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姐弟很头疼,因为她们救下的这个少年说他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也记不起自己的家人,他身上又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许冬梅和他聊了一会儿天,感觉这个少年谈吐不俗,应该不是穷人家的子弟,而且他之前穿的一身衣服虽然已经破烂不堪,可是看质料,那可都是上等的绸缎。
许大龙把水生从河里救上来之后,见水生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于是就把自己的旧衣服给他换上了一套。可奇怪的是,就算水生换上了许大龙的衣服,可是看起来却依然不像是个山民,更像个落难的公子哥,人的皮囊气质这些东西总是掩藏不住的。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突然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而且这张嘴还是在伤病恢复中,需要鱼和肉、蛋之类的东西补充营养,于是许家有两只老母鸡就遭了殃,被许大龙宰了,许冬梅把老母鸡炖了汤给水生喝,许冬梅虽然心疼老母鸡,但是救人远比两只鸡更重要嘛!
为了维持生计,许大龙只能每天早起晚归,多打两个时辰的鱼,许冬梅也要每天多纺两个时辰的布,才能维持这个家的日常开销。这个不知道名字,只能暂时被称为水生的少年对许家姐弟的精心照顾很感激,同时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只是身体没有恢复,他也无法起床帮许家姐弟做些什么。
顾大叔配的药确实很有效,水生喝了三天药后,伤口就有明显好转,再加上体质相当不错,五天后就开始尝试拄着棍子下地走路了,实在是让人啧啧称奇。
等到第七天,水生丢了拐棍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走到正在窗前织布的许冬梅面前,挠了挠头,一脸感激的说道:“许家姐姐,你看,我身体好多了,能不能让我也做点儿啥力所能及的事?咱们非亲非故,你们收留了我,我却天天光吃饭吃药不干活,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许冬梅有些害羞,和善的笑着说道:“水生,你的伤很重,这才七天的时间,离痊愈还早着!你的心思我明白,现在家里只是多了一个吃饭的人,我每天多纺两个时辰的布,大龙每天多捕两个时辰的鱼虾也就可以维持生活了,咱们坚持一段时间,等你伤好了,再考虑干活的事情,咱也不差这么几天!”
水生无法,只好又忍着,不过他不太喜欢在床上躺着,没事就下地喂喂小鸡,逗逗狗,活动活动身体。很快小鸡和狗就都把他当成了家中的一员,尤其黄色的大土狗,见了水生就摇尾巴,见鸡和狗都和水生相处的很好,许冬梅也颇感欣慰。
又过了七天,水生胸口上的伤竟然好的差不多了,胸前和背后的伤口都只能看到淡淡的痕迹了。水生实在忍不住,跑到屋后的小菜园里给黄瓜地拔起了草,当然顺便也摘了根黄瓜啃了起来,还借花献佛给许冬梅摘了一根黄瓜,洗净后一脸讨好的递给正在纺布的许冬梅,“冬梅姐,累了吧?来,吃根黄瓜!”
许冬梅停下织布机,抬起头看着水生,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没想到水生能恢复的这么快,一般人受这么重的伤没个半年怕是都缓不过来,这家伙的身体素质可真是杠杠的!许冬梅伸出手接过水生递过来的黄瓜,小口的啃咬着,心中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除了弟弟之外,许冬梅很少和年轻男子接触,这个叫水生的家伙,长相还挺英俊,天天同处一个屋檐下已经有半个月时间,尤其刚来的那几天,水生伤的很重又不能动转,都是许冬梅和许大龙给他换药,换药时又难免有肌肤接触,许冬梅竟隐隐有种芳心暗许的感觉。
想起爹娘死的早,又没人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一般穷人家的姑娘十四五岁就嫁人了,自己都十六七岁了却还待字闺中,可村里就这么些人,年轻的小伙子许冬梅一个也看不上,可是自己就这么在家里熬成老姑娘吗?想起难以对人言的心事,许冬梅坐在织布机前忍不住叹息一声。
正啃着黄瓜的水生见许冬梅脸上有些愁容,赶紧过来安慰她,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冬梅姐姐,你是不是嫌我每天吃的太多了
?要不明天我出去找点儿活干,先把粮钱和药钱挣回来,再慢慢报答冬梅姐姐和大龙弟弟的大恩大德!”
