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云靖辰还以为自己死定了,那个灵族妖女出剑的动作狠辣迅疾,分明就是铁了心要取自己性命。
一道惊鸿般的剑光在他眼前闪过,余十七挡在前面的背影此时在云靖辰眼中有如天神下凡一般伟岸。
西陵玥没想到余十七能从困住他的飞雪旋风中脱身出来,还及时地赶在自己得手之前架开了刺向云靖辰的剑。
“好啊,画师余十七,深藏不露嘛。”她撇了撇嘴角,又问:“你是怎么从那里面脱身的?”
虞幼慈看到了余十七破解那道旋风的经过,低声喃喃:“扶摇之剑,风脉,风止岚灭。”
“是同风门的剑术。”余十七承认道,“西陵姑娘,我们没有交锋的必要吧,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已。”
西陵玥侧着身沉吟,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接受余十七的提议,忽然余光瞥到他身形一阵萎顿,紧接着便听到剑当啷落地的声音。
扭头看去,只见余十七面色痛苦地弓着身子,用左手掐着自己右手的手腕。他的手背上筋脉突张,血管变成了醒目的深黑色。
“余十七你……”西陵玥一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还在想自己方才的举动都在分寸之中,应当没道理会伤到他。
“秘咒……秘咒是真的……”还瘫坐在地上的云靖辰睁着一双惊愕的眼睛喃喃说道。
看到余十七的身形摇摇晃晃,虞幼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用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虞言志,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余十七咬着牙回答道,额头上不知不觉中已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秘咒?”西陵玥狐疑地走上前来,把剑丢还给虞幼慈,而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抓起了余十七的右手。
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后,冷冷地朝虞幼慈和云靖辰扫了一眼:“原来你们方才算计的就是这个?”
虞幼慈脸色发红,有点羞愧地躲开了她的目光,小声说道:“我们以为那不是真的……”
云靖辰这个时候也不敢直面西陵玥,盘腿而坐垂视着自己的膝盖说:“谁知道他真的是不能握剑的……什么嘛,明明有那么好的本事,年纪轻轻就离开云中剑……”
西陵玥没有理会他们,问余十七:“秘咒触发的条件是握剑?”
余十七这个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谁给他下的秘咒?”西陵玥问虞幼慈。
“大概……是宗主会。”虞幼慈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她加入云中剑的时候,余十七早就已经离队了,不过按照荒芜宗的规矩,施加秘咒这种大事向来是只有宗主会有权通过的。
“宗主会,哼,看来你们的高层首领也不是什么好人,做出这种决定,没想过会毁掉一个剑士的未来吗?”
“不是他自己决定的不做剑士了吗?”云靖辰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有怨气。
余十七咬牙苦苦忍着秘咒发作的折磨,不防西陵玥忽然用并拢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按在了他眉心:“集中精神,我帮你解开秘咒。”
她说着闭上眼睛,唇间发出众人听不懂的音符,点在余十七眉心的指间开始出现暗淡幽光。
虞幼慈感觉到从自己扶着余十七肩膀的手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接着看见他右手手背上凸起的黑色筋脉已经消褪隐去了,不由得嘴角露出喜色。
片刻之后,她听到西陵玥轻叹了一声。
“余十七,你这个人无可救药。”西陵玥睁开眼,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他。
余十七抿着嘴淡淡一笑,对西陵玥鞠躬说了声多谢。
“怎……怎么了?”虞幼慈隐约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不对劲。
“他拒绝了我的帮助。”西陵玥背过身去,“秘咒没有解开,只是熬过了发作的这一阵而已,他以后要是再握剑,还是会像刚才一样的。”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虞幼慈不理解地看着余十七。
“秘咒是宗主会的决议,也是我退出云中剑的代价。”余十七说,“西陵姑娘能帮我缓过那一阵已经够了。”
“可这样你的余生还是没法用剑,白瞎了师父和师娘传给你的扶摇之剑!”
“小慈,我不做剑士,能不能用剑就无所谓了。”余十七一脸释然。
云靖辰在一边不冷不热地说:“师兄你想逃避云中剑的责任吧,有了这个不能握剑的理由,就能心安理得一些。”
余十七已经习惯了他的刻薄,这个时候反倒笑了出来,顺着他的话说:“是是是,我胸无大志,只想苟全性命,靠作画卖画了此余生。”
云靖辰一拳打在棉花上,后劲也没了,撇了撇嘴去余十七身边捡起了自己的剑插回剑鞘,孩子气般抱怨了一句:“困死了,回去睡觉。”
说完也不等他们,就自顾自往回走了。
虞幼慈也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她用征询的眼神看向余十七。
余十七望着西陵玥的背影,心中有想挽留她的意思,不过转念又觉得她不是一般人,恐怕也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在山坳营地过夜,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西陵玥就这么走远了,转过前面的弯路口,消失在他们视野中。
“你和那个妖……西陵姑娘,早就认识?”虞幼慈忍不住问道。
“之前机缘巧合,萍水相逢过一次。”
“那还真巧啊……”虞幼慈嘀咕道,没忍住又打了个呵欠。
“困了吧,回去吧。”余十七说。
虞幼慈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望着他,认真地说了一声:“刚刚……对不起。”
余十七对她笑了一下,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虞幼慈朝山坳营地那边望了一眼,三堆大篝火还有火光闪动,他们的那堆小篝火似乎因为太久没人看管已经灭了。云靖辰的身影已经有些看不清了,此时此刻四周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
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一想到这里,虞幼慈的心开始有些悸动。
“啪”,余十七的右手被她用双手紧紧握住。
“小慈?”
“哥哥。”虞幼慈红着脸,在他们分离时隔三年之后再一次正式对他用上这个称呼,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难为情。
余十七惊讶地动了动嘴唇,他原本以为妹妹以后都只会叫他名字了。
“你以后再也不能用剑也没关系,我保护你。”她微微昂起头,仰视着余十七的双眼,脸上绽放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
这一刻余十七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年在同风门的时候。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妹妹的头顶,说:“小慈现在是云中剑的剑士了,你的剑要去保护天下更多的人。我就算不能握剑,也只是做一个四处游历的画师,我的本事足够保护自己了。”
“我要保护你,也要保护其他人,如果连身边重要的人都不能保护,怎么做云中剑的剑士啊。”虞幼慈松开了他的手,却更贴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余十七露出了幸福而满足的笑,他望向远方如同星辰一般闪烁的篝火,忽然觉得这三年离家在外风餐露宿受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忽然之间,他的瞳孔紧张地缩了一下,山坳营地的三堆篝火一下子灭了两处。
虞幼慈感觉到自己抱着的余十七身子震了一下,刚想问他缘故,猛然嗅到了从东面吹来的风中弥漫的血腥味。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