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回忆或许永远不能结束,但再深的伤痛,即使汩汩流血的伤口,在时间这个无形的手面前都会得到爱抚。沉默而无色无味的时间啊!它像医生的缝合针,把你裂开的伤口合拢,然后再穿针引线地让这伤口不再裂开,这针,就是你会遇到一些给你带来欣慰的人;这线,就是你在时空里迎接的暖心事,经历了这些人、这些事之后,你的心麻木了,重生了,回忆的增多而冲淡了最初的伤,然后你似乎觉得,一切都还过得去。一切也没有特别坏。
当你觉得今天就是世界末日时,请深呼吸;当你觉得你活不到天亮时,请深呼吸,也许挺过这一秒,下一秒世界都变了,即使这世界没变,你的心或许已经释然了。一点一滴的时间过去,朝阳一定会再升起,那柔和明媚的朝阳啊!无论春夏秋冬,它始终如一的明媚,带给万物生的安详和希望。
风儿暖了,无名湖边竟然有舞蝶飞舞了,在风中凌乱了一个冬天的茅草,竟然生出了嫩绿的新芽,蒲公英是最先送来娇嫩的黄色请柬的,它邀请每个人到田野里走走看看,寻找一年之初的生机和希望。
李顺父子江苏省的丰县境内已经逗留了一段时日,每天捡拾野鸡蛋,抓取湖里的鱼儿,他们不光吃的饱,还能到集市上卖点野鸡蛋,换取其他的生活用品。
当时,义和团正在全国风行,无论男女老少,他们都穿着红褂子,红裤子,头发梳成宽辫子盘在头上,显得勇武精神,自称有法术,会念咒语,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一摇扇子就可以飞上天,至少他们会爬墙,一般的庄户人家的墙头,他们都如履平地,相传还有人看见他们飞到了人家的屋顶上。
义和团一会儿和军队发生战争,一会儿和洋人发生战争,一会儿和信了洋教的中国老百姓发生战争,反正只要他们说你信了洋教你就信了洋教,即使和洋人有过一点点接触的人也算信了洋教。于是他们就设神坛,点上蜡烛,口中念念有词,说得度是法术语言,然后神态各异,最后两眼发直,瞪得又圆又大,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神仙附体了,他们的神仙就是他们口中的天神,除了这个天神,再没有其他的神。所以他们要杀掉所有不拥护这个天神的其他宗教。然后他们的天神就指示他们说,谁谁触犯了他、违背了他,该杀!
于是,经常有人被义和团的人当众抹了脖子,有的人抵死反抗,最后把义和团的人杀死,那么到了夜晚,这些人的院子,房子,家产往往难逃一场大火。总之,义和团是一帮凶狠,卑鄙的变态杀人魔王。老百姓很怕他们。所以,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到处都是神色不安的人们匆匆赶路,办完了非办不可的事情,他们就赶紧回到家里,然后闭门不出。
这样的气氛环境让李顺父子在无名湖边的生活显得无拘无束,放眼看去,蜿蜒的乡间道路上没有一个人影,更没人来管他们从哪里捡到了鸡蛋,捕到了鱼。每天朝阳初升,父子俩就去湖边了,清晨的露珠打湿了衣服,也滋润了父子俩对生活充满热望的眼神。
春天的鱼儿真的很好捕捞,无名湖里应该是久绝人迹,那鱼儿对人类少有防备之心,二三斤重的大鱼悠悠地闲逛着,站在水中静等的父亲用一个鱼兜迎头一兜,那鱼儿扭动着、跳跃着,来不及分辨就被甩到岸上。
太阳越升越高,日光变暖了,父子俩也用木棍挑着三五条鱼来到了街上,街上这时候人最多,买菜的,吃早餐的,还有一早办事情的,一时间热闹非凡,就在这样的当口,不停的有人被父子俩的鱼吸引过来,那些鱼儿还在摇动着身子,圆圆的鱼嘴,一张一合的,鱼鳞还湿漉漉的呢!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新鲜得不能再新鲜啦!有时候还会有不常见的红鲤鱼,这样的鱼一拿到街上肯定会引来一呼啦的人。李顺卖鱼从来不斤斤计较,他看看今天其他卖鱼人什么价,他也报个什么价儿,自己也不准备称分量的秤杆子,有人要买了,就给旁边借一把称,然后秤杆的头儿抬得高高地,往往三斤二两的鱼,他称出来就给人家算三斤,算完后的零头也会自动抹去。所以,李顺卖鱼,就是一个“快”字,快点卖完,快点离开。因为慢了,街上的人就散了,鱼也卖不成了。老百姓都怕义和团,谁都不敢在热闹地方多逗留,热闹的地方经常有义和团的人惹是生非。
这一日,父子俩卖完了鱼,高高兴兴地去吃早饭,李顺的腿脚还是不太灵便,他们在一处摊点前刚坐下,大街上的人忽然乱作一片,空手的人抱着头躲进胡同里,提着菜篮子的人也顾不上没有装进篮子里的菜,挑着担子的人干脆扔下担子撒腿逃窜,所有人就是一个跑!离开大路,朝隐蔽的地方跑,大人拉着孩子,男人拉着女人,年轻的拉着年老的,一时间大路上变得空空荡荡,回头一看,卖早餐的老板也不见了,摊子上只剩下热气腾腾的早餐。
“爹!准是义和团来了吧?我们往哪躲呢?”康平已经有了经验,此时倒有几分镇定了。
“没事儿!不是经常从大街上路过吗?也没见他们干啥!”