许冬梅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多瞧了水生两眼,低声道:“难道我们救你回来是为了要你报答什么恩德吗?”心中却暗道,这个笨蛋,虽然长的这么英俊帅气,可你又哪里会懂得女孩家的心思!
水生非要劈柴担水做些事,说是再这么呆下去身上就要生锈了,任凭许冬梅怎么劝水生也不听,许冬梅无标,只好由着他去做些事。
吃过晚饭过来探望水生的顾大叔和顾大婶见水生正在小院旁边抡动大斧劈柴,顾大婶笑着自言自语道:“水生这小伙儿长的可真精神,这才好了些,就跑出来劈柴了,人挺能干的!要是能娶了冬梅这姑娘可就好喽,冬梅也勤快,水生也勤快,小日子肯定错不了!”
许冬梅听到顾大婶说这话,脸腾的一下就红到耳根了,装作没听见,只把顾大叔顾大婶往屋里让。顾大婶进了屋,顾大叔却站在窗前,捋着胡须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我就说我的药有奇效吧!你看,水生用了我的药,伤势好的多快!”
刚刚捕鱼回来的许大龙放下鱼篓,翻了个白眼,“顾大叔,我知道你的药很有用,可是水生这小子的身体也得与众不同才能有这效果吧?一般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绝对恢复不了这么快,不信咱们俩打赌!”两个人站在窗下争论了起来,顾大叔气的吹胡子瞪眼。
水生正在专心劈柴,却听见顾大叔和许大龙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回头看见两个人站在窗根下正说话,赶紧放下了斧头,过来给顾大叔施礼,谢过顾大叔的药。许大龙笑道:“水生,你这家伙太没良心,只谢顾大叔的药,就不谢我救你回来,就不谢我姐像个小媳妇一样,天天给你端汤熬药了?”
一句话,把水生和许冬梅都给说的害臊起来,也难怪,许大龙天天出去打鱼,早出晚归,白天家里就只有这对儿没有血缘关系的孤男寡女,村子又小,村里头的人已经知道许家姐弟救了一个落水的年轻帅气小伙子,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也是人之常情。
这些天相处下来,许大龙倒是蛮喜欢这个暂时只能被称做水生的小子,这小子长的也帅人又聪明,要是能做自己的姐夫倒也不错,只可惜来历不明是一大遗憾。许大龙刚才说这话,也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就想看看水生这小子对姐姐有没有意思。
水生红了脸,对着许家姐弟深深鞠了一躬,“冬梅姐姐,大龙弟弟,谢谢你们救了我,可惜我现在记不起自己是谁,记不起自己的家乡和亲人,而且身无分文,连穿的衣服还是大龙弟弟的,我现在也没法报答你们!要不,明天你们给我介绍一份工作,我去赚钱,慢慢的还上你们这些天垫付的药钱和米粮钱?”
许大龙涨红了脸,一脸不悦道:“水生,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村里以前的教书先生就说过,什么什么隐之心,人皆有之!看到一个人落到水里,我又有能力救他,难道能够见死不救吗?我救你的时候,难道还想着你将来要如何报答我吗?”
水生见许大龙急了,很不好意思,“大龙弟弟,你别误会!我说这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大恩呢?只是现在我是真的没啥能力报答!你们姐弟俩救了我,我连报答的心都没有,那你说我还能算是个人吗?对不对!”
顾大婶笑呵呵问道:“水生啊,要不大婶给你撮合一下?你看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冬梅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你又是单身一个人,也没有个家,你不如和冬梅凑成一对儿,冬梅长的好看,你也帅气,这不是天作之合吗?你觉得这事怎么样啊?”
