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块拼图?靖容的凶案是一次试验?山坳营地的那口井的水?
陆承时和云靖辰都想不通对方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唯有虞幼慈的脸色变的严肃又担忧。
“宋久合……真是冤魂不散。”她寒声道。
那人闻言而笑,微微点头:“我确实继承了宋久合的一部分遗产,不过我想这一次我会比他走的更远一些。”
听到宋久合这个名字,陆承时终于回想起来了自己曾经在荒芜宗阅读过十余年前发生在南州的一桩案子的卷宗——太业二十四年武烈之血与净邪思会之祸。当时祸首宋久合利用药物在南州把数以百计的人变成了丧失神志疯狂嗜血的怪物,若不是荒芜宗雷霆手段平定祸端,后果不堪设想。
那种药的代号,便是“武烈之血”,而用以掩盖宋久合团伙行动的组织是那个打着劝人向善旗号的净邪法王思会。
云靖辰在荒芜山庄时不喜欢读书,但这个案子距今时间很近,也曾被他和陆承时的老师步涉川拿出来讲过,所以他也略有了解。
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怪人,竟然自称继承了宋久合的一部分遗产,这消息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当年扫平净邪思会、诛杀宋久合之后,荒芜宗理应把所有相关的研究资料和配方原料收缴销毁,这家伙是从哪里继承来的遗产?
三人各自目光中皆带着怀疑之色。
“想知道我是从哪里继承来的宋久合的遗产?”那人轻而易举地读出了三人的想法,阴阳怪气道:“难道你们以为荒芜宗真的能做到除恶务尽?”
言下之意,便是含沙射影,在说荒芜宗养虎遗患了。
三人初入云中剑,彼此对自己心中信仰的东西坚定不移,最是听不得他人玷污荒芜宗名声的时候,此时无须统一下令,三把剑同仇敌忾向那人攻去。
夜风中传来一声响指,持剑突进的三人同时预感到危机降临,本能地收势倒退。
前方的地面轰然破开,两头庞然大物破土而出。
“这是……”虞幼慈望着那足有三人高的身躯和树干般粗壮的臂膀,面色一片惨白。
“西荒昆仑中的猿雪人?”陆承时见多识广,一见那覆体白色长毛便明白了此为何物。
“宋久合的眼光实在太狭隘了,终其一生都在钻研药物用在人身上的反应。”那人自负地说道,“而我另辟蹊径,才有了今日你们所见。”
两头猿雪人一青面一红面,拦在那诡疑之人与三名云中剑之间。
只要虞幼慈等人有向前的趋势,它们便会发出带着吓阻意味的嘶吼,显然都已经受药物控制,听命于那个家伙。
“长夜漫漫,就陪这两个孩子好好玩玩吧。”那人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过身朝夜幕中缓缓走去。
“站住!”虞幼慈朝前方伸出手,尽管急得咬牙切齿,却不敢贸然追击对方。
青面和红面忽然奋臂捶胸,发出响彻山坳营地的怒吼。
“虞大小姐,小心了!”
……
山坳北面的坡地上,余十七听闻下方传来的异声,忍不住于半途回首。
他不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正在进退之间犹豫不决时,忽然察觉到了顶上有一丝强烈气息的波动。
他要找的人还在,而且就在近前了!至于营地那边,有小慈他们三人在,应该一时半会不至于有什么问题。怀着这样的心思,余十七果断决定继续往上走。
上坡的路尽管有些陡峭,可等到他真正来到北坡顶上,又是一片乱石丛生的平台。
平台中央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棵松树,树下明显靠着一个人影。
余十七谨慎地在乱石之中寻找着落脚点,缓缓向那个人接近。
在相距只有约莫十五步时,他看见那个人从衣袖中掏出一支细长之物,顿时将心中的戒备提到了顶点。
然而下一刻,悠扬的笛声传来,余十七为之一愕。
他误以为对方掏出的是什么奇门兵器,没想到竟然是一支笛子,从笛声音色中听来,似乎还是支铁笛。
一时之间余十七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对方显然已经发现了他,却并未在意,仍是自顾自地吹笛。
笛声中隐隐有恻隐伤怀之意……
余十七竟然有点忘了自己上这片北坡台地的初衷,站在原地想把这一曲听完。他并不通晓音律,但师父恰巧是个喜欢吹笛的人。
以前在同风门,节日家宴过后,师父酒后微醺之时,便会很有兴致地坐在门前石阶上吹笛。
那个时候余十七还把师父虞令维当成是自己的父亲,时常还会在脑海中胡思乱想,要是自己以后从虞令维手中继承了同风门,是不是也要像他一样偶尔在月下风雅地吹笛子。
笛声停止的时候,余十七的回忆也戛然而止,他的视线重新聚焦朝前方看去,吹笛的人已经不在了。
“少侠,当心了。”男子的声音和凌厉的掌风同时从他背后袭来。
余十七不及细想,双手一挥让自己的身体灵活地旋转起来,擦着对方的手臂往后退去,背身撞入对方怀中。
那人一掌落空,见余十七往自己怀中撞来,心中暗暗惊叹了一声“好”,却不愿意和他进入贴身缠斗的局面,脚尖往地面一点便腾身而起,在空中轻盈地翻了两个跟头,落在十步之外。
余十七也随即收手,向十步之外的人影抱拳躬身:“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忍俊不禁的笑声遥遥传来,那人做出以手扶额的动作,摇了摇头无奈道:“罢了,我就当你是真的谦虚吧。”
“前辈虽然出手偷袭,却又出声提醒我,如此古怪做法,反倒不令在下厌恶了。”
“一时兴起而已,西荒之人,行事就是随心所欲。”那人自嘲地说道,“不要前辈前辈的了,可以称我为苍风。你是正道子弟,想来也不太愿意喊大雪宗的护法前辈吧。”
大雪宗的护法……余十七愣了一下,之前西陵玥也自称是大雪宗的人,不过西荒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苍风见余十七沉默不语,以为他是知道了彼此身份正邪之殊后对自己心生反感,这种事他也见多习惯了,并不放在心上。
“护法可曾看见有奇怪鬼祟的人在此出没?”余十七忽然问道。
“奇怪鬼祟的人?”苍风摇头,“这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下面那片山坳,是往来商旅常用的营地,现在那里的人几乎都疯了。”余十七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对他说道,“此事反常,必然有人幕后作祟,所以我想……”
“如你所说,或许是被人下毒。”苍风截断了他的话,“据我所知,那片营地只有一口水井,所有人都会从那里取水,下毒最是容易。”
“可是我和我的同伴却……”余十七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他想起来自己和虞幼慈等人似乎根本没有喝过一口那水井的水。
他自己随身带着水袋,抵达此地时还有半袋存水,云中剑也有配发的水囊,本来他们应该会在天明之后准备出发之前去水井补满各自的水袋水囊。
“多谢指点。苍风护法,如果真是水井被人下毒,可有解救之法?”
“很难,如今这个时节,方圆五十里内哪里找得到良医?”苍风苦笑着摇头,“若是在靖容,说不定还有救。”
这是一个没人愿意冒险往西走的时节,余十七心里清楚,而且如果对方下在水井中害人的东西真的是“那个”,就算找到了一般的医者恐怕也无济于事。
“比起想办法救治那些已经中毒的人,现在难道不是更应该注重如何保护剩下的人吗?”苍风的视线往坡下山坳望去,“那边可不是风平浪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