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红尘缘浅之初见端倪
一进屋,看见兰香已经躺在床上,几个丫鬟拉着她的胳膊吓得只会叫“姨太太”,年龄大点的,站在地上也只是急得直搓手,仔细望去,满地的人群乱窜,就是没看到一个能真正有头绪的。
小彤将葡萄塞进一个小丫头手里,几步走到兰香面前,兰香见了她,急忙伸手抓住,“好妹子,你来的太是时候了!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急着出来,早上还好好的,突然就要生了!”小彤也抓住她的手“不怕啊!一定会母子平安的!”兰香点点头。
小彤问那走来走去的丫鬟,“产婆去请了吗?”
“去了,说马上就到,请的最有名的舒婆婆”
“这种事情应该早做准备,老爷呢?老爷知道了吗?”
“老爷这几天都见不到人,好几天都没来过这里,去老宅里找了两次,每次见到他,都是在发火骂人!”
“为什么呀!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出了大事了,生意上的事,我们不敢问......”
小彤低头沉吟,不及细想,“谁去烧热水了吗?要多烧热水,孩子的小衣服、小被子拿出来备着,给姨太太充点红糖水先喝下去!”
小彤的一席话让丫鬟们有了章法,烧水的烧水,准备衣物的准备衣物,还有人到门外去接舒婆婆,小彤抓着兰香的手,“应该快去请老爷过来啊!派谁去请呢?”
兰香道,“唉!请也没用,只怕来不了,我这孩子啊!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生?”说着急得留出眼泪,“痛死我了!”
“舒婆婆来了!姨太太,舒婆婆来了!”小丫头们欢呼着迎到门口,一个衣着光鲜的肥胖妇人被小丫头们扶进来。她慢吞吞地走到兰香身边,掀开被子一看,嘴一撇,又把被子盖上。
“不要瞎吵吵,这才哪到哪,就先喊开了,等到真要用劲的时候倒没力气了!”一屁股做到椅子上,看到了那筐诱人的葡萄,“去洗好端来,我吃葡萄等着!瞎吵吵,没有三个时辰孩子是落不了地的!”
“舒婆婆,孩子是不是要出来了?我感觉要出来了!我痛死了!”王兰香大喊。
“不要慌,能看见了,头发不错,不过现在又回去了!”舒婆婆吃着葡萄。
“啊?怎么还能回去呢?您不要吓我!”
"我干嘛要吓你,胎儿随着宫缩向前移动,就能看到头,当你宫缩消失了,他就又回去了,有什么稀奇?”
小彤听听似乎也有道理,但产妇生孩子是大事,作为孩子的父亲刘金成却不出现,怎么说都不应该。
舒婆婆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继续唠叨,小丫头们如听圣旨,“生孩子谁都着急,早点生下来就早点卸下包袱,瓜熟蒂落,该出来就要出来的,急什么!孩子头先出来最好了,有的孩子脚先出来,有的孩子脐带缠了脖子,哎呦!那是要累死我喽!家里人在旁边也吓个半死!手指头都咬破也没用!还有的呀!肚子里是两个,生完一个,过了半天又出来一个,大人的力气且得够用呢!”
所有人都吓长了脸,禁若寒蝉。
“刘老爷怎么还不来啊?这要有点什么事给谁说?男人们就是狠心,播个种是容易啊!”
兰香又大喊起来,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哀求,“出来了,出来了,舒婆婆,你快看看,出来了!”
舒婆婆翻了一下眼皮,“吵吵啥?吵吵啥?”
兰香疼得脸色发白,头上出了很多汗,虽然是第二次生孩子,她仍然还是担心,刘金成不在身边,更觉得怯懦无力。
想起第一次生孩子时,丈夫李顺在屋子外面一叠声的发问,“生了没?生了没?兰香你不要怕啊!”那一声声关起给她带来多少勇气!婆婆忙前忙后的准备东西,母亲也来陪着,她虽然疼,但是不害怕。
现在呢?这样的场景自己做梦也不曾梦到过。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她在心里祈祷,“孩子,可怜一下为娘的,快点出来啊!你的爹是指望不上的人,到现在他还没有给娘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不能让你堂堂正正地出生,孩子,因为这个你就不出来了吗?你也和娘一样恨他吗?”
想到这里,兰香觉得肚皮一阵收紧,嘴里不由自主地怨了一声,“刘金成,你把我王兰香害得好苦啊!”
刘金成这时候确实很苦恼,他被码头上的事情缠住了,眼看他就要失去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了。他愤怒,他惊讶!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好几个船的军粮被劫走,好几次的货物被偷走,这么多年从未遇到。
刘金成一生最大的业绩是垄断了胶州的漕运码头,他最大的自豪也是把漕运码头经营地蒸蒸日上,可是最近不知怎么了,货物总是出问题,有时被偷,有时被毁,他只好赔偿了商家很多银子,赔银子不说,失去了客户的信任才是大事,这种事情很多年没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了,娘的!这太阳要从西边出来啦?
码头上的天光楼前,刘金成端坐中央,仓场、经办的头目和工人各站一边,白海良站起身,威严地道,“仓场总督、业务长官的人都来了没有?”
总督铁辉道“回禀大人,仓场总管和业务长官都到齐了!”
刘金成说,“好!坐粮厅的人呢?”
管事的常大旺走出人群,“回禀大人,坐粮厅三班六房八科六十四巡社等各差役都已到齐。”
“土石两坝、中西两仓呢?”
