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被调暗了,病房里的光线遥远而模糊,窗外偶有光斑透过纱窗投射进来,一明一暗、忽隐忽现,霍千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一道又一道的光束交错辉映,不断变换着形状和速度,再伴以“呜呜”作响的风声,是不是拍打着窗户,砰砰作响,窗帘被风吹得飘来荡去,房间里的显得环境肃杀而骇人。
霍千凝被这种场景吓到了,又想起了之前被阮梦君关在房间里被迫看鬼片听那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鬼哭狼嚎,眼前仿佛都变换成了影片中的场景,很多很多恐怖的东西缠着她,站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叫嚣着要抓她走、要伤害她……
霍千凝吓得尖叫,抱着身子,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大哭,还喊着:“老公,我害怕,呜呜呜”
“不要抓我……不要碰我……走开”
那些梦魇却怎么都不肯放过她,她越害怕,它们越疯狂地恐吓她,霍千凝呼吸都变得急促了,最后都被这些无休止的声音吓得晕了过去。
“凝凝,不怕不怕,快醒醒,你在做噩梦而已,醒来就没事了。”凌昱铮抱着满头是汗,手脚在疯狂挣扎的霍千凝手足无措。
睡到半夜,霍千凝突然开始在他怀里挣扎,双手在空气中推拒着什么,像在挣扎束缚,而双腿也在踢踏,无论怎样都叫不醒。
她现在噩梦里挣扎不出来,秀眉皱得紧紧地,脸色更加苍白了,额头一层一层的冷汗不断地涌现着,沾染了衣襟、头发,她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安、恐惧将她淹没了。
凌昱铮看着心疼又心急,怕她伤害到自己,只能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紧实的腿压住她在空气中乱踢的腿。
病房里一片混乱,白色的薄被已经掉落在地上,穿上的枕头也挂在床脚,要掉不掉的样子。
霍千凝在梦里惊惧着,嘴里喊着害怕、不要,眼角的泪珠淌满了整张小脸,可是人就是醒不了。
凌昱铮只能单手制住霍千凝,空出一只手按了床头不远处的呼叫铃,霍千凝的状况在他看来只有医生能帮助了,他实在很担心她出什么问题。
这次被绑架,她的身体受了伤,心理肯定也不例外。之前凌昱铮一直担心霍千凝的心理状态,可是这么久以来,她除了养伤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眼中的梦魇,怎么也醒不过来。
私人医院里VIP病房的主治医生一般都负责很少的病人,在病人住院期间会24小时值班,因此凌昱铮一按铃,医生和护士们很快就感到了病房里。
推门而入时,医生们都被房间的场面惊了一下,满室凌乱,东西都砸在了地上。而病床上,病人被牢牢压制着,可是依然在挣扎,口中尖叫着不要碰我、害怕之类的话语。
到底是专业的一生,那惊讶只维持了一秒,脸上依旧一派严肃专业,“凌先生,病人发生什么事了?”
凌昱铮一边抱着霍千凝,一边扭头对医生说:“我太太好像梦魇了,怎么也醒不过来,你们快过来看看她怎么了。”
“凌先生,我们先替夫人检查一下。”医生上前,可是凌昱铮紧紧地抱着霍千凝,根本没办法做什么,只好先提示一下凌昱铮将霍千凝放下来。
凌昱铮低头看着霍千凝,她已经冷静了许多,但是眼睛依然紧闭着,小嘴微张呜呜地哭泣。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示意医生去检查。
凌昱铮退后一步,看着医生帮霍千凝检查,很不放心地看着她,眼中的担忧没有随着她的好转而减少半分。
医生给霍千凝打了镇静剂,霍千凝渐渐安定下来,蜷缩着的身子渐渐安稳下来了,惊惧的声音消失,陷入了安睡的状态。
看着她乖巧地睡着的样子,眉头已经舒展,凌昱铮慢慢地松了一口气,看向医生:“我太太怎么了?”
“病人应该是由于惊吓过度引发梦魇而昏睡不醒,我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可以让她安定睡一觉,明天醒来就没事了。但是凌先生,这是指标不治本的,尊夫人内心应该收到了很大的恐惧,心理状态不太好,我建议安排精神科医生会诊,尽早为她做心理介入,否则久而久之病人可能会出现心理疾病。”医生根据实际情况做了一下推测性分析,将实际情况娓娓道来。
凌昱铮低头看着霍千凝,用手拂去她脸上因汗水沾染而粘在脸上的发丝,又把她额头的汗水轻轻逝去,医生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良久,凌昱铮才抬起疲惫的脸,同意医生的建议,“麻烦明天帮我安排精神领域的专家会诊。”
“好的,凌先生!那您好好照顾夫人,我们先走了!”
