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还有生意要赶着出远门,他对爹娘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睛扫视了一遍两位老人。转身出门去了。
康平起身,披上衣服在床沿上坐着,气鼓鼓地回味着父亲刚才的
话,看来,爹娶回来的那个小女人在爹的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了。
“哼!什么贤惠温柔?什么通情达理啊?统统都是装的!装得太像了!”
康平越想越气,站起身向着郊外的芦苇塘奔去。路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平平!平平,你去哪里啊?怎么跑这么快?”
康平停下脚步,回头一望,是外公,是吗?再仔细看看,这就是外公啊!
“外爷!你咋变样了?”康平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是吗?我变了吗?外爷老了!平平,你都长这么高了,外爷能不老啊!”
“外爷.....”康平鼻子一酸。
“孩子,你似乎不高兴啊!遇到什么烦心事啦?”
康平低下头,“没有!”
“说说吧!外爷也不是外人!”
康平的坚持与倔强有了一点点松动。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觉得很烦!”康平微皱眉头,望着远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你不说外爷也知道,娶了后娘有后爹,你的日子哪能好过啊!”
就像戳中了心窝般,康平松出了最后一口坚忍气息,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田埂上。
外爷也在康平的身边坐下来,点上一根旱烟,吧嗒吧嗒地吸了两口。外爷吞吐着青蓝色的烟雾,那味道让康平不由地抽了抽鼻子,也想来上一口。
“平平,你娘在你家生活了很多年,十月怀胎生了你,跟着你爹,穿的是旧衣,吃的是粗饭,风里来雨里去,干农活,喂猪喂鸡,哪一天不是过得辛辛苦苦的?事到如今,你可不要听别人乱说,你可不能对你娘有什么埋怨!”
康平看看远处的平原,皱着眉头,“都过去了!”
“孩子,可不能这样说!你娘还活着,这事怎么能过去呢?”
康平不解地转头看着外公,外公用烟斗砸着掌心。
“你娘跟着你爹,一天福没享,凭什么这个小女人来了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说是不是?平时只在家里做做饭,还有她的娘帮忙,她一家人都在这里长住,你爹还给那女人造了新房子,你看那个大院子,十里八乡没有能比得上的!这说明什么?”
康平道,“是啊!我觉得那院子和胡特儿家的差不多大!”
“谁?谁是胡特儿?”
“没,没谁,就是我在萧家村认识的一个朋友!”
“哦,你们在外面的这几年,什么事情外爷不太清楚,只是一件,你心里该有个数,你爹和你娘没有闹翻以前,这个女子是不是已经和你爹见过面了?”
“什么?外爷,你的意思是?不会吧?我爹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和我娘闹翻的,这个我知道,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反正呢!是不是这个原因你们自己清楚,我就觉得你爹这个做法太明显,他对你娘是什么样的,对这个女人又是什么样的,包括他现在对你又是怎么样的?”
外公的脖子伸向康平,盯着康平的脸。
康平烦躁地站起身,大脑里飞快地梳理着父亲和小彤相识的前前后后,他想不清楚,难道自己的亲娘王兰香和亲爹李顺的分道扬镳真和这个叫孙小彤的女人有关吗?
路上的一小块破砖不知怎么就不合时宜地硌到了康平的脚掌,他抬起脚咬牙一踢,砖块飞出去很远,“可恶!要是这样,这女人就该滚出我家!”
外公也站起身,拍拍康平的肩膀。“是啊!是啊!你家?孩子,我都不知道这个家还是不是你的家了?”
康平惊鄂地望着外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头低去了。
过了一会儿,外公又说话了。
“更可恶的是,你爹竟然把生意交给那女人的父亲,还有那八杆子打不着的另外一个老头子,哦,是那女人哥哥的岳父,是吧?这都哪跟哪啊?”
康平说,“我要照顾爷爷奶奶啊!不是我又是谁照顾他们啊?”
“傻孩子,你是做孙儿的,床前尽孝不是儿子也该是儿媳妇,最后才能排到你这个孙儿!知道吗?”
“可是,那女人现在怀着孩子呢?再说,她照顾爷爷,怎么可能啊?不方便吧?”
“好好,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善良,你等着,等她的孩子出来了,你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哼!我就不信!她能咋地?”
外公急得搓着手,来回转圈子,“孩子啊!叫外爷咋给你说呀!”
“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啊外爷!”
外爷终于不再转圈了。他站在康平对面,语气平静地分析着。
“无论是这院子,还是镇上的那片生意,这一切不应该是这个大儿子的吗?你已经十五岁了,既不让你出去读书,也不让你去学做生意,就这样每天伺候着你的爷爷奶奶?当然,伺候爷爷奶奶不是不应该,只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你爹有没有为你的前途安排过?”
