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十七望着被孟渔舟毫不客气一脚踹到几丈外的蜘蛛,忽然有点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就这样死掉了。孟渔舟方才说那句“我真的杀了你哦”时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开玩笑的,即使是旁听的他也感到不寒而栗。
似乎不打算继续搭理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蜘蛛,孟渔舟转身拍了拍手对余十七说:“好了,志儿,我们去看看终陵弃死了没有。”
“诶……”余十七吞咽了一口唾沫,心想“死了没有”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孟渔舟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领他朝通往船舱的台阶走去。
在台阶入口前,孟渔舟停了下来,微微回首朝后一瞥。
余十七奇怪地看向她,忽然听到姜凌波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慢着,为什么不杀了我?”
孟渔舟右手按着绣春刀的刀柄,发出“铿”一声刀身出鞘的声音。
余十七确信自己没有看到刀锋出鞘,但耳中确实听到了声音。他回过神来时孟渔舟的手已经离开了刀柄,姜凌波在风中翻涌的长发被齐齐截断了一半。
神速……余十七感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后背不知不觉冒出了冷汗。
孟渔舟出刀的速度已经堪比云体风身状态下的藤以宁,以这般速度发出的神速斩钢刀,哪怕是无实体的刀气也足以在十步之外摧金裂石。
“不杀你是因为……我想你以后应该不会蠢到再来找死了吧。”孟渔舟说完,拉着余十七继续往台阶下走去。
姜凌波跪趴在原地,满脸尽是屈辱之色,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涌出。
她哭喊地捶打着面前冰冷潮湿的地板,拳头上不知不觉黏上了好几束自己断落的发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次自己会输的那么彻底?容貌、气质、心态、武艺和风度,全方位被那个自称忘川左渡领的女人给吊打了,明明是自己更年轻、更有未来和希望才对,可是那个女人却没有半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心思,这是何等的自信……
“呼……”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蜘蛛揉着被孟渔舟踹中的腹部吃力地喘息着,他望向姜凌波的目光中带着怜悯,不过她的失败早在意料之中。
毕竟,孟渔舟可是曾经忘川之中天赋最为出色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终陵弃,心无旁骛的她也许能够追赶那位天才的剑圣也说不定吧。
“真是的,这些年的中洲江湖到底是怎么了?强到不像话的,尽是些女人……”蜘蛛无奈地苦笑着,心想连渡主那样的人也不过是勉强迈入一流的门槛而已。
他的笑容忽然僵住了,闲情逸致也在一瞬间消散,刚刚略有恢复的身体感知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强大气息。
“不对吧,强到不像话的,尽是些女人?”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衣男子双臂揽着姜凌波的后颈和腿弯将其打横抱起,侧着身子对蜘蛛笑道:“大人做官太久了,已经快不认识江湖的样子了吧?”
蜘蛛被其散发出来的威势逼迫得下意识后退一步,目光紧张地寻找自己掉落的火绳枪。
“劳烦大人去告诉忘川渡主,今晚是本教主冒昧失礼了,不过至少也证明了他和他的忘川确实值得我的欣赏。”乐正龙华邪魅一笑,“还望他大人有大量不要记仇,毕竟本教马上要向荒芜宗宣战了,同时和忘川还有荒芜宗作战的话会很累的。”
这家伙疯了吗……不仅仅挑衅忘川,还打算和荒芜宗宣战?蜘蛛的表情颤抖扭曲起来,随后化为了一片冷笑——呵,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定会被碾碎的。
乐正龙华察觉到了蜘蛛的神情,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而是俯首对怀中面色绯红的姜凌波说道:“真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在这片眼花缭乱法外之地多转了几圈,我来迟了。”
“教主……”姜凌波闭上眼,漂亮的睫毛上泪光闪动,“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没能把胜利献给你……”
“这样也好,多少也要给忘川留点面子嘛。”乐正龙华不以为意地笑道,“要是我们两边都把人家打得满地找牙,那以后就没有合作的余地了。”
“教主……”
“而且你也并不是没用,花瓶本来只要做好花瓶的本职工作就行了,至于剩下的……无非都是锦上添花。”乐正龙华毫无征兆地低头吻在了女子光洁如玉的额头上。
“是。”姜凌波双颊红晕更重,抿嘴露出了幸福安然的笑容。
蜘蛛眼前红影一闪,那两人已经消失不见。他咬牙捡起了地上的火绳枪,跑到船舷一侧朝外眺望,忽然愣住了。
下方灯火通明的木板栈道上,横七竖八躺了至少十具不知死活的人体,看装束并不是江市的人。蜘蛛吞了口唾沫,直觉告诉他这些人应该是跟随终陵弃前来的现忘川成员,很有可能还都是各分渡的渡司。
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做到呢?他们在船上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
他忽然有一点理解了,为什么那个家伙能如此狂妄地说出要向荒芜宗宣战这样的话。
……
黄豆大的汗水从铜色的脸颊上滑落。
“好了,铁弹已经取出来了。”龙王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将手中镊子所夹住的一枚黏着焦烂血肉的铁弹放在一旁的托盘中。
“多谢……”终陵弃松开口中所咬的白毛巾,勉强笑了笑。
“嚯嚯嚯,不必谢老夫,看起来你的那位故人并没有打算杀你,可以说是完全谨慎地避开了要害。”
“这就是所谓的业果吧,当年我们一同出生入死结下的情谊,时至今日……也没有完全消散。”已经敷上伤药的终陵弃抬起双臂,让冬儿帮忙在自己身上缠上纱布。
龙王肯定地颔首,目光中带着羡慕之情:“这便是所谓的情昭日月,义贯金石吧。真遗憾,老夫没能和什么人结下这样的羁绊,所以即使坐拥着这座江市的财富和权力,依然偶尔会觉得心中有所空缺。”
“是么,想不到龙王也会有这种感慨。对了,我那位故人他伤得也不轻,还请……”
“咚”,房门被踹开的声音打断了终陵弃的话。
“蜘蛛那畜生向来命硬,死不了的。”孟渔舟领着余十七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倒是你,弄成这个样子真不应该。”
“娘,哥哥!”冬儿一脸欣喜,手上缠纱布的动作不小心用劲稍大,疼得终陵弃表情一阵抽搐。
孟渔舟走到终陵弃面前,猛然抬起右臂。
龙王咳了咳,识趣地从发呆的余十七身旁经过到外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