负责人金若辰也高声回答,“回禀大人,全部到齐!”
刘金成道,“各位肃静,仓场总督大人经过半年多的巡查研考,亲手制定了《漕运仓场二十四条规定》,今天在此诵读给大家听,今后在漕运仓场,条规即是法,凡有违抗懈怠者,有知法犯法者,有以身试法者,一律严惩不贷。下面有仓场总督铁辉先给大家宣读这项规定,然后再亲自颁发到大家手中”
铁辉高声念到,“《漕运仓场二十四条规定》颁布如下,第一条:各帮漕运船只必须在规定时间通抵靠岸,漕运船靠岸后于三日内由领运官向坐粮厅报单,领取虎头牌,并将虎头牌高悬于船头之上,......”坐粮厅的主管们肃立倾听
“第二条:坐粮厅在接到漕运船保单三日内,在天光楼公开掣签决定收兑漕运粮的经纪,掣签时必须由坐粮厅厅承办、仓场东西两科及漕运科经办、漕运领运官,军粮经纪、西仓或大运中仓监督在场......”
众人俯首听宣,惊悚有加,这些规定就如同绳索,牢牢拴住了他们的自由,他们的外快,还有他们的权利。
刘金成向众人扫视一眼,铁辉继续念到,“第三条,军粮经纪领到收兑漕粮的指令后,须要在当日执军粮密符上船抽取粮样,任何人不得阻止。第四条......”
宣读完毕,众人散去,白海良、铁辉等人陪着刘金成走进了天光楼。刘金成兴致勃勃地问,“铁总督,《漕运仓场二十四条规定》颁布以后,你觉得效果如何?
“好啊好啊!刘大人,这就等于编织了一张大网,将漕运码头严严实实地遮盖了起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后有人再想营私舞弊,投机倒把恐怕就有点儿难了!”
刘金成摸着下巴上的一拢胡子道,“偌大的一个漕运码头,不能无规无矩,家有长业,虽饥不饿,国有常法,虽危不亡。最近发生的事情你要尽快给我查清楚,如果再演变下去,这颗毒瘤恐怕要害我们漕运码头关门大吉了!”
“刘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尽快办妥!今天这规定一定会让码头上的方方面面都规范起来,行有条规可依,管有条规所辖,惩罚也有条规可以查照,号令不虚出,赏罚不滥行”
刘金成停下脚步,突然变了脸,一脸冷酷,“口说无用,我要的内鬼尽快给我找出来!“
铁辉也马上收敛了表情,连全身都收紧了。拱手作揖,大声说:“是!”
刘金成脸上缓和,“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回去了!家里捎信儿来好几次了,内人要生了,希望能母子平安,一扫近期来的晦气!”
铁辉四五十岁的样子,衣着深蓝,裁剪合身,神情恭谨,言行举止一向都是滴水不漏的人。此刻闻听东家要添人口了,立马兴高采烈道,“老爷家里有如此大喜事?那就早些回去坐镇,一有好消息及早告诉兄弟们,让大伙儿好好庆祝一番,预祝小公子平安降临,看来我们漕运码头要欢天喜地了!”
“好好!”刘金成笑逐颜开,“那我回去了!”
刘金成抬脚要走,突然进来一个男子,进门朝两人拱手道,“大人,尚文林疯了!”
“谁?怎么回事?”刘金成停下脚步,“尚文林,就是那个仓场督管?”
“正是!”铁辉慌忙应答,“大人,您还是先回家去吧!家里的事情是大事。这个人的事情我去查办!”
“带我去看看!这里面一定有隐情,说不定拔出萝卜带出泥呢!”二人跟着报信的人快步走去仓场。
尚文林提着一捆柳条不停地走来走去,“编筐啦!谁会编筐啊?”他三十几岁的汉子,赤裸着上身,下身的裤子已经肮脏不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
铁辉和刘金成如同两座巨塔一样站在他面前时,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愣愣地没有反应。平时,码头上的哪个人见了刘金成不是点头哈腰啊!
“尚文林,别来无恙啊?”铁辉给他打了个招呼。
尚文林看着铁辉,傻傻地笑了笑。
前来报信的人对刘金成说,“大人,他天天憋在这仓库里,没白没黑地找人编筐编篓,有时也自己编,但没有一次能编成的!”
刘金成对着尚文林道,“这么久了,你天天憋在这里,大人我心疼你,现在带你出去喝一杯你去不去啊?”
尚文林转身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端到刘金成面前,“喝酒,喝酒,嘿嘿嘿嘿......”
铁辉一巴掌将水瓢打落在地,大喝一声,“混账!尚文林,你可知道,这是我们的东家刘大人,刘大人请你,你敢不去么?!”
尚文林的脸上露出畏惧的神情,慢慢地就哭了出来,“我就想编个筐装银子,我不喝酒,我不喝酒......"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大冷天的,赤着上身,看着就替他觉得冷。
“大人,他已经这样七八天了,饭也没有正经吃过,这缸里的水到被他喝了不少!我们一开始也不敢多说,后来看看真的是像疯了,才给您报告。”那个报信人道。
刘金成自言自语地:“一个精明干练的仓场督管,大运西仓的铁算盘,说疯就疯了?谁信呢?”
铁辉道,“说起来的确匪夷所思,可是大人您也看见了,尚文林这样真不像装得,那可太不容易了!”
就在刘金成绞尽脑汁的时候,家里的王兰香正为了生孩子筋疲力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