凌昱铮看着霍千凝没有打算目送医生,只是点了点头。
医生走后,凌昱铮看着霍千凝,心里的愧疚再生,对于阮梦君的恨意更甚。
阮梦君,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才让她害怕成这样?
拳头都快捏碎了,凌昱铮才隐忍地松开。
霍千凝一身的汗,怕她生病也不想她睡得不安稳,凌昱铮贴心地去浴室打了温水帮霍千凝擦干净身体,换了身衣服才为她盖上被子让她安稳地睡去。
经历了这一晚的惊心动魄,凌昱铮没有丝毫睡意了,干脆又把病房整理了一遍,损坏的东西列支出来,又给封屿发消息,让他明天把这些东西买过来。
睡不着,也不敢睡,凌昱铮就这样守着霍千凝守了一整晚。
第二天,凌母照例过来送早餐给儿子和儿媳妇,看到凌昱铮眼睛里熬红的血丝,心疼极了,关心地问:“儿子啊,昨晚一晚没睡吗?你看看你这眼睛,全是红血丝,这样可不行,别回头熬坏身体了,谁照顾凝凝啊?”
凌昱铮一眼不发,眼睛只顾盯着霍千凝。
凌母没办法,只能好声劝儿子:“要不,你去休息会儿,妈看着凝凝就行了,儿子你听话!”
凌昱铮没有动作,依旧坐在病床边上握着霍千凝的手不放,微微启唇说:“妈,昨晚凝凝梦魇了一晚,医生说她得看精神科医生,我怕她醒来会害怕,我得守着她。妈您别担心我,现在对我来说,凝凝最重要。”
凌昱铮的声线都已经沙哑了,说话的时候还满是愧疚和心疼担忧,让人听之动容。更何况是凌母呢,作为亲妈,更是心疼儿子和儿媳妇,她哭着哽咽着:“这……这怎么这么严重了,那天杀的阮梦君,怎么这么狠毒啊!”
是啊,怎么这么狠毒,上一辈的恩怨全都报复在了凝凝身上,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凌昱铮有时也会这样泄气而愤懑地想,怨恨世事的不公。凝凝明明没做错什么,可是偏偏罪过全都让她承受了,而他却代替不了她去承受这些,也没能好好地保护她,他真没有用!
“凝凝现在最需要安全感,我不能离开她半步,妈您明白吗?”凌昱铮看着母亲,眼中若有似无的暗淡。
凌母:“妈知道,可是儿子你……”
“妈,别劝我了。”凌昱铮打断凌母,语气是那么坚定,“不陪着她,我不安心!”
凌母张张嘴,终究不再说什么了,她知道儿子固执地像头牛一样,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真是苦命的孩子,凌母无奈,只能默认了凌昱铮:“那……妈先走了,照顾凝凝的同时,你也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知道。”凌昱铮应下母亲的关心叮嘱。
打了镇静剂,霍千凝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才醒过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也开始回归,想起了昨晚梦里给自己造成的恐惧。
此刻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霍千凝经过昨晚的一切,心中更是安全感全失,她下意识想找凌昱铮。
可是左看右看都没有人,病房里只余她一个,那种陌生空荡的感觉又出现了,她开始战栗,其实病房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潜意识里的惊恐已经战胜了理智,自然又觉得自己依旧置身危险之中。
凌昱铮是被霍千凝的主治医生叫出去的,说是国内著名的精神科医生已经到了,希望跟患者家属先聊聊病人的情况,想着霍千凝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醒了,凌昱铮只好去跟精神科医生沟通,毕竟这是一件大事,耽搁不得。
谈完事情,精神医生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希望安排为患者进行会诊,进一步确定病因才能设计治疗方案,凌昱铮一一记在心里并应下。
终究是不放心霍千凝独自一人在病房里,跟医生谈完他就急匆匆地赶回病房,刚一走进就在门外隐约听见了哭声,细细弱弱的呜咽,就像被人抛弃的小奶狗,可怜极了,让人很是揪心。
凌昱铮一听就知道坏了,肯定是霍千凝醒了害怕又找不到他人在哪,他不禁责怪起了那个精神科老教授最后唠叨了那么久,耽误了他时间,害得凝凝现在这么害怕。
不敢再耽搁一刻,凌昱铮赶紧推门而入,向哭泣的人儿传达:“凝凝,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