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刻之后程蕙心才放开早就皱巴巴的巾帕,颇为羡慕的摸了一把滑溜溜的乌发,“好了。”
凌云遮对她的动作浑然未觉,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条玄色的发带,递给她。
程蕙心不会男子发髻,只得将他的头发拢在一块,用力的打了个死结。
瞧见他右胳膊的里衣上有粉色的痕迹晕开,程蕙心鬼使神差的问道:“你的手......”
那是伤口裂开了把。
凌云遮却突然问了一句,“用过饭没?”
程蕙心卡壳了下,摸着空荡荡的肚子,“还没。”
从凤鸾殿出来之后,她就去抚痕殿收拾了些家当一路朝清寒殿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吃东西。
“牵风,备饭。”
一直守在外头的牵风应了一声,拉着被他偷渡进来的雨浓去了外边的庑房。
说实话吃饭之前程蕙心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昭帝针对凌云遮,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吃的。
没想到,还不错。
都是御膳房常出的菜色,她许久没吃还有点想念御厨的手艺。
用过饭后牵风去帮凌云遮换药了,西外间就剩下程蕙心和雨浓两个人。
雨浓一肚子的话到现在才敢开口,“郡主,外头天都黑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刚才她就想说了,可是郡主和凌殿下两人在里间也不知做了什么好久才出来,中间牵风还拦着不让她去打搅。
再怎么说未出阁的小娘子待在郎君的寝殿里,就算没人看到也总归不好,何况郡主和凌殿下身份特殊。
程蕙心正在看墙上凌云遮画的一幅雪后图,闪神了会没听到雨浓的话,雨浓见她沉默以为是不愿意走,顿时嘟囔着,“郡主,李嬷嬷说了,你不能和凌殿下靠得太近。”
外间换完药回来的凌云遮顿住脚步,神色瞧不出来什么情绪,后面的牵风却倍觉压力大。
雨浓这小丫头说什么不好,在他们的地盘说这挑拨离间的话。
拔高的音量唤回了程蕙心发散的心神,她眨巴了下眼睛,下意识地问道:“李嬷嬷什么时候说过的。”
一开始李嬷嬷是不愿意她和大佬混在一起,可后面到底什么都没说,甚至有时候她要给大佬送东西还是李嬷嬷收拾的包袱呢!
雨浓回忆了下最近李嬷嬷说的话,“就国公爷来院子的那日说的,说是郡主眼下已经是定亲的小娘子了,就不能再和别的小郎君靠太近,不然被世子爷寻到错处可就不好了。”
和武王府的亲事程蕙心表现的如此抗拒,李嬷嬷心里明白却也知道程国公定下的事情是无法再更改,再说娘子的亲事本身就是由家中父母商定,因此就算程蕙心如何不愿,终究还是要嫁人。
有着程蕙心之前对梅修贤的拼命三郎的劲头,李嬷嬷知道劝程蕙心远离凌云遮那是不可能的,只得叮嘱雨浓要时时暗示提醒,可惜小丫头性质直接,哪里懂得迂回。
未等程蕙心皱眉发脾气,外间就有东西掉落,瓷器碎裂的声响格外的大,引得里头的两人朝外看去。
牵风被雨浓口中极大的信息量震惊到,不由得错手把本来要给程蕙心的药瓶给摔了,比起药瓶被摔,前方气压低到可怕的凌云遮才是最让他心惊的。
季玉泽和程蕙心定亲?
凌云遮掀开布帘,眸光冰冷,“出去。”
雨浓一惊,竟然是下意识地跑了出去。
“定亲?”
“季玉泽?”
这几个字眼仿佛是被凌云遮翻来覆去的嚼过,说出口时有这难以言喻的嘲讽。
他黑沉的眸子看向一脸惊慌着想解释的小娘子,上前欺身,才刚包扎过的右胳膊根本不顾那一点微末的疼痛,径直的捏着莹白的皓腕,收紧在掌心里,力道大的可怕,“不能靠太近?”
“嗯?!”他从鼻尖哼出充满胁迫的音调,俊美的脸庞仿佛沉入黑暗之中,阴鸷的眼神毫不保留的施加压力,“告诉我,你有多少事瞒着我?”
程蕙心胭红的唇瓣被咬出一道道发白的印子,她秀眉若蹙,澄透的眸底无措又夹杂着点茫然,像是不理解他的质问又像是在委屈,“我没、没瞒着你。”
只不过是没来得及说而已。
再说这件事在她眼中跟根本就不算定下来,更别提起来了。
想到后面她无端端冒出点憋屈,“又不是我愿意的,你凶我做什么。”
小娘子的倒打一耙让凌云遮微眯了眯眼睛,似是在判断着什么,审视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离,从倔强扬起的眉梢到秀气的鼻头和被咬得可怜的唇瓣。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左手抚上小巧的下巴以不容抵抗的力道强硬地拉近两人的距离,气息交融,剩下的话融化在唇齿之间,“别咬……”
郎君的话缱绻温柔却和他强硬的行为极为不符,被放开时程蕙心还些恍惚,她不知自己的脸上有多红,含着水雾的眸子困惑地看着他,“你……毒发了?”
如果不是毒发怎么突然就、就亲下来了。
凌云遮胸口凝结的郁气和翻滚的醋意一滞,近乎失笑地按着乖乖不动的小娘子再一次结结实实的亲下去。
等到程蕙心回神时发现自己坐在某人的大腿上,触感极佳,结实又弹性,掌心下的胸膛里散发着勃勃的生机,心跳声恍若擂鼓重重地敲打着柔嫩的掌心,叫她收回了手。
腰间的大手像是圈占地盘的野兽更加收紧了几分,占有欲十足,暗哑的音节从头顶上方传来,“说说,你和季玉泽是怎么回事?”
还迷瞪瞪的小娘子思路不自觉地被带走,拧着好看的眉头把程国公先斩后奏的事情说了。
说到后面满是怨念,“我见到他躲都来不及,又怎么想和他......”尾音满是不愿和委屈。
这个不自觉吐露的答案显然取悦了郎君,像个刚被顺毛的鸟雀,舒展着翅膀,藏于眉眼间的暴风雨褪去,透着一抹满意和愉悦。
程蕙心伸出手摸了摸眼前线条流畅的脖颈,没有感受到想象中毒发时的症状,有些困惑的歪着头,呆呆得问道:“你没毒发吗?”
凌云遮视线轻轻地落在小娘子更晕红的唇瓣上,眸子深了深,嘴角噙着一抹笑,“发完了。”
“哦,”不知为何觉得心跳有些快,程蕙心仓皇地收回不不安分的小手,长睫轻颤,像是柔若无骨的羽蝶无法承重的上下扇动,在下眼睑留下一道道阴影,有种令人心惊的脆弱感。
话说为什么觉得怪怪的?
被占了豆腐的程蕙心直到回去时还有点懵懵,高速运转的大脑一碰上凌云遮就像是宕机了,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