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余十七自报身份之后,柳安臣的神情明显变得沮丧了起来,他喃喃自语道:“同风门的虞令维还算对剑道有那么一点理解,不过比起我们天理太常流还是差远了。”
余十七有些尴尬,自己素来尊敬的师父在柳安臣口中竟然是“还算对剑道有那么一点理解”,可他就算有心反驳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师父当年连柳安臣的女儿柳意珂都没胜过。
柳安臣颇为遗憾地拍了拍余十七的肩膀:“你小子倒是个可造之材,可惜不是我门下徒孙。阿珂也太不讲规矩,随随便便把武功教给外人,还有这把剑……”
这把剑怎么了?余十七心中一怔。
柳安臣看着手中的秋叶摇头叹气:“这把剑可是天理太常流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打扰一下,柳老前辈,天理太常流不是当年你自创的门派吗?”陈镜玄坏笑着凑上来拆台道,“乌月那座道场的庭院还是从我家买去的呢。”
“这剑是我传给阿珂的,可不就是祖祖辈辈吗?有什么问题吗?再说买那座庭院华宅是少你家钱了还是坏你家风水了?”柳安臣白了一眼。
“那倒确实没有,毕竟岳母大人娘家当时是乌州首屈一指的富户。”陈镜玄摇摇头承认道。
“就是,你家后来变故那是你爹自己没事去劝皇帝不要北征。你说你爹一个水师大都督,北征和戎夏人在草原寒地打仗,关他屁事啊。”柳安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叹道。
“是是是,您老说的在理。”陈镜玄一点也不生气,反倒一个劲点头附和起来。
余十七和未秋桐感到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岳丈和女婿。
不想陈镜玄忽然话锋一转:“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有个毁了大好前途和家业的爹,阿珂也有个守不住万贯家财的败家老爹,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天作之合吧。”
柳安臣脸一黑,扭头当作没听到这番话。
这时牧天泽从屋内走出来,目光阴鸷地从众人身上扫过:“看来诸位都没把我当回事,姓陈的,我本不想无缘无故拆你的赌场,但现在看起来不得不如此了。”
陈镜玄怔了一下,忙挥手喊道:“别拆啊!你拆了这里我得亏多少钱啊?我好心带你来夕洲屿船费都没收,你就这么报答我?”
牧天泽冷哼一声,蛮横地威胁道:“动起手来可管不了那么多,不想死的现在就滚出去。”
未秋桐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扯了扯余十七道:“他好像是来真的……虞公子,我们……”
“走了走了,陈镜玄,还愣着干嘛?没听到他发话了吗?”柳安臣一把提起陈镜玄的衣领子,拖着他往升降梯所在的方向走去。
“哎,那牧天泽要是真把这里拆了我怎么办?”
“你小子是不是傻?钱没了可以再赚嘛。堂堂七海之主,区区一座东平城的赌场算什么?就当破财消灾啦。”柳安臣在女婿脑袋上用力地敲了一下。
牧天泽肩膀微微颤抖,显然已是被柳安臣这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弄得气极,压抑不住的真气蓬勃而发,令一旁的余十七和未秋桐都下意识地退避。
“柳安臣!”牧天泽怒声嘶吼,身影如箭一般向前射出,所过之处两侧的墙壁皆土崩石裂。
柳安臣正打开通道尽头升降梯隔间的小门,察觉到后方牧天泽逼近,不动声色地抓着陈镜玄往侧边一闪。
牧天泽去势难止,径直冲进了隔间之内。
隔间的门忽然合上,过了一会儿再度开启,里头却不见牧天泽的身影,只有先前那位与柳安臣下棋的白衣长髯者缓步走出。
“老师来的真是及时。”陈镜玄向那白衣长髯者低头致意,“再晚一些学生的赌场恐怕就要不保了。”
“有柳先生在,想必是不会出事的。”白衣长髯者回答道,忽然朝着远处发呆的余十七和未秋桐二人看了一眼,露出淡淡一笑。
余十七和未秋桐身子同时一颤,皆觉得此人目光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寒意,令人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陈镜玄似乎有意无意移动了几步,正好横身拦在了白衣长髯者面前,靠自己的身躯隔断了双方对望的目光。
“老师出手辛苦了,不如先去休息吧,学生晚些时候为你们二位复盘棋局。”
“好。”白衣长髯者没有反对,微微点头之后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柳安臣也随之一同离去,无刃剑秋叶依旧在他手中,他将握剑的手背在身后,遥遥对余十七晃了两下却并未出一言。
陈镜玄目送他们二人离开之后,快步走到余十七和未秋桐二人面前,郑重地说道:“两位可以准备动身离开了,我会安排一条船送你们回宸粼。”
“牧天泽死了吗?”未秋桐疑惑不解。
“没有,他还在这座岛上,我的老师刚刚利用提前设下的秘术将他传走了,但具体传去哪里我也不知晓。”
“原来陈先生的老师是位秘术师……这么说来你也……”余十七反应过来,怪不得虽然不曾感受到那白衣长髯者身负武功,自己直觉上却依然对那人感到敬畏。
“在下确实也懂一些秘术。”陈镜玄坦白承认道,“不过这些不重要,为了两位的安全,我建议你们立刻就走。”
“为什么?你的老师和柳老前辈应该都不怕牧天泽吧?”未秋桐问。
虽然柳安臣似乎不想动手,但在未秋桐眼中看来,按牧天泽那副胡搅蛮缠的风格继续发展下去,两人开打是迟早的事。
何况牧天泽从上船到现在并没有主动对她和余十七二人产生什么威胁,顶多算是态度冷淡罢了。
陈镜玄看了一眼和未秋桐一样面带好奇之色的余十七,压着声音严肃地说道:“你们以为这座岛上最危险的人是牧天泽?那就大错特错了。”
“那是……”
“是我的老师,虚静空。”陈镜玄严肃地说道。
“可是我们和你老师无冤无仇的……”未秋桐话说一半,忽然发觉陈镜玄的神情阴沉的可怕,于是乖乖闭上了嘴。
一边的余十七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着问道:“你的老师叫虚静空?他和十恶不赦中的无戒法王虚镜海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这番话未秋桐的脸色终于变了,她开始意识到事情的复杂。
“我不知道,我对宸粼江湖的了解很少。”陈镜玄摇头,“关于老师的事情我三言两语解释不了,但是我可以肯定,他刚才对你们产生了兴趣。而根据我以往的经验,你们继续留下来会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