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桐快步从窗边离开，走向站在不远处的柳澄枫。
“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柳澄枫朝她身后望去，眨了眨眼问道：“师姐……是来找虞公子的吗？”
未秋桐淡笑着摇摇头，拉着柳澄枫穿过侧面的院门来到外头，扶着她的双肩语气郑重地说道：“小师妹，我不想嫁给虞公子，你明白吗？”
“不想……吗？”少女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不想。”未秋桐嘴角勾了勾，盯着柳澄枫的双眼说道：“其实你更喜欢虞公子对不对？”
柳澄枫被她吓得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了嘴，惊惶地摇头否认。
“骗我没关系，不要骗你自己。”
“我……只是……觉得他好厉害。”柳澄枫难为情地撇开脸，不敢再和师姐对视。
“若是不厉害也配不上小师妹。”未秋桐轻拍她的肩膀，“你喜欢他，就该让他知道。”
“不……不能让他知道……”柳澄枫的表情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师姐……和虞公子……是师父定下的……”
未秋桐心中感到不悦，她心里最烦的就是这一点，是师父想把她嫁出去，却丝毫没有问过她心中的感受。
“小师妹，师父最喜欢你，你去告诉师父你喜欢虞公子，师父说不定会改变主意。”未秋桐循循善诱道。
“我……”柳澄枫的目光忽然微微偏移，越过了未秋桐的肩膀，落在后面突然出现的人身上。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挣脱了未秋桐的手，飞快地转身跑掉了。
未秋桐呆了一下，缓缓转身朝后看去，发现余十七正面无表情地瞧着自己。
“未女侠，你刚刚在对你师妹说什么？”余十七语气冷淡地质问道。
未秋桐眼珠不耐烦地转向一旁，没好气地回答道：“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你想干什么？”余十七上前一步，伸手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说那些话蛊惑你师妹，是要和我作对吗？”
未秋桐轻轻拍落他的手，眼神睥睨傲视着说：“我说过了这门婚事不能成，关乎我的人生大事，我又怎么能放心交给虞公子你单独努力？”
“你努力的方法和踩着我往上爬有什么区别？”
“可我师妹确实倾慕你，她有错吗？”未秋桐冷笑一声，“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是第一次和别人打成不分胜负，你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可不一般。”
余十七咬牙切齿：“你是想把她从竞争者的行列上挤走吧？”
“不可以吗？”
两人四目相瞪，颇感话不投机，各自背过身去。
“未女侠要是再胡搅蛮缠，小心我把你对沐掌门阳奉阴违的事说出去。”余十七打算吓唬吓唬她。
未秋桐气得眉毛一跳，狠狠地回应道：“若真如此，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话音未落，两人各自走开，未秋桐回停风堂去，余十七则打算在附近转转——玄月刚刚说有些困倦，现在正在屋里小憩，余十七想在附近守着，也就没有走远。
来到后院师娘平日打理的花圃附近，余十七刚蹲下身便看见柳澄枫从前头走了过来，手中还捏着一支白色的野花。
前面那条小路也能通往后山的竹林，余十七记得她本来是往那个方向跑的，大概是因为不识路，现在又自己主动折回来了。
柳澄枫本来将那支白色小花放在鼻尖嗅闻，走近花圃时注意到了余十七，轻轻“呀”了一声背起手将那朵小花藏到了身后，呆呆地站在原地。
余十七抬起手朝她挥了挥，仍蹲在花圃旁查看里头种植的兰草。
柳澄枫小心翼翼地朝余十七走过来，在三步之外停下，仔细观察着他。
“你在看什么？”余十七问道。
柳澄枫脸上出现惊吓的表情，她没想到余十七明明没有朝自己看却知道自己在看他。
“虞公子……你的剑……”
“我的剑？”余十七奇怪地回头，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离开练功场的时候好像没有把剑收回来，因为那时候玄月跑掉了又没人能帮他再阻止荒芜宗的秘咒。
“我……帮你收起来了，就放在……停风堂。”柳澄枫的两侧嘴角微微翘起，然而那点弧度根本称不上是笑容，不过余十七却明白在她身上实属不容易。
他起身向她道了声谢，有些疑惑地问道：“柳女侠你为什么说话总是这样断断续续的还很小声？我听着你好像也不是……不是口吃吧？”
柳澄枫怔了怔，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道：“我的……声音不好听……”
“什么？”余十七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时候……奶娘说我的声音……很讨人厌。”她自卑地转过身去，摇着头回答道。
余十七脸上闪过狐疑的表情，柳澄枫说话的声音虽然又轻又细听起来着实有些费劲，但和不好听完全沾不上边啊……可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对此深信不疑。
“你的奶娘是……柳氏的人？”
“嗯……”
“她是不是对你不好？”余十七在心中猜测，柳澄枫大概是被骗了。她被小时候最亲近的人长年累月的灌输着“声音讨人厌”的这个念头，以至于长大之后也活得这么自卑，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愿意表达自己。
“不会。”柳澄枫奇怪地看了余十七一眼，似乎是不理解他为何会这么问。
“不会？”
“奶娘对我……很好的。”她面露回忆之色，冰山般的脸颊上难得地攒起了些许笑容。
那就奇怪了……余十七一时也没有头绪，心想这个问题恐怕只有找到柳澄枫的奶娘本人才能得到答案。
不过既然在她的回忆中，那人并无对她不好的地方，真相或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余十七设身处地为其着想，觉得还是不要过分苛求寻根问底的好。在此事上含糊过去，换一份关于童年的美好回忆，当然是值得的。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件事想做。
“柳女侠，你可以试着像我们一样大胆地说话。”余十七诚恳地对她说道，“其实你的声音一点也不难听，真的。可能你小的时候有什么别的缘故才会那样，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柳澄枫的表情仿佛在说她没有听懂余十七的这番话。
余十七看得有些着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信的话你可以先在我同门的师兄弟们面前试试，我保证他们没有任何人会说不好听的。”
柳澄枫依然面无表情地凝望着他，过了好久才问出一句：“之前……输给你了。我想了很多，好像又有些领悟……要不要……再和我比一比？”
见余十七没有兵器，她主动把自己的佩剑放到一边，然后拉开双手斜身垫步摆了个架势。
“唉……”余十七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叉腰哭笑不得。
这丫头在比武的时候心思机敏得可怕，怎么现在却给人一种呆呆的感觉？余十七有些苦恼，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柳意珂——莫非柳氏的子弟都是武痴么？
“你想比拳脚吗？可是我的拳脚很一般。”余十七坦白地说道，“而且你们玄女门的瑶仙落天掌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应对。”
柳澄枫想了想，有些遗憾地垂下目光，默默收起了架势。她伸手到腰后摸了摸，走上前来时手中又多了那支小白花。
“送给你。”她飞快地把花插到余十七的衣衽之间，然后从他身旁擦肩而过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