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抵命捍卫
刘金成背着双手，渐渐地走到那些装满了食用油和家具的车子近处。
“老爷您看！这都是今年新收下来的大豆和花生榨出的油，今年比往年收成好，榨出的油透明清亮，气味芬芳，滋味可口着呢！老爷吃了就知道啦！”司务管事趁机邀功。
刘金成看着车上放了满满八坛子油，每个坛子里的油至少有二十斤重，都用木塞塞好，弄的整齐干净，悠悠地点了点头，白海良朝一个模样看起来聪明伶俐的长工招招手，那人立刻会意地跑过来，用力将坛口的木塞旋开，一股花生油的浓香飘散开来，朝坛口望去，那花生油此刻因为天冷都凝固成鹅黄色的乳酪形状，细腻浓滑。这时白管家和刘金成，互相看了一眼，满意地笑了。
顺着大车的队伍，来到了装家具的大车旁，木头本色的家具，散发着木头的清香，虽然没有上色，但是表面已被打磨的光滑细致，棱角和连接处都看起来浑然一体，大气中不失灵巧，灵巧中不乏敦厚。椅子，花架，桌子，无论哪个家具。怎么看，都是上乘之作，非能工巧匠不呕心沥血不能制成，伸手摸上去很是光滑流畅。
方才开油坛子的长工忍不住一声赞叹：“这家具做得真不赖，再刷上油漆就更加气派了！”
刘金成并不答话，白海良的表情也很复杂，没有刘老爷发话，似乎谁都不敢胡乱表态。那长工见没人回应，觉得无趣，又怕自己多说多错，赶紧闪到远处去了，一行人站在原地，目光都落在家具上。
李顺有个习性，这也可能是所有庄稼人的习性，就是吃软不吃硬。面对人家抛过来的真刀真枪可能会顶风而上，但是别人一旦对他柔软一些，或者，流露出软弱的一面时，他往往就会轻易地被表面现象所迷惑。今天不巧的是，刘金成打的牌恰好引爆了他连日来的火气。
刘金成眼睛快速地扫了一下那些家具，以不屑一顾的表情冷冷地说道：“全部卸下来吧！这样的东西搬进府中可登不了我那大雅之堂，会被客人笑死的！实在是不怎么样！”
本来他是想借此理由拖延李顺，让他返工，进而再以别的理由拖住他，甚至，来年升个田庄里的管事的干干都行，也可以和他商量一下，给他在漕运码头上安个差事。不管咋说，能尽量瞒住他，让他远离府上，不再有借口来府上叨扰，等兰香肚子里孩子月份大起来、跟着自己的心坚定下来，才可以考虑和这个李顺撕破脸皮，倒时候无非是多出点银子，乡村的人，自然是好打发的。
只是，精明如他，竟然没有猜到这么快李顺已经知道了一切。
李顺本来就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即要了他的狗命！没想到导火索这么快就来了！既然忍不住火气，那就让这导火索痛快燃烧吧！
“刘金成！你这条老死狗！你是什么东西，就敢作践我李顺？一个死了半截的人，不老老实实地混吃等死，还给我装你娘的什么正经？指望老子把你当玉皇大帝伺候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还算是个人吗？人人都讲究个积德行善，你却做下丧尽天良的勾当，早晚老天爷要报应你的，别看现在风光的很，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一顿痛骂，把所有人都弄懵了！包括刘金成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扑面而来的血雨腥风来自何处，难道说，他已经知道什么了？不可能啊？难倒说是小彤？难道说是车夫？先不管是谁泄露了秘密，此刻眼前这个疯狗一样狂吠的人要先好好惩罚一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管家白海良，他大喝一声“李顺！你是得了失心疯了还是怎么？好好地这一出从何说起呢？”
“我好的很！你可以去问问这个老东西自己，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比谁都清楚明白！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老东西，做下这种无耻之事不怕折损阳寿吗？”
“你们都在看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得了失心疯的人收拾了！先把他的脏嘴给堵了！”白海良一声令下，人群里出来六七个强壮的男人，捂嘴的捂嘴，打脸的打脸，然后又对李顺的身体一阵拳打脚踢，嘭嘭嚓嚓一吨苦打！可怜一个李顺，因为一时的冲动，给自己、给小彤埋下了祸根，接下来的日子将会生不如死......
1890年的春天,在江苏省的丰县，春寒料峭，但阳光的温暖还是通过丝丝微风拂过人们因饥饿而蜡黄的脸庞，那些黯淡的眼睛渐渐有了希望的光芒。男女老少都抬起头盯着那些高高的杨树枝条，不久，就会有杨树花长出来了。那一串串像毛毛虫似的杨树花紧密地排列在枝头，约10厘米长度，口味上也很接近粮食，有股天然的麦香，杨树花是人们救命的食粮。
眼下，可以吃的都吃完了，只盼着这个了。吃完了杨树花，还可以吃洋槐花，但是杨树花产量大。大人和小孩蹲着地上一会儿功夫就能捡满一篮子，放在水里淘洗一遍，加上一点盐，放进锅里，很容易就能得到一大锅，给全家人每人盛上一大碗，美美地吃上一顿饱饭。
半月有余，风儿更暖了，田野里小草钻出地面了。一阵雨打风吹，杨树下的地面上都是一条条红色的毛毛虫。天一放亮，人们早早地挎着篮子去捡。
当时，在江苏丰县的一个贫瘠的乡村，有一户极端贫穷的人家，这家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独自养育着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已经长得和她的母亲一样高了，这个，就是我的爷爷，当时十二岁。
杨树花被所有饥饿的人翘首盼望时，他也在树下跑来跑去的忙碌着，不放过任何一条红色的串串，以最快的速度让它们进入自己的篮子。
就在捡满一篮要回家时，迎面走来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他就是李顺，领着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正是康平。这父子俩直直地打量着他。
爷爷看看这父子俩并不是自己村里的人，抬脚要走，李顺说话了，听上去是并不难懂的河南腔，声音很憔悴无力。
“这个小兄弟，行行好！领俺爷俩去你家喝一碗糊糊稀饭行吗？”
爷爷迟疑了，他是家里的长子，黄河发洪水同样夺去了曾祖父的生命，幼小的爷爷只好早早地分担了家里的大小琐事，所以懂事最早。眼下，他深深知道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了，再领两个陌生人回去吃饭的话，他的母亲会为难，甚至可能会生气吧？所以他要考虑清楚。
李顺父子俩经过了一年的多的乞讨生活，由河南老家一路流浪，到了胶州，后来拖着满是疾病的身体，残存了一口气力，辗转来到了江苏丰县境内。
到了此地，爷爷的村庄里，他们几乎没有力气和勇气再往前走了。兰香，他心爱的女人，几个月前让他伤透了心，天灾人祸面前，一个女人的善变和脆弱让他的家支离破碎。经历了人间以强凌弱的残酷后，父子俩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无奈的心四处乞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