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的晴光很快就赶到御医院,见到程蕙心被包成粽子一样的双手后,把哭得两眼肿泡的祥云骂了一顿。
听说程蕙心是手心被缰绳磨烂,晴光担心会留疤急着去寻御医问问,这才放过祥云。
程蕙心举着手,视线一直在西侧的布帘上打转,凌云遮被送进去之后就一直没出来过,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晴光得到御医郑重的担保绝对不会留疤才安下心,她扶着程蕙心的胳膊,“郡主,快回去歇一歇吧,你这手不能见风。”
程蕙心无语地看了晴光一眼,都被包成这样子了,还怎么见风。
“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
大佬还在里面诊治,她就这么走了,想想都没良心。
至于原本就痛恨原身的凌云遮为什么会愿意救她,程蕙心不清楚。
不管如何被救总归是事实,就算是他脑抽了,自己也要拿出态度来。
可惜,没等程蕙心见到凌云遮,大内侍李忠来了。
李忠是奉昭帝的旨意来看一看凌云遮的受伤情况。
凌云遮在宫内处境如何难堪,昭帝自然也知晓,可凡事总归有个度。
若是凌云遮伤势过重而让聿国有了挑起战争的借口,这对于在休养生息的昭国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陛下身边的大内侍都来特地来看一眼那质子的情况,这下原本打算敷衍了事的王院使立马改了态度,让御医全力诊治。
得到凌云遮不过是折了腿,并无大碍的回答后,李忠满意地打算回去复命。
在经过一直坐在廊檐下的程蕙心时,他笑道:“郡主,陛下在凤鸾殿等你。”
李忠面上笑得开,眼神却十分淡漠,站在程蕙心背后的晴光心里不安极了。
李忠是陛下的贴身大内侍,他的一言一行自然也代表着陛下的意思。
往日李忠对程蕙心也是低眉带笑,说话也是透着点小心,哪里像今日这样冷淡又疏离。
程蕙心没想那么多,只是心里还放不下大佬,叮嘱祥云留在御医院内问明情况,然后跟着李忠去了凤鸾殿。
凤鸾殿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值守的宫女和内侍皆是躬着身子,神色紧绷。
晴光心里的不安更盛,却不敢说话。
宫女方打起毡帘,就听到正殿内昭帝冷冷的一声“胡闹”,吓得手一抖帘子差点没打到程蕙心的身上,她惊恐的跪下来请罪。
“退下吧。”
李忠在一侧,见程蕙心没发脾气,眉毛动了动,心中诧异。
平日里这等冒失的奴婢,蕙兰郡主早就让人拖出去打板子了,何时她竟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了,不似往日的作风。
想来也是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又或许只是在陛下面前装的?
只可惜......李忠垂下眼,终究是表面功夫。
程蕙心进了正殿,第一眼便看见皇后跪于下首,台上昭帝大马金刀地坐在嵌螺钿紫檀玫瑰广塌上,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皇上万福。”程蕙心心里打着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连皇后都跪着。
昭帝叫她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昭帝猛地一拍榻上的小几,声音沉怒,“程蕙心,是朕太纵容你了,才让你如此的无法无天。”
“叔父,何意?”
当头砸来的责骂让程蕙心一脸迷茫,落在昭帝的眼中自然是在装傻,顿时心里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越烧越旺。
李忠心中叹息,方才还觉得蕙兰郡主有所改变,现看来还是如以前一样。
对着陛下也敢装傻,真是胆大包天,愚蠢。
“平日里你在胡闹、肆意妄为,朕都念着你在宫中无依便多加宽容,不曾惩处,就连五娘因你落水,朕都不曾对你多加苛待......
“可你今日竟然在校场内纵马而行,险些害得皇子公主们受伤,你可知罪。”
面对昭帝来势凶猛的怒火,程蕙心感觉似有一种无形的石头压在心口上,喘不过气来。
程蕙心觉得委屈,明明是四公主故意挥鞭让小母马受了惊,自己也差点没命了,怎么到昭帝这里就变成是她故意纵马,无视人命的。
要不是大佬相救,恐怕她早就缺胳膊少腿了。
她想辩解,可昭帝却不给机会,“若不是大皇子和公主们都平安无事,朕定然会......”
“皇上,”皇后扬声打断,“二娘自小就惧马,您是清楚的,她连马都不会骑又怎么会故意纵马伤人,这是都是他们的诬蔑,请明察。”
“诬蔑?”昭帝冷笑,“你的意思说,朕的皇子皇女们用自己的性命做抵押就为了诬蔑她一个郡主?”
“皇后,朕对你很失望。”
昭帝沉声道:“当初朕想着你是后宫之主、又是知书达理、心善如水的女子,二娘交由你来抚养最为妥帖,可你看看,现在她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嚣张跋扈、骄横蛮行,这满宫之中谁敢招惹她,只怕是躲都来不及。”
昭帝越说越气,袖袍一挥,小几上的佛经和茶盅、还有那串菩提子的念珠纷纷摔落在地。
青釉兰花茶盅碎裂,四散飞溅出许多碎片。
皇后本就跪于阶前,眼见碎片袭来,想起身躲避却因膝盖酸麻又跌坐了回去。
她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容颜有损,不能为后,这是自古以来的铁律,无法更改。
若是她失去了中宫之位,她的三郎......
“唔......”程蕙心面露痛色,身子一颤,包裹着绸带的两只手以极其奇怪的姿势圈在皇后的身侧,牢牢的挡住了所有的碎片。
正殿内凝结的空气随着程蕙心倒地的声响而重新流动起来,昭帝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有错愕也有些察觉不出的悔意。
皇后差点受伤是他没有想到的,而他更没想到的是程蕙心居然不顾危险的挡在皇后身前。
李忠反应最快,尖利的嗓音在殿内回荡开,“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昭帝刚想抬步下去看,耳朵听到殿柱一侧的幔帘处有哭声,他眉眼一厉,却在见到那隐约露出来的双髻上的粉绸带后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