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他不傻，他只是嘴上不想认错。
“所以，大海，孩子今天这样，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得换法子了，不能打孩子，更不能再打孩子娘，你知道吗？你打他娘，对孩子来说，还不如打他自己好受点，你想想你自己，就知道婶子说的话在不在理了。”
大海沉思着,自己小的时候，爹经常打娘，每次打架，自己都吓的半死，又不能不管娘，又不敢劝阻爹，他无助地在旁边喊着，“爹，别打我娘，别打我娘！”
那声音里的惊恐自己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恨自己那个凶残的父亲，又怕又恨。他小时候曾经发誓，等自己长大了，如果爹再打娘，他就把爹一拳打倒在地，再把他五花大绑地丢进河里！他要为娘报仇！
后来，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夜里，他爹喝醉了酒，回家的路上，一个人倒在路边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阴曹地府里。一直倒天亮，人们发现他的尸体。
因为他爹经常殴打他的母亲，到死的时候，竟然没人为他惋惜，还有人悄悄地说，“该！这都是报应！”
回味着往事，慢慢地，大海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婶子，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是，可是，这日子过得烦心啊！我也知道我对不住这孩子。”
大海哭了，他伸开手朝厨房门口招了招，“强儿，来，让爹抱抱，来！”
志强手里拿着一个鸡蛋，做在厨房门口的木凳子上，银法手里也拿着一个鸡蛋，他正在剥鸡蛋皮，还没等剥完，志强就伸着头，把小嘴凑到银法手里的鸡蛋上，等不及要吃了。
听到爹的喊叫，志强站起身躲在银法的身子后面，紧紧抱着银法的胳膊。
二婶道，“你看，孩子多怕你啊！你这当爹的，平时多狠心！”
大海摇摇头，皱着眉头不说话。
银法剥好鸡蛋，掰开一小块蛋清，刚想吹凉，志强一张小嘴一下子把鸡蛋吞了下去，到了嘴里被烫得直呲溜嘴也不舍得吐出来。
大海看见了又开口骂道，“你看这个没出息的，饿死鬼投胎的？”
银法母亲说，“大海，你就缺少耐心，还有，小孩的事，你别管得太细，管得太细不一定是好事，你琢磨琢磨婶子这话说得对不对？”
大海不解，“管得细还不好吗？”
“这么说吧！大海，你想想你自己从小到大的情景，你就知道如今怎么管志强了。”
大海想了想，“婶子说得在理，像刚才那样，我就不该骂他！”
“嗯嗯，只要你悟透了这个，其他的我也就不用多说了！”
二婶道，“大海，女人多不容易啊！你看你媳妇，那么小的一点点人儿，跟着你起早贪黑，给你生了儿子，活没有比你少干，罪比你受的多多了，人人都有媳妇，你去看看，哪个男人不是客客气气地对媳妇的？这样打女人人家背地要骂咱咧！以后可别再这样了，好吗？”
大海不说话，他知道二婶说的也没错，也很有道理，并且真心实意地为他好，但他就是不喜欢听二婶说的话，总觉得她说的话让自己很没面子，她最爱听银发母亲说话。
沉默了半天，银发母亲道，“大海，每天给你二十斤豆腐，让你拿到沙河东的庄子里去卖，俺们只收本钱，余下的是归你，你看如何？”
大海眼珠发亮，“大婶，你说真的？”
“你这傻孩子，这不你二婶也在这里，我还能说假话啊？”银法母亲爽朗一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您真舍得把沙河东的那一大片庄子的生意分给我啊？”
“这也不算分给你，你这是给我家帮忙，你自己赚个辛苦钱，手里钱多了，就可以给志强看病了，按理说，这个气蛋三岁左右也该消下去了，到现在还没消，就是要去大医院了，等你攒下钱，就给孩子治病，好不？”
大海激动地抓住大婶的手猛摇着。“是，是，大婶，我不会说话，你别见怪，大婶你信得过我，看得起我，真心实意地提携我，把我当个人看，放眼这个庄子里，还有谁这么真心实意地帮我的忙啊！”
银法娘从大海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你是安顿好了，志强娘可是要死要活咧！也是，一个女人，成天被自己的男人打，脸皮上哪能挂得住啊！人人都是爹娘的心头肉，老人家要是知道了女儿挨打该有多心疼啊！她在你这里挨了打，回娘家从来不敢说实话，志强娘真是个识大体的好女子啊！”
