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货舱,钟麟奇和浑身缠紧黑布的人彼此试探地挪步,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在绕着圈子。
半圈之后,那人率先发难,右手布条裂开,一根锐利的尖刺从中伸出,朝钟麟奇猛刺过来。
又是旁门左道的武功,钟麟奇侧身避开尖刺,顺手从墙上拔出了余十七之前射空的那支弩箭,当作武器迅疾精准地扎向对方。
弩箭刺穿了那人的手掌,将其钉在另一侧的墙上。
没听到预想中的惨叫声,钟麟奇警惕地防备着对方的反击,但接下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对方仿佛直接放弃了抵抗。
钟麟奇心中暗暗惊讶,被他用弩箭刺穿的那只手掌确实流下了鲜血,对方却一声不吭,可见心性坚忍非常。
“这就放弃了?”一把扯碎了那人头上的黑布之后钟麟奇问道。
“在下知道自己在忘川渡主面前没有机会。”那人此时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钟麟奇没想到对方竟然知晓自己的身份,显然是有备而来,顿时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尽管知道对方让开口的希望渺茫,他还是试着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
“无名之辈,何足挂齿。”
“知道我是忘川渡主,还敢一个人留在这里面对我,真的是无名之辈吗?”钟麟奇不信。
“那渡主为什么不想想,我这样的人在行动中扮演的究竟是至关重要的角色,还是仅仅只是拖延你时间的弃子呢?”
钟麟奇冷笑:“这船也就那么点大,你能拖延我什么?”
那人闭口不答,另一只手却在悄悄往身后移动。
钟麟奇猛地拔起那支弩箭,再次将他的另一只手钉在了墙上,同时轻松避开了他用恢复自由的那支手朝自己刺过来的尖刺,再一把夺过尖刺顺着先前弩箭刺穿的伤口重新将其钉在墙上。
这一次双手被刺穿终于让那人微微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忘川有一百种让人开口说实话的办法,不过眼下条件简陋,我也没拷问的癖好。”钟麟奇说着转身去查看他先前藏身的那个位于墙壁之后的空洞,从里面找出了一串用网绳连在一起的火雷。
“这才是你留下来的真正目的吧?你们最终还是要让这艘船沉在江底,你就是负责炸船的那个人,等你的同伴得手撤退之后就会发动。”钟麟奇提着那一串火雷扭头问道。
被钉在墙上的人颓然垂下脑袋,嘴角流出一道黑色的鲜血,竟然已经咬毒自尽了。
钟麟奇被他的果决和视死如归震惊,也越来越怀疑其背后是一个严密的组织。
他离开货舱回到上面的客舱,先找了间开窗的房间将那串火雷丢下江,然后试图寻找余十七和那三个云中剑的下落。
钟麟奇抬起头,打斗的动静似乎是从上方的甲板传来的。
……
片刻之前,余十七和虞幼慈急急忙忙地赶到最上方的客舱寻找百里璇,两人破门而入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再退出来时虞幼慈一眼瞥见有人被强行拖拽着消失在通往甲板的楼梯,立即招呼余十七跟着自己。
两人在楼梯口汇合和从底下上来的陆承时和云靖辰,一起冲上甲板。
甲板上此时聚集了不少因受到惊吓而跑出来的船客,所有人都害怕地聚集在船尾扎堆,余十七等人艰难地从人群中穿过,看到百里璇正被三人挟持着走向船首。
“站住!”余十七追了上去。
除了拿刀控制住百里璇的那人之外,另外两人在听到余十七的声音之后毫不犹豫地回头朝他袭来。
对方二人的武器是两把血色刀脊的长刀,两人出刀动作干练招式朴实无华,显然走的是追求实战高效杀人的路子。余十七正在思忖该如何绕过这两人的防线,忽然两侧白影一闪,陆承时和云靖辰已经分别用剑替他接住了对方的刀。
余十七这时也来不及跟他们客气,抱着对陆、云二人的信任直接倾身箭步从对方两人中间的空隙闯过,接着借前扑之势手掌往甲板一拍一撑旋身跃起,在空中施展腿法朝挟持着百里璇的最后一人踢去。
正欲跟上的虞幼慈见到这一幕却愣在了原地,她印象中同风门根本没有这样的腿法。
余十七这一次用的不是风回脚,而是临时起意试着模仿之前看钟麟奇用过的金峰山寒林寺金刚菩萨脚。
他曾经依靠古剑未隐短暂获得过能够结构与模仿武学的御灵术混元无相,自那以后便感觉自己似乎对武学招式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金刚脚?”对方见状大骇,一把推开百里璇,自己亦闪身躲避。
然而余十七心中清楚自己的金刚菩萨脚不过是学了个样子,这一脚就算真的踹中对方也不会有钟麟奇使用时那种摧枯拉朽的效果。
所以对方做出的反应反倒正合他的心意,余十七落地之后正好将百里璇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将其与劫持者隔开。
“没事吧?”他不敢回头,目光始终盯着对面那个披着一袭黑色斗篷隐隐露出底下赤红色劲衣的家伙。
“我没事。”百里璇冷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用在意我,你自己小心。”
余十七稍稍放心,忽然听到对面那人怪声道:“云中剑来得真快啊,不过为什么都是些小孩子呢?”