一句话出口,水生和许冬梅都被闹了个大红脸,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许冬梅低头不语,手揉搓着衣角,扭捏不安起来,突然有些害怕水生拒绝婚事。
水生叹了口气,“顾大婶,我谢过您老人家
,只是我心里头不安哪,您老人家想,我现在记不起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也记不起家乡,亲人,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娶妻生子,您说万一哪一天我突然记起来,我已经娶妻生子了,那不是坑了冬梅姐姐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点点头,沉吟不语起来,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顾大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水生的肩膀,“男人嘛,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我看你小子这气质神态,怕是大户人家的落难公子哥!你要真是有心人,就算你将来想起来你是谁,你不负冬梅不就行了?”
水生摇头,苦恼的问道:“顾大叔,我必须得先想办法记起自己是谁才行啊!您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恢复记忆力的?”
顾大叔哭笑不得,“小子,你顾大叔是个土医生,可不是神仙!哪有让人能恢复记忆的药?如果有,大叔自己还想吃点儿呢!是不是?”
水生嘿嘿笑了起来,“顾大叔,大龙弟弟,你们看,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份工作,我去做工,没准哪天我干着活,触景生情,就能想起来自己是谁了,那时候我再做决定好不好?婚姻乃是人生大事,不可草率不能儿戏,不然我真对不起救了我的冬梅姐姐和大龙弟弟!还万望你们能够理解!”
说着话,水生对许家姐弟二人深深鞠了一躬,再次谢过二人救了自己。听水生这样说,许冬梅倒更加欣赏这个小伙子了,这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一个人嘛!
许大龙拍了拍水生的肩膀,满意道:“水生,没瞧出来,你小子倒是蛮有想法的,那你都会做啥呢?貌似咱们村也没有啥地方能够施展才能的!要想找点儿活干,至少都得到镇上去,可是离咱们村最近的烟山镇都在百里开外呢!”
顾大叔想了想,开口问道:“水生,你如果是出身大户人家,应该识文断字吧?咱们村里自打老秀才去世之后,就再也没人教书了,咱们村缺个教书先生。你要是识字,能教书,我明天去跟村长说,你就在咱们村当个教书先生应该也不错!”
水生想了想,欢喜道:“我好像还记得些诗文,那我应该是识字的!”顾大婶急忙跑回家,把什么《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启蒙书拿来了几本,水生拿着这几本书一看,大笑起来,“这个再简单不过嘛!”于是和几人聊了聊这些书上的内容,几人闻听都大喜,原来水生还是个识字的秀才!
顾大叔拍了拍水生的肩膀,“小子,既然你识文断字,这事就好办了!明儿我就跟村长去说,你就先留在咱们村里教小孩子们读书识字,咱们这穷山沟,百年来只出过一个秀才!虽然说大家都是在山上和土里刨食吃,可真要是能考出个秀才,甚至举人老爷,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第二天大清早,顾大叔就跑去找村长鲁二根,把水生的情况介绍给鲁二根。鲁二根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大喜过望。
自从前年老秀才过世之后,村里的娃娃们就没了书读,这样下去,再过几年全都是跟爹娘一样大字不识的睁眼瞎,这辈子也出不了这穷山沟。鲁二根正为这事发愁,谁想到天上突然掉下来个私塾先生,怎么能不欢喜?
鲁二根想了想,又不放心,嘬着牙花子问道:“老顾啊,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个十几岁的毛娃娃,他自己还是个孩子,真能把娃娃们给教好了?”
顾大叔笑道:“老鲁,你只管放心,昨天我特地找了两本书向他请教了一番,水生这孩子虽然失了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但我敢担保,就凭这孩子的学问,那以前最低也得是个秀才!”
鲁二根听顾大叔这样一说,一拍大腿,满意道:“行了,老顾,这事就听你的,就这么定了,明儿就让他到咱们村里的祠堂教这帮娃娃读书识字!晚上我就敲锣打鼓,把村里的老少爷们都聚到场院向大家说清楚这个事情!让水生也到场,让老少爷们瞅一瞅,怎么样?”
顾大叔大喜,“行,那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