大海愣住了，想了一下，“我真是个糊涂蛋啊！我该怎么办啊大婶？”
二婶看着银法母亲，眼神里发出惊喜的光芒。心里想，“银法娘还真是没有吹牛，看来她真能让大海给志强娘赔礼道歉啊！”
银法母亲微笑道，“你是明白人，大海，他是你媳妇，挨了你的打，你得想法子让她心里痛快了，不然你们两口子怎么能一条心呢？家和万事兴，是不？”
大海点点头，“大婶，我懂了，我这就给她赔礼道歉，行不？”
“咱大海就是有担当，大婶没看错，去吧！还用俺老姊妹俩一块去不？”银法娘朝屋里努努嘴。
“来吧！我真心实意地给她道歉，再多人看着都不怕！”说完在前面大步流星地先走了进去。
银法娘和李二婶相视而笑。
进得屋里，大海拿暖瓶朝脸盆里倒了一些水，又拿块毛巾扔进水盆里，拧了拧，递到仍旧瘫坐在桌子腿边上的志强娘。
“他娘，擦擦脸！”
志强娘一把打掉了大海手里的毛巾，一句话也不说。
大海楞了一下，脸上又堆起寒意，但是很快就捡起毛巾，摁在水盆里洗了洗，又走出屋子把洗脏的水倒了。
这边银法母亲和灵芝娘李二婶赶紧劝解志强娘，“差不多就行了，等会别再怄气拿架子了！为了孩子，日子还得好好过，不是吗？”
“我不稀罕，他以前敢打我，今天也敢打我，今天打了我，以后还是要打我，我可不敢相信他，老天爷也救不了我”
二婶道，“志强娘，你不相信他，你可要相信你大婶啊！明天起，他就是个生意人了，到处卖豆腐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和你闹气？刚才你大婶可说了，每天让他卖掉0斤豆腐，这里面能抽掉不少钱呢！日子有了奔头，就能攒下钱了，等有钱了，就能给志强治病了，你俩就不会为了孩子的事吵架了。”
这时侯，大海一手端着盆，一手领着志强进来了，他把盆放心，拉着志强来到媳妇面前，把志强送到媳妇怀里，自己在娘儿俩的面前蹲了下来。
“志强，爹刚才打你娘了，是不？”
“是。”志强点点头。
“爹这样是错的，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现在爹就给你娘赔礼道歉行吗儿子？”
志强看着爹，结结巴巴地说，“啥......啥.......啥是赔礼道歉?"
银法母亲和李二婶哑然失笑，银法母亲赞一句，“多么聪明的孩子啊！”
志强娘僵硬的面部此时稍微抽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仍然默默不语。
大海重新拧了毛巾，放在儿子的手里，“先给你娘擦擦脸，爹等会再给你说啥叫赔礼道歉！”
儿子接过毛巾，在母亲脸色轻轻地又毫无章法地这儿抹一下那儿蹭一下。志强娘接过儿子手里的毛巾，自己擦起脸。擦完了，仍旧把毛巾递给儿子手里。
大海从儿子手里接过毛巾，蹲着朝前走了一步。“志强娘！对不住，我糊涂了，办了很多糊涂事，我是个二愣子，以前都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说完，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久久地沉默不语。
志强娘一甩手，瞪视了丈夫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接着她又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大海，终于破口大骂，“你不是二愣子，你精得很哪！你看我娘家没有兄长弟弟，没有叔叔伯伯，你觉得打了我等于白打，是不？我也是我爹娘娇生惯养的，我是他们的心头肉，嫁给你大海，跟你享过什么福没？生志强的时候我差点没命，你当时也记得吧？说说，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
志强娘边说边哭，李二婶和银法娘也跟着哭。志强也哇啦大哭。
“我不好，你打我，志强娘！你打死我吧！”大海也哭了，悔不欲生地抓住媳妇的手。
志强娘任凭他抓着，只是哭，另一只手拉过儿子坐在自己腿上，一家三人抱头哭成一团。
银法母亲和李二婶站起身，悄悄地退出屋门，走到院子李，看见银法正在给志强坐面条。
银法母亲拍拍儿子的肩膀，“看我这好儿子，生就一副好心肠，谁家闺女跟了他，保证一辈子过的痛快！”
银法的脸腾一下红了，低着头只顾着擀面条。
李二婶脱口而出，“大嫂，俺家灵芝给你当儿媳妇，咋样？”
银法娘和银法登时愣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