虞幼慈疾步奔走的脚步声响起,一剑藏在翻卷的白袍中刺来,夺目的剑光伴着跃动的紫色电蛇:“因为你们运气不好碰巧撞上了我们!”
那人挥刀一格,压下了虞幼慈的剑,同时还不忘分神戒备另一边的余十七。
虞幼慈抽身略退一步,在飞快的转身动作中将剑再次藏进翻涌的白袍之后,在转身完成的瞬间几乎同时刺出四道剑影。
余十七在一旁看了暗暗心惊,她的抟电绝光比上一次自己见到时更快了。
心中正在想着那人会如何应对,余十七忽然感到眼前一花,本能地抬手阻挡迎面飞来之物,在心脏狂跳的刹那间手中却抓住了一件柔软的黑色斗篷。
上方传来哈哈大笑,他一抬头,便看见已经脱去斗篷只穿着赤红色劲装的男人单手抓着风帆飘荡在半空。
“懦夫。”虞幼慈低声咒骂,毫不犹豫地踏着桅杆追上去,一剑指天。
然而此举却正中对方下怀,那人在虞幼慈即将接近自己的时候一刀砍断了桅杆上的绳索,接着轻敏地一蹬飞身跃出,凌空一刀斩向余十七。
虞幼慈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头顶坠下的大帆给盖了下去。
余十七听到她摔落的声音,但却无暇顾及,因为对方的刀已经劈到他面前了。
“师兄!”在边上和其他敌人缠斗的陆承时居然还能顾及这边的战况,发出喊声提醒余十七之后,甩手将自己的剑鞘掷向余十七。
余十七凭着听辨耳中的风声抓住了陆承时丢过来的剑鞘,摆手一挥将长刀打偏。
长刀余势不减,狠狠地斩在了他脚边的甲板上,碎裂的木屑飞起,对方身体姿态失衡,周身尽是破绽。
余十七只犹豫了一眨眼的时间便下定了决心,赶在对方调整好姿态之前劈手将剑鞘砸下,正中持刀的右腕。
身着红色劲装的男子惨叫一声翻滚出去,左手虚捂着已经骨折右腕来回挪动。
与此同时,陆承时和云靖辰也各自拿下了自己的对手。
“好了,来吧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云靖辰一脚踏在躺在地上的敌人后背,长剑刺在对方颈侧。
余十七虽然关心审问的事,不过此时还是决定先赶去帮仍被那张大帆困住的虞幼慈。
他才迈出脚步,便听到“嘶啦”一声,已经心情极度暴躁的虞幼慈用剑自己划开了口子从下面钻了出来。
“这就结束了?”她有些愤怒地走到那个被余十七打断了腕骨的人身边,正想审问情报,忽然看到对方睁大双眼中眼珠一动不动,再看到嘴角流下的黑色血迹,心中便了然这人已经服毒自尽了。
其余两人也是一般情况。
“怎么会这样……”陆承时扼腕叹息。
“早知道这些人会自尽,刚才打的时候就不留手了,麻烦了半天还是白费功夫!”云靖辰恨恨地对着尸体踢了一脚。
“狐言……不,或许应该叫你百里小姐?”虞幼慈走到百里璇面前,严肃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我……不知道。”百里璇摇头。
“不知道?”虞幼慈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别的,便听到一旁的云靖辰发出了提醒他们的喊声。
“你们快看,前面有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