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玖回到档案阁的时候,发现虞幼慈等人坐在桌边认认真真地阅读卷宗。见到这一幕,她欣慰地笑了一下,同时想到这些后辈们尚且如此努力,自己也该更争气一些才是。
努力使自己的心重归于平静之后,安念玖走到桌边重新翻开了那本关于季无凌的讨伐记录。根据荒芜宗所搜集整理的资料来看,季无凌的武艺在十恶之中排名算是比较靠后的,但当初捉拿此人并不容易,因为季无凌擅长装扮易容。
当初在渝陵的时候,穆九郎也有剥制人皮面具的习惯,而季无凌作为穆九郎的师父,想必更是精通此道。如今十恶脱离地牢各自散去,安念玖最担心的是季无凌会靠着易容的本事改头换面就此蛰伏起来,在茫茫天下要找一个武艺高强且千面万相的狡诈恶徒无异于大海捞针。
“安姐,你看这个。”虞幼慈说着将自己手中的档案册向安念玖推了过去。
安念玖微微惊疑地瞧了她一眼,随后低头检视被推过来的册子,这一本是“罗刹妖花”梅云媚的卷宗。
“梅云媚和季无凌正好相反,专挑年轻力壮的男子下手侵害。”虞幼慈说道。
一旁的陆承时和云靖辰闻声抬头,不安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安念玖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异样,同虞幼慈讨论道:“之前山庄遇害的人员之中,是有人死状形如枯槁,被吸干精血的吧?”
虞幼慈点了点头,俯身伸手指着卷宗说道:“柳意珂擒拿此人时,曾斩去其右手尾指,并伤其面部左颊。梅云媚为掩饰脸上的伤痕,于地牢中自己在左脸刺了一片梅花,这是相当容易辨认的特征。”
“小慈你的意思是,想从这罗刹妖花开始?”
“没错,而且她的武功看起来是这十人中最弱的。柳前辈留下的交手记录中,对其评价也是不过泛泛。”虞幼慈信心十足,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之前山庄遇害的人员多半是司掌文职和后勤。”
十恶脱狱时云中剑大半都在帝都,余下一些精锐也各有任务在外,当时留在山庄的人员中有一定战力仅有大宗主白翊及以一部分武术教席而已。虞幼慈这么说,也是从侧面论证梅云媚的武艺不足为虑。
安念玖将梅云媚的卷宗翻看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对合起案卷三人说道:“我这就去找九阙宗主呈报此事,如果宗主没有意见,接下来便立刻准备对梅云媚的追捕行动。”
三人齐声答应,目送安念玖离开档案阁。
“不愧是安姐,行事雷厉风行。”云靖辰语气毫不掩饰对安念玖的崇拜之意。
虞幼慈和陆承时什么话都没说,各自默默地收拾桌上的册子准备归还原位。
感觉遭到冷落的云靖辰有点不自在,看了看虞幼慈又看了看陆承时,没话找话道:“要是虞师兄也在这里就好了,咱们五人组就齐了。”
“齐了?”虞幼慈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把狐言给忘了吗?”
“希望百里小姐和大宗主他们都没事。”陆承时也低声说道,“如果他们是被十恶劫走了,我们一定得拼尽全力想办法营救他们。”
云靖辰愣了一下,回想起那个在练功场上一剑一剑努力练习、倔强地说自己不想拖大家后腿的女孩,心里一阵失落。
“我……我没忘。”他喃喃说道,“我也希望她还活着。”
……
滴答。
滴答滴答……
计时皿的水珠不断滴落在铜盆中,斜靠在石座上的少女缓缓醒转过来,她感到自己头上似乎被戴上了什么沉重的东西,曲颈垂首的同时抬手往头顶摸去。
“当啷”一声,琉璃金冠掉落在地,滚动了几圈之后被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捡起。
“这可是当年云国皇帝所戴的金冠,放在今日也算是古董文物了,妹妹还是小心爱惜一些的好。”乐正龙华将琉璃金冠放在一旁,对石座上的百里璇笑道。
百里璇恶声反驳道:“谁是你妹妹!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无论你承认与否,都不改变你我皆流传着云国皇族的血脉这个事实。”乐正龙华走上前去,一把抓起百里璇的手让她看自己手腕上的伤痕,“这就是证据,在荒芜宗藏剑的密室,我用你的血解除了斩皇剑的诅咒。”
“这昏天黑地的地方是哪里!你把我带来做什么!”
“这里是龙血神教的总坛,也是我登基加冕之所,带你来自然是希望你见证这一幕。”
百里璇咬牙:“你疯了吗?这里是中洲,是宸粼的疆土,你还想登基加冕?”
“我没疯。”乐正龙华平静地回答道,“云国的荣耀于数百年后再度延续,同为云族先皇血脉的你应该为此感到荣幸才是。”
“你听好了,我叫百里璇,是宸粼顺远侯百里承的女儿,我已经决心加入荒芜宗为成为一名云中剑而努……啊!”
乐正龙华的手骤然施力,手腕上突然传来的剧痛感打断了百里璇的话。
“百里承那种废物怎么配做你的父亲?醒醒吧,别再自己骗自己了。”
“该醒醒的人是你!”百里璇瞪着他怒道,“就凭那把剑,你也想复辟云国?”
乐正龙华扬起嘴角,他当然明白复国的希望不能全寄托在斩皇剑之上,但自己所拥有的实力却也并非百里璇想象中那样单薄。
“罢了,哥哥不和你斗嘴,你就等着住进云翔皇宫吧。”
“我才不去!”
“你可是云国未来的皇后,不住皇宫想住哪里?”
百里璇愣住了,片刻之后无边恐惧在她心中降临,她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你不是说,我们是兄妹么……”
“如假包换的亲兄妹,也只有如此,才能为皇族留下纯血的后代。”乐正龙华松开了紧抓着百里璇手腕的手,在她后退之前捧住了她的脸颊。
“不……不!”百里璇拼命挣扎,然而无论她如何捶打,乐正龙华的双手始终牢牢捧住她的脸,扣在脑后的十指越来越用力,仿佛要刺入她的脑袋。
此时远处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披着红色斗篷的潋婴来到乐正龙华身后,向其禀告道:“教主,牧天泽要见你。”
乐正龙华终于放过了百里璇,比起折磨这个血缘至亲,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在潋婴的带领下,乐正龙华来到外厅与牧天泽见面。
“十恶不是各奔东西了么?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问你一个问题。”
“哦?”乐正龙华好奇地笑了笑。
“柳意珂的下落。”
“这你得去问白大宗主了。”
“人不在你手上么?”
“还真的不在我手上。”乐正龙华耸肩。
那日他虽将白翊重伤,但却并未立刻补刀,而是赶在荒芜山庄反应过来之前去地牢释放了十恶。等众人将山庄的守卫力量消灭之后,乐正龙华再回到地下秘所,却发现白翊已经不见了。
牧天泽听闻此言,干脆利落地转身便走。
“你才刚刚摆脱枷锁,功力远不及巅峰之时吧?”乐正龙华在后头说道。
“怎么,想试试?”
“只是好意提醒,云中剑实力尚存,不会让你们逍遥太久的。与其被各个击破,不如大家提前联合起来,彻底摧毁荒芜宗!”
牧天泽轻蔑地哼了一声:“没兴趣。”
“阁下是对摧毁荒芜宗没兴趣,还是对联手没兴趣?”
“都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