他们只听说义和团杀人放火,天不怕地不怕,还敢拿刀砍自己的肚子呢!但义和团就是义和团,即使拿刀看肚子也不见流血。
李顺跑不快,他拉着儿子闪进早餐摊位后面的一个卖布的店铺里,虽然,没见过义和团行凶,但还是小心为妙,离他们远点儿,大街上空无一人,他们父子俩也不能不躲躲,谁知道那伙人看到只剩下他们俩会怎样呢?
马蹄声由东至西越来越近了,还有断断续续的鞭子的声音,啪啪作响,随后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哭声。大街上空荡荡,一群红衣人骑着高头大马闯进视线,所有人都穿着红色的衣裳,像一大片流动着的红云,所有人加起来应该有一百多个。
为首的一匹马上是一个肥胖的汉子,他骑在马上东张西望,肥胖的圆脸上一脸平静。旁边还随同这一个妇人,这妇人可就没那么和善了,大概三十七八岁,身形微胖,脸上刀削般无肉,一双高挑的眼睛搭配上纤细的眉毛,两片薄嘴唇紧紧地抿着,头发编成辫子束在腰里,腰里还挎着明晃晃的大刀,她自己骑一匹马,一手勒住马缰绳,一手扶着大刀的把手。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瞧瞧后面的部下,因为,就在她身后,两个义和团的部下骑在马背上,一人面前横趴着一个人,这两人手脚都被五花大绑,一个老者,五十岁左右,穿着打扮都是普通老百姓的形象,这老头是个列性子,他大声咒骂着,声音都嘶哑了。
一个女子,看不清年纪,因为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一直垂到马肚子下面,几乎要着地了,这女子不停的大哭,“救命啊!救命啊!南来北往的好心人,发发慈悲,救救我们!我们不是洋人的徒弟,我们也没有信洋教!大叔大爷们,哥哥嫂嫂们!救救我们......”
那女人的哭声无比凄惨,听得人心惊胆战,后背直发凉。而那个在她身边的义和团的人高高地举起鞭子,“啪”的一声抽在女人的身上。女人不由得一声惨叫。
马背上的老者听到后,骂的更凶了,“你们这帮刮千刀的,不分青红皂白地随便抓人,都是瞎子不成?有本事去抓洋人,你们也打死一个半个的洋人给我看看,一会儿打军队,一会儿打洋人,今儿可倒好,要害死我们老百姓了,老天有眼,肯定劈死你们这帮强盗,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一个个都吃了军队的枪子儿......”
那群人移动得越来越慢了,似乎在寻找什么,后来,走到街心菜市口的一片空地上,那为首的男子,猛地向后一挥手,后面的义和团全都勒住马缰绳,等候命令。
“下马!设坛!”男人声音很洪亮。
“下马!设坛!”女人声音很尖利。
所有人都跳下马,一群义和团的部下冲进附近的店铺里,把店里的掌柜的用的台子抬出来,安放在空地上,又快速地铺上他们义和团的大红布,很快香炉也摆上了,天神的像也端端正正地摆上了。女人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拜!”
所有红衣服的人都跪了下来,那女人走到正中央,此时她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间红色的披风,头上还插上两根翎子。她一直走,一直走,绕着天神的塑像走。口中念念有词,她自称是“圣母”正在召唤天神,后来她左手又从腰里掏出一把扇子,左手举扇,右手举刀,仰脸看着天空,口中呼唤着天神。
躲在远处的李顺父子看着这些很吃惊,马背上被抓来的两个人已经停止了喊叫。仿佛也被这群人的表演给镇住了。“爹,他们在干啥?真可怕啊!”李顺按了按儿子的肩头,同时又把他往自己身边搂了一下,“别怕!看看他们到底要干啥!”
“爹,马上绑住的那两个不像是坏人啊!”
“是啊!我看也不像,这帮义和团的倒像一群强盗、恶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