康平觉得后背直冒冷汗,他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目光里全是焦灼。
“原来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那些和父亲同生死共命运的日子都是假的吗?父亲只说是娘背叛了他,抛弃了这个家,难道这都是假的吗?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害自己跟着他四处流浪,吃了那么多苦?”
“孩子,我也不多说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你可要当心点,心里憋屈了,就来找我和你姥姥,任何时候,你都是俺的大外孙!”
外公说完,叹口气就走了,康平怔怔地盯着弯曲的乡间小路,半天一言没发。
等他回过神来,外公的身影已经走得很远很远,变得很小很小,还有那么明显的驼背。
康平的心里一酸,一股深深地歉意涌上心头。是啊!自己好像对外公和外婆太冷淡了。
康平艰难地往回走,叛逆的火苗熊熊燃烧,憎恨的寒冰越结越厚。他一会儿走的很快,想冲进家门把那个女人赶走;一会儿又停下脚步,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头部。“真不想回到那个家啊!等着我的,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还有让自己越看越恼恨的女人!”
康平就这样走走停停,“不对啊?在墓地度过的日子多么艰难,他们一家人对我是那么好,后来小彤姐不是也嫁人了吗?外公说的话不过是想挑拨我和他们的关系罢了!”
康平转念又想,外公说的很多话也有道理,凭什么爹不安排我进私塾读书?他之前给我说过的啊!现在都忘了吗?我想读书啊!唉!还是在萧家村好啊!走到哪里,他们都把我当成一个了不起的神童。母亲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比她自己亲生的还要疼爱......"
就这样胡思乱想间,家门口已经在眼前了。脚步沉重地迈入那道门槛,院子里有落了一地的黄叶,片片黄叶如同烤焦了般点缀着这个生机贫乏的院子。
奶奶已经起床,在爷爷的床边忙叨着,看来爷爷又要解手了。
康平此刻想起了什么似的,“哼!就知道装好人,怎么从来不看看公公婆婆?就知道勾引我爹!”
真是天意,就在康平无可奈何地给爷爷抱向轮椅时,院子外面想起了孙小彤的声音。
“娘!我来送饭来了!”
孙小彤的声音落下不久,她的人就出现在房门里,刚一站稳,就“哎呀!”一声转过身去。
原来当时,康平正在伺候爷爷起床,上衣穿好,正要穿棉裤,爷爷正赤裸着下半身坐在床上让康平给他穿衣服。
见到这个场景,孙小彤本能地转过头,退出了门外。她解嘲地说,“康平,今天你怎么不去端饭?”
康平当成了责备,冷冷地回击,“怎么?你就不该给你公公婆婆端饭吗?”
“不是,你咋这么说呢?”小彤讪笑。
“那该怎么说?你到底为啥不进来呢?怕干活吗?”
“这个,不是,是觉得有些不合适”小彤解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浑身都是战斗细胞的康平把声音提高了好几倍。况且,他也真的揪住了孙小彤的辫子。
“笑话!百善孝为先,伺候自己的公公婆婆也会不合适?也对,你当时想嫁给我爹的时候也没考虑他有个常年卧床的老爹需要伺候吧?”
“康平,你怎么这么说?不是这样的!”
“那你就进来伺候呀!”
“我......我......”
“你什么你?你肚子里揣着我爹的孩子,就敢这么放肆?”
奶奶在旁边叫道,“平平,你干啥,今儿你是咋啦?”
“奶奶,你别管,她是你的儿媳妇,她就该尽尽孝,你看她平时管过你吗?”
小彤在门外带着哭腔说道,“平平,我当然经常来的呀!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根本没见你来过,你和我大伯母都是一种货色,全是不孝顺的泼妇!”
“平平!”小彤声音也高了起来,里面透着长辈的威严和后母的无奈。
“咋样?进来给我奶奶梳头,给我爷爷穿衣服,我爹不在家,这些活儿,都该你干!”
小彤被逼得无法,双脚迈进门槛来,她犹豫着,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走。
“平平,要不我去叫我父亲和母亲来,他们可能比我更合适!”
听了这话,康平的火气腾地一下升起来,他瞪着小彤,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小彤被康平的眼神里的杀机吓呆了,这孩子,如今像个恶魔。怎么会这样啊?小彤挺着她怀孕5个多月的大肚子,六神无主地站在那里。
“快点啊!给我奶奶梳辫子去啊!”
小彤还想说点什么,康平却等不及了,“快点!给我奶奶梳头去!”
一边说,一边用力一推,小彤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一样飘了出去。头撞上了柜子的边沿,肚子也重重地撞向了地面。
"哎呀!"奶奶的一阵惊呼。
空气凝固了一般的沉寂。
孙小彤挣扎着从地上坐直身子,额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到了胸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