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昨夜叫水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消须臾就传遍了后院。
正院中,一道杯盏的破碎声传来。
王妃一手按住桌面,她闭着眼睛, 急促深呼吸着,不住要平复情绪。
杯盏碎片凌乱, 水渍横溅。
院中奴才噤若寒蝉跪在,死死低垂着头,大气皆不敢出一下。
秀琦站在她身后, 要扶住她, 可起方才娘娘将她挥开的情景,不敢前那一步。
她轻拧眉,看了一眼秀珠。
秀珠瑟瑟缩了下头。
秀琦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她不过就出了一趟拎茶水, 还未来得及交代,这秀珠就将昨夜前院叫水一事告诉了娘娘。
秀琦心中恼得紧。
明知如今娘娘情绪敏感, 受不得刺激,还总将这些事朝娘娘面前禀报。
也不知有没有脑!
不知过了多久,王妃才压住情绪,她面无表情转过身, 秀琦忙扶着她坐下。
秀琦朝娘娘的腹部看了眼, 眸中闪过一丝紧张和惊恐。
不她过于小心,而娘娘这胎, 看着委实凶险。
明明不过六个月左右, 偏生腹部隆得极高,像极了将要出生月份的模样。
王妃艰难坐了下来,须臾,秀琦犹豫喊了声:“娘娘?”
王妃没看她, 只扫了眼的凌乱,她冷声道:
“清理了。”
秀琦呼吸一滞,忙挥了挥手,立即有婢女站起来清扫面。
在这期间,秀琦小心觑了眼娘娘的脸色,她迟疑说:“娘娘,您消消气。”
话说出,连秀琦自己都觉得这个字干巴巴的。
姜韵伺候了殿下,这已经发生的事实,娘娘阻止不了。
而且,这个字,也安抚不了娘娘。
可能安抚娘娘的人,至今尚未出现。
秀琦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原以为娘娘有孕后,这正院会比往日更热闹。
前两个月的确如此,可如今这正院却有些落寞下来了。
就在她心中思索着如何安慰娘娘时,忽然见娘娘冷静的声音:
“叫人院外候着。”
秀琦一愣:“娘娘这何意?”
寒风透过楹窗的缝隙吹进来,却不及王妃心中的凉意。
她轻扯了扯唇角,似讽刺一闪而过:
“本妃罚了她,殿下就恼得那般。”
“如今她终于和殿下有了肌肤之亲,殿下怎么会叫她依旧毫无名分待在府中?”
那不令人耻笑?
这些日,足以叫王妃冷静下来。
往日看不明白的事,如今也理出些思绪。
殿下若不纳人进府,贵妃娘娘能逼迫得了殿下?
若真对那姜韵无意,她不许姜韵有名分,殿下何故不直接让她处理?
最初她尚未反应过来。
只当殿下看在贵妃娘娘的面。
可如今来,从最初,姜韵进府时,殿下就在暗暗护着她了。
王妃终于记起,那日姜韵初进府时,就未曾被殿下带来见她。
而藏进了前院。
先赏赐,后请太医,她不过罚了那奴婢一场,竟被殿下呵斥无理取闹。
便李侧妃,也未曾让殿下这般待过她。
王妃起殿下提起姜韵时,总可有可无的模样,不禁扯了扯唇角。
殿下究竟自己都没清楚自己的心思,还只在故意骗她?
王妃闭了闭眼睛。
总归这些都不要了,要的——殿下对她失言了。
哪怕为了姜韵,殿下也总要来见她的。
毕竟,要姜韵名正言顺有名分,殿下也总要带姜韵来给她敬茶的。
秀琦呼吸稍轻,她堪堪出声:
“娘娘,这怎么会?殿下不至于待她那般特殊。”
秀琦说这些话时,有些焦急,也正因此,才越发显得底气不足。
王妃没再说话,她只平静道:
“叫人厨房传膳。”
快近午时,该膳的时间。
可秀琦却差些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看向自家娘娘。
若搁往日,殿下做出这般事,娘娘哪有心思膳?
王妃自然知晓她为何愣住,只厌烦拧起眉:
“还不快!”
秀琦堪堪回神,服身行礼:“奴婢这就。”
她转身那瞬间,顿时咬紧了唇瓣。
她往日总希望娘娘理智冷静些,可娘娘如今当真如她所愿般理智,她却忽然有些心疼了。
往后余生漫长,娘娘这般被迫清醒,可当真好事?
正院传午膳的消息很快就被后院的人知晓。
李侧妃狐疑看向安铀:“你没错?”
安铀摇头:
“奴婢亲眼看见秀琦领膳的。”
李侧妃顿了下,才惊讶轻嗤了声:“她倒聪明了。”
在这后院中,什么最要的?
李侧妃可以毫不犹豫说,嗣。
她膝下有付铭,即她犯错,看在付铭的份,殿下就不会罚她。
所以,往日王妃仗着有孕百般闹腾,李侧妃难免对她有些看不眼。
安铀的却不正院的事情,而前院中的姜韵,她有些牙酸:
“主昨日和许良娣相争,最终却让她占了便宜。”
提起这般,李侧妃娆人的眉眼倏然冷凝下来,半晌,她才轻呵了一声:
“如此也好。”
安铀茫然了:“这哪里会好事?”
