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将军,这就是你说的不是可以轻易攻下的寨堡?”
济阴王元晖业气的脸都快绿了,疾声质问邱大千。
邱大千面皮也有些微涨,他哪里想得到白袍军的攻势竟然如此的凌厉,同样的人数,东魏军被白袍军一碰就碎了。
战场瞬息万变,当他想派兵马出城支援时已经晚了,陈庆之的三营骑军虎视眈眈地盯着梁国城,只要里面的东魏军想出城,就必然会被击于半路。
“局势已然如此,计将安出?”
济阴王元晖业虽有些气急败坏,可基本的理智还在,并没有代替邱大千指挥,而是扭着头指望着邱大千想办法。
邱大千也有些坐不住了,言道:“先以城内砲车袭扰陈庆之当面的三千骑卒,城里我军三千步卒走另外两个门,与外围六座营寨的六千步卒汇合,齐出两翼,以左右包夹之势阻止梁军进攻,消磨梁军锐气,而我军三千骑卒以逸待劳,作为胜负手使用。”
“既要野战决胜负。”元晖业有些费解:“那当初还修这些劳什子作甚?”
邱大千苦笑,道:“末将,也未曾想这般寨堡如纸糊似的啊。”
元晖业催促着:“那便去做,莫要再犹豫了,再犹豫一会儿,其他堡垒也丢了。”
所谓当局者迷,邱大千和元晖业站在城头看着白袍军攻势如此凌厉,三座精心修筑了一冬天的寨堡不一会儿便被攻下,因此心中多少生了焦躁恐惧之心。
若是他们能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白袍军只是一时之猛,攻城器械、士卒体力均有不小的消耗,若是此时邱大千还是拿定主意,死守营垒不与北伐军野战,另外两个寨堡群里的东魏军毫无损耗,不见得能被一鼓作气再攻下来。
可坏就坏在,尽管监军元晖业没有瞎指挥,但是他的催促让邱大千直接有些慌了,这一慌不要紧,原来的坚守不出改成了野外决战,所谓钳形攻势、左右包抄云云更是扯淡,也就唬一唬不知兵的元晖业罢了。
须知,军事上任何分兵的原则都是建立在分兵的任意一路都可以单独对抗敌军,或者能坚持到友军救援。
如果不是基于这个前提,那么分兵就是主动削弱自己的力量,让对手各个击破。
故此,所谓分进合击、钳形攻势、左右包抄、迂回侧击等等,都是一样的道理,根子上,还是要看敌我战力对比,否则任何玩出花的战术都是白搭送人头。
但是现在残酷的事实是,不仅在战场指挥的寻觅战机、临机决断这些层面,邱大千远不如陈庆之,士兵的平均战斗力也远远比不上白袍军。
守卫梁国城的东魏军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但是这个优势在邱大千的左右包抄的命令之下,变成了两个寨堡群各六千步兵,加上城内邱大千直接控制的三千骑军。
那么现在北伐军的兵力在战场上分布的态势是什么样的呢?
三营步卒刚刚正面击溃了东魏军的一大二小共三座的环形寨堡群,三千元颢所部步卒已经开始在左翼列阵,隔绝西北方向东魏军寨堡群直接威胁北伐军左翼。
陈庆之的三营骑卒直接摆在了梁国城的正南门前,如果邱大千从南门或东方的寨堡群出兵,则可以迎面痛击。剩下的一营步卒作为中军,守卫着陈庆之和元颢。
现在是邱大千的回合,邱大千的动作将直接决定了白袍军下一步的反击,而举棋不定的邱大千在稍加思考后,做出的还是很靠谱的常规决策,步卒出城补充剩余两个寨堡群的防御力量,砲车轰击白袍军骑军的集结区域。
作为南线的宿将,邱大千的所有战争决策都是根据他多年从军打仗的经验做出来的,邱大千打仗就如同一个勤奋的老练棋手,每一步都有自己的定势思路,这种思路可以在常规战争中应对大多数的对手,但是有些段位更高的棋手就不在其列。
陈庆之就是其一,敏锐的战场信息捕捉能力和天马行空的决策让他迅速做出了回应。
“梁国城内空虚,天枢、天璇两营步卒作势直接攻当面梁国城南门,魏王所部屏蔽左翼战场,天玑、天权两营步卒与玉衡、开阳、摇光三营骑卒,待右翼刚出城的敌军步卒回援以后,直冲右翼寨堡群。”
这是一个假动作,现在就看邱大千吃不吃这个虚晃了。
“杀!”
刚刚攻破了寨堡群的白袍军步卒杀声震天,带着攀城梯和剩余的云梯车直接冲当面的梁国城南门冲了过去。
“不好!邱将军,快点把士兵召回来,敌人直接冲着梁国城来了!”
见密密麻麻的白袍军就要蚁覆攀城,元晖业面色如土,扯着邱大千的袖子焦急地说道。
“哎!”
陈庆之直接冲梁国城来,邱大千此时别无选择,他已经没了自信,若是在不久之前,他还能笃定白袍军是没法一下子破城的,可现在他也不敢保证了。
“命令刚才从梁国城增援两侧寨堡群的步卒退回来守城!”
军令一下,传令兵飞马赶去两侧传达邱大千的最新命令。
然而,梁国城的城门和寨堡群是直接连通的,构建防御体系的时候又没考虑到大规模来回调兵的问题。
于是乎,里边的人稀里糊涂还要执行原命令出去,外面的人接了城头的新命令想回去,战场环境是何等嘈杂,一慌乱,连本来寨堡群里的守军都受了影响,任凭军官如何叫喊甚至砍了几个堵塞城门的士卒都无济于事了。
冷兵器时代军中最为可怕的群体性事件发生在了梁国城的右侧寨堡群里——营啸。
军队按理说是有着高度组织性纪律性的杀戮机器,可这些手里握着刀把子的士兵一旦慌乱起来,造成的后果比平民群体更为可怕。
随着军官动了刀子,狭窄的城门洞里溅了血,为了一条不存在的“生路”,从城门洞开始,城内外的士兵开始陷入了集体混乱,他们挥舞手中的兵器自相残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