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不知道比较好？又是什么东西忘掉了比较好？
在云中剑据点外头等候念九传信的时间里，余十七闷头纠结了许久这些问题。
人活在这个世上，很多时候行动都被自身的好奇心所驱使，几乎没有人能够抗拒追寻真相的诱惑，念九所说的不知道比较好难道是指某些令人无法直面的真相吗？
鲜血淋漓的，残酷不堪的真相。可是这和他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忘掉则是相对于人的记忆而言的，那么，忘掉了比较好的东西就是不堪回首的记忆，阴暗的记忆、痛苦的记忆，他是在暗示自己要忘掉江州发生的事？
“好了，我们去客栈找他们吧。”念九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这么快，消息传完了？”
“据点的灵音成员会帮我传递，我只需要将消息写给他们即可。”念九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两年多了，你连云中剑行事的方式都忘光了吗？”
“差不多吧。”余十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却对江州的事记得很清楚？”
他愣了一下，不明白念九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其实江州的事你也差不多忘了吧。”念九说着往前走去，“如果不忘记那些事，恐怕很难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
“江州的事我没忘，我也没有失去勇气。”余十七严肃地反驳道，“我记得同队的五个同伴他们所有人的名字，音容笑貌。也记得，当时牺牲的四人每个人最后诀别时候是什么样子。”
“是么……”
“你不信？”余十七眼神一变。
“不，我信。”念九说道，“我刚刚说的‘是么’不是在质疑你……我只是……想不到别的话来接。”
余十七心想，对念九来说，江州发生的事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无法释怀。最后完成任务的人是领悟了骤雷闪的自己，而直到自己用骤雷闪杀掉那个恶贼时都没有见到本该来支援的另一队云中剑也就是念九他们那队人。可想而知，念九他们当时应该也遭遇了差不多的惨况，以至于没能按约定赶来支援。
“虞言志……虞言志……”
余十七听到念九的声音低沉又急切地呼唤着自己，恍然回过神来，发现他面具下的眼神有些紧张。
“怎么了？”
“你看前面那个人……”念九将他拉到街边贴着墙沿，将二十余步外的一道红色身影指给他看。
红衣红发！余十七瞪大了眼，那身形确是一个女子，红发又如此罕见，他瞬间就想到了曾经交过手的龙血神教木长老。
“这身形……九成是她没错……”余十七心中预感强烈。
“我想也是，真是巧合……不，也许不是巧合。”念九沉声说道，“祈海城距离帝都如此之近，龙血神教的残党出现在此，”
“我们跟上去。”
“等等。”念九拉住了他，伸手指了指彼此的衣服：“云中剑的白袍太显眼了！”
“正好，若是她心中有鬼，见了我们就会露出马脚。”
念九愣了愣，明白了过来：“你是想打草惊蛇？那不如按照我的想法来做。”
念九与余十七简单地商量了几句，随后两人迅速地分开。念九转身抄小道赶往前面路口去截人，余十七则留在原地将显眼的云中剑白袍脱下来卷起塞进了包裹中，然而快步跟上前方那个可疑的红色人影。
尾随那人走了一阵，余十七悄悄接近到了十步之内，此时距离前方路口还有一小段路，那人却忽然停了下来。
余十七也跟着停下来，侧身佯装打量街边商铺内的玩意儿，余光却瞥见红影一闪，可疑目标转瞬间消失在了左侧的一家店铺内。
莫非自己被发觉了？余十七咬了咬牙，转身快步跑进那家商铺。踏进门的瞬间他忽然愣住了，没想到这竟是一家生意兴隆的胭脂水粉铺子，铺面内充满了形形色色正在挑选尝试各类胭脂水粉的女子。
仅是穿红衣的便有五人，余十七的目光飞快地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却没有发现自己先前跟踪的那人。
“公子你是要帮什么人捎带点胭脂吗？”浓妆艳抹的老板娘手捧绣花团扇迎上来，笑眯眯地打量着余十七。
店铺内的其他客人各自以讶异的目光朝他看来，几位年轻女子甚至露出了娇羞的笑意。
“老板，你这店里可有后门？”余十七急切地问道。
“后门？”老板娘怔了怔，心想这位公子怎么不按套路来。
“我方才见到一位红发红衣的女子进了你家店铺，现在却不见人影，不知可是从后门离开了？”
周围传来几阵嗤嗤的笑声，老板娘也笑了起来：“原来公子是追人来着，喏，后门就在那边。”
“多谢。”余十七赶紧朝她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胭脂铺的后门外是一条人迹罕至的断头胡同，只有一条路可走，余十七记得方位，心知这条路走出去便是离原先那个路口不远的地方。
他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在接近胡同出口时忽然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道冷厉的视线，身体本能做出反应，拔出了佩剑旋身向后扫去。
剑身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碰到兵刃，但却切断了那道冰冷的视线。余十七喘了口气，凝视着抱着双臂站在死胡同尽头的红衣女子，心中疑惑自己方才出来时明明确认过那一头没有人，不知此时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你是……那日在江上的小子。”红发妖女一眼便认出了余十七。
“你是龙血神教的木堂长老！”余十七以剑相指，质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龙血神教还有多少像你这样仍不死心的余孽？”
“小哥说话好生刻薄，当日你我为敌事出有因，如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何必还要纠缠不清？”她嫣然一笑，“莫非小哥与我前情未尽？”
余十七哼了一声，从包袱中抽出一领白袍，当着她的面披在了身上：“这就是理由。”
“你是云中剑！”红发妖女的眼神再度凌厉了起来。
“曾经是，以后是不是还不一定，但是现在是。”余十七话音未落，身影一闪疾步冲前，剑身之上紫雷暴闪。
对方是龙血神教长老级的人物，余十七不敢托大，一出手便是骤雷闪杀招，力求尽快将其拿下。
“呵呵。”他听见对方发出一声冷笑，心中忽有不好的预感。
利刃寒光从天而降，一柄青铜大斧从天而降，重重斩在余十七剑上，将他手中的秋叶剑压在了地面。
魁梧伟岸的虬髯汉子从高处跳下来，单手握住了斧柄使劲下压，仅靠一臂之力便令余十七无法抽回自己的剑。
“金破城，这里就交给你了。”红发妖女娇笑一声，朝窘迫的余十七眨了眨眼：“小哥，珍重。”
余十七咬牙切齿，全力运使真气对抗金破城的青铜大斧，完全无暇顾及她的行动。
但那红发妖女却似乎也没有对付他的意思，扭动着柳腰从他身旁若无其事地走过，留下一句：“对了，第二次见，该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琼花影。若是有机会我们帝都再见。”
“等等，你要去哪？”金破城皱眉问道。
“怎么？无敌的金长老还需要我帮忙吗？”琼花影发出一串笑声，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贱人……”金破城狠狠啐了一口。
分神的瞬间，余十七忽然做出了怪异的动作，他不再试图以真气对抗以求将剑从斧下抽出，而是突然松手，一脚踏在了斧面上飞身而起。
金破城心中大惊，认出了这是金峰山寒林寺的绝学金刚菩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