李侧妃不耐觑了她一眼,才道:
“她既然已经伺候了殿下,殿下自然会给她名分。”
安铀憋了半晌,才堪堪嘀咕道:“平白让她有了名分,哪算好事?”
“蠢货。”李侧妃骂了句:“她没有名分,如何进后院?”
“她不进后院,谁敢将手插进前院对付她?”
若姜韵一直留在前院,才最安全的。
可这也不现实的,毕竟没有人敢保证殿下会一直待她感兴趣。
李侧妃只盼着姜韵莫要那般聪明,选择推迟时间进后院。
她和王妃截然不同。
王妃不愿姜韵进后院,她却觉得姜韵越早进后院越好。
毕竟早些进后院,她才会少些和殿下朝夕相处的时间。
安铀被骂了一句,终于反应过来主何意,她堪堪窘迫垂首:
“奴婢岔了。”
她伺候李侧妃久了,自然习惯了她的脾气,顿了下,安铀眸亮着道:“如此说来,那还当真好事。”
李侧妃已经懒得和她说话了,只撂了句:
“且看着吧。”
安铀噤声,不解她哪句话说错了?
她自然不知晓,自家主心中也甚矛盾。
毕竟殿下她枕边人,见幸了旁的女,在李侧妃心中,这如何也不会算好事的。
再如何说,也不过些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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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在正院门的奴才,待日落只剩余晖时,终于等到了付煜。
消息传到秀琦那里,秀琦却不如往日高兴,而心中咯了一声。
她嘴角的弧度顿时降了下。
看来娘娘的确猜中了。
秀琦情绪复杂将付煜迎了进来,王妃端坐在位置,她因有孕未施粉黛,可却衣装整齐,丝毫不堕王妃的气度。
她刚要起身行礼,就付煜出声:
“你身,不必多礼。”
刚站起一半的身,被男人按了回,王妃一顿,若无事坐好,她堪堪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妾身谢过殿□□谅。”
付煜端起杯盏的动作微顿,掀起眼皮扫过王妃一眼。
体谅?
昨日一事发生后,这两个字从王妃中说出,莫名有些轻讽。
回府后,本来的确过来和王妃说姜韵一事。
可姜韵自己却说了不愿这时要名分,付煜自然不会再来和王妃提此事刺激她。
如今之所以过来,还张盛提了一嘴,今日正院一切如常,午时也提了午膳。
对王妃尚有分了解。
付煜原以为王妃会因此事而闹,谁知晓,她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若她闹还好,她这般行事,付煜反而心生了一分愧疚。
以,付煜这时就出现在了正院。
可付煜的这些法,王妃却不得而知,只当为了姜韵一事而来。
她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付煜开,王妃袖中掐紧了手心。
殿下何意?
莫非还要她亲自开,许姜韵名分吗?
终于,付煜出声:“本王也有些日没来看你了,身可妥当?”
王妃不着痕迹轻拧眉。
她今日不看见付煜,只早早解决姜韵一事,她扯了扯唇角:
“殿下放心,妾身身无碍。”
她不耐和付煜继续说这些没的话,她抬眸,直接道:“殿下今日来,可有何事?”
付煜至此,终于反应过来为何今日进正院中,总觉得些许不对劲。
平静看向王妃:
“王妃觉得本王该有何事?”
王妃忍了一日的情绪,在付煜的冷淡下终于爆发:“昨日殿下在前院幸了姜韵,今日来,难道不为了给姜韵名分?”
付煜往后靠,抬手捏了捏眉心,似疲倦道:
“若本王说,你当如何?”
王妃强行伪装出来的冷静将要破碎,她咬声堪堪问:“殿下可还记得答应过妾身的话?”
她深呼吸一,偏过头,似不愿再看付煜:
“殿下都不记得了,妾身能如何?”
“随殿下的便就。”
话似退让,却怨气满满,付煜倏然就不继续待下。
若当真来这为此,王妃这般,的确气虚。
可偏生姜韵的一番话打消的念头,既如此,自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只觉王妃这般态度咄咄逼人,也生了不耐,付煜站起了身。
王妃没会如此,话音倏然顿住。
付煜朝前走了两步,突兀回头,掀起眼皮扫了王妃一眼,轻嗤:
“王妃放心,答应你的事,本王自不会失言。”
付煜走后,王妃彻底愣在了原。
秀琦迟疑着前,堪堪道:“娘娘,奴婢瞧着、殿下好似没有给姜韵名分的意思……”
这无需秀琦多言,在付煜离开后,王妃自然也知晓付煜不为了姜韵而来。
正因此,王妃才愣住,她心中不住懊恼。
明明好了,不管殿下怎么说,她皆要冷静。
谁知晓,她一见殿下,就止不住心中的委屈,埋怨之言脱而出。
殿下来看她,本该好好的一件事。
因她的冲动,而毁了。
起适才付煜离开前的不耐,王妃身轻颤,控制不住拉住秀琦,茫然问:
“……我不真的做错了?”
秀琦眼眶一红。
她家娘娘生来高傲,何时这般不自信过?
娘娘素来看自己身份,如今竟连自称都忘了。
可秀琦却只能说:“娘娘日后莫要和殿下闹了,殿下总会回心转意的。”
回心转意?
王妃倏然闭紧眸,原来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当真失了殿下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