腿啊!只要你六弟上了位,这王府至少有一半都是你的,到那时你还怕什么?”
殷淞怪笑道:“那我不拖姨娘的后腿,姨娘让我脱哪里啊?啊?”
胡碧云轻笑一声,用指头戳了一下殷淞的额头,娇笑道:“死样!只要你六弟能当上江东王,你说脱哪就脱哪,姨娘都喜欢!你爹马上就归西了,到那时,这后宅可就空了,一个男人都没有!姨娘也还算年轻,更知道你的胃口和一般人不一样!再说这两年,你在姨娘这里又不是没吃到!你急的是什么嘛!”
殷淞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胡碧云的臀部,摇头道:“姨娘,这事儿还是小事,重要的是三哥那里怎么办!如果圣旨来的及时还好,如果圣旨慢了,三哥回来闹起来,咱们用什么挡住他?大哥和二哥都没了,爹已经奄奄一息,这家里就数他最大,肯定是他说了算哪!我这人,没什么出息,连那老妖婆活着的时候都不正眼看我!咱们家里除了姨娘吃不饱,会把我放在眼里之外,其他人谁在意我啊?”
胡碧云直起身,望向暖阁门口,轻声道:“你只要能把老五也争取过来,你们哥三个,再加上姨娘,未必就摆不平他!还有那个郡守和那个校尉,必须要争取过来,尤其那个校尉,手里握着两千兵马,在这关键时刻,不容小觑!”
殷淞站起身,沉声道:“不瞒姨娘说,城里的新凤楼,新近来了一位采鸾姑娘,才貌双绝,五弟十分喜欢采鸾,隔三差五就要去新凤楼过夜。可是姨娘也知道,咱们王府的规矩严,是绝不允许这样一个女人进咱们王府大门的!”
胡碧云喜上眉梢道:“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叫殷通海去把采鸾姑娘赎出来!老四,那郡守和校尉,还得麻烦你去说一说,不然的话,姨娘难办啊!”
殷淞从案几上拾起扇子,向屋外行去,边走边道:“尽人事,听天命吧!我去劝劝那两个官儿,不敢保一定能成功,姨娘还是先把五弟争取过来的好!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兄弟,总比外人靠得住!六弟若真是能做了江东王,姨娘不要忘了我和五弟的好处就是了!”
胡碧云笑道:“这是自然
,老五那里,金银随他挑,至于咱们两个,谁跟谁呀!”
一辆黑色破旧的马车进了水长郡西门,一个衣衫破旧的老车夫抱着马鞭,腰里另着旱烟袋,赶着那匹驾车的赢弱劣马,那羸弱的劣马艰难的在路上行走,仿佛一个小不心倒了地,就再也不会爬起来的样子。路人都为这匹劣马担忧,主动给它让了个道,连守门的军士也有了尊老爱弱之心,不愿意为难那老车夫,在这城内城外戒严的时节,破例没有审核他的照身帖,就放他径直进城去了。
进了城之后,路上不断有军卒巡逻,一个个脸色凝重,持刀持枪,仿佛城中有什么大事发生。越往江东王府方向去,戒备就越森严,熟人在街上相见也不敢攀谈什么,简直到了道路以目的境地。老车夫在空中虚炸了一下马鞭子,那匹劣马仍就不紧不慢的赶着路,仿佛知道这老家伙一定不会用鞭子抽打自己一样。
长街上行人不算多,路旁有个卖西瓜的小贩,蹲在路旁,戴着斗笠,面前是一个担子,担子里有十余个西瓜。卖西瓜的小凤爪望着老车夫赶着马车行来,站起身抱着一个西瓜迎了上去,“哟,爷们这是远道而来吧?瞧这身上的灰都有半尺厚了!吃了个西瓜解解渴吧!这西瓜也不贵,一个才二十文钱!”
老车夫吁了一声,喊停了劣马,摇头笑道:“兄弟,我是个穷人,靠着赶车为生,衣食不济,马料都没钱买了,哪还吃得起西瓜!你问问坐车这位爷吧,他或许能有些铜钱!”
卖西瓜的小贩答应了一声,撩起车帘道:“这位爷,大热天的,买个西瓜吃吧?都是自家地里产的,个个保水保甜保沙瓤!一个西瓜十多斤,才要二十文钱!”
车里戴着瓜皮帽,穿着黑褂子的那位中年人用手捋了一下嘴边的八字胡须,微笑道:“老板,我这兜里只有十九文钱,你这西瓜卖是不卖?”
卖瓜小贩咂了下嘴,无奈道:“好吧好吧,开张利市!十九文就十九文!”小贩把西瓜递给坐车的瓜皮帽客人,接过他的十九枚铜钱,认真的数了一下,放进自己腰间的小口袋里,喃喃道:“不管怎么样,终于开张了!谢谢这位爷!”
戴瓜皮帽的客人笑了一下,示意小贩把帘子撂下。小贩果然撂下了车帘,笑着回到自己的担子旁,又大声吆喝起来。戴瓜皮帽的客人一拳把西瓜捶开了,从西瓜中间拿出一个蜡丸里,轻轻捏开,里面有个纸条。这客人仔细看过了纸条,把纸条撕碎了。冲着老车夫的背影嚷道:“老爷子,吃块西瓜解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