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就在越阳楼对着枪刃念出最后一个音节的瞬间。
仿佛是虚空在振荡了起来般,一阵常人感受不到的颤鸣之音便传荡而出。
解明打击对象的‘成相’和‘住相’之后,漆水大纛的形态也在这一刻再度产生变化,骨白色的枪刃从原本的简洁朴素,而变得更加尖锐狭长,极度的凶戾,散发出一股好似众生万物之‘天敌’的莫名气息,令人感到自身受到了严重的克制!
见成、知住、善坏、证空。
这就是身为斩魔之钢的‘漆水制龙五凶大纛’的能力。
无论是何等变化无穷的难缠对手为敌,但只要能知道对方的本质,代入具体的参数,就像是万能的‘钥匙’一样,这把凶兵自行演化为最为克制对方的形态。
即便赖平观如今显示出来的、在炼虚武道上的修为,已经无限接近于那假想中的‘开天’之境,达到真正意义的心胜于物、超凡入圣的地步。
在这一刻。
聆听着仿佛虚空振荡的响音,他的灵觉也是疯狂的警示了起来,感受到了那严重的威胁之感。
“非生即死,非胜即败……呼,看来如今这场战斗的关键,就在于你这一枪之上了啊。”
看着远处断裂山体中,那尊似乎随手都可能投枪的青铜凶神,赖平观拧紧了眉毛,又旋即松开,身后那条真元一气凝聚而成手臂五指微微动弹。
下一刻,经由那不完全的‘开天’之境,在他周身物质界和亚空间所重叠的地方,心象世界里,各种物理的基本常数就被重新扭曲修改,仿佛出现了和引力透镜效应类似的现象,因为那过强的‘引力场’,而导致时空弯曲,所有光线和电磁辐射时经过也遭到了偏转。
正因为有着‘心胜于物’这样直接作用于物理法则,堪称‘现实扭曲者’的能力。
由此,赖平观对于各种宏观层面的现象,和微观层面的性质变化,反而才理解的更加深刻,知道要怎么样调整物理常数,才能使自身的拳术,造成直接撕裂分子键、擦除电磁力的破坏!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
在这物质界和亚空间所重叠的心象世界之中,赖平观就是可以重新定义一切的人间神圣。
虽然局限于个人的认知极限、以及对物理学定律的理解,从而导致他的‘心胜于物’只能作用于特定的距离之内,也难以深入到他未能彻底掌握的微观层面。
但……哪怕如此,此时的赖平观也仍然是境界无限接近于‘开天’,正处于毕生的最巅峰之时,即便是具体知道越阳楼有着漆水大纛这等杀手锏在手,也绝不会有人敢说,谁会一定赢、谁会一定输。
毕竟——
并非是‘强’的事物汇聚到一起,就成就了‘强者’。
而是先身为‘强者’,他们每一次‘不可能’的所作所为,方才成就了何为‘强大’!
“其实……你,也快接近那个境界了吧。”
就在这局势仿佛一触即发之时,突然间,赖平观却是这么开口说了一声,凝视着越阳楼的方向。
听闻对手这仿佛已经确信无疑的问话,越阳楼淡淡道:“你是说火烧身前的那最后一关?”
“算是吧。”赖平观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息,说道:“无论是我炼虚武道的‘开天’也好,还是你这一条道路接下来的那一层境界也好,这都终归是相似相类的,既然我已经越发接近于那一层境界,那能和我打到这个地步的你,自然也只可能处于相同的情况。”
面对着赖平观的问题,越阳楼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面板上那不知何时攀升的[百分之八十九]的‘异化率’,旋即将手里的漆水大纛抬了起来,枪刃直接指着对方。
“能知道想要的答案,可是只有活下来的赢家才能有的特权,既然你想知道我有没有达到那个境界的话,倒不如等你接下了我这一枪不死之后再谈。”
“你……究竟是想要些什么?”
见到越阳楼仍然是这个样子,赖平观有些疑惑。
毕竟,行非常事者,必亦有非常人之大欲。以他炼虚武道对于心灵波动的敏锐,却即便打到这个地步也还是一无所得。
越阳楼就像是一团完全未知的阴影一样,在这个已然展现出极度可怖的武力的‘执徐’身上,除了来自‘六龙教’这个身份标签以外,关于他到底是善是恶,是美是丑,又有着怎样的过去,所有人竟然都是一无所知,连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
“我想要的东西,恐怕你永远无法了解,也无法明白。”
仿佛是感慨一样,说完这句话后,越阳楼将微垂着的眼眸抬起,在此时,目光好似是透过了眼前的赖平观,而看到了他身后的‘未来’。
‘和人斗怎能比得过与天斗?’他低声喃喃着,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这一枪之下,你会死,以炼虚武道的敏锐灵觉,你应该是能够清晰感觉到的。”
“哈,这话问的好。”赖平观挑了挑眉毛,拿先前越阳楼自己说过的话回他:“只有最险的境地,才能炼出最恶的拳术,若是逃了躲了退了避了,不接这一枪,不从死中求活、抓住唯一那个突破机会的话,那么来到这里的,也就不是如今这个境界的你我,而是止步于区区四炼大成的凡夫了!”
“说得好。”越阳楼抬起手中漆水大纛,话音顿了顿,旋即便道:“那么,这一枪你便接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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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成心象世界的那一刻,完全改造了构成自身躯体的物质,从那时起,赖平观就已经不是血肉种的生命形态,即便是他自己,或许也不知道该如何杀死自己。
拆解躯体?碾碎细胞?磨灭意识?
事实上,这些具备一丁点‘可能’的办法,都曾经在自己的身上实验过。
但可惜的是,纵使他将自身分裂出来了几十个人格,从微观层面上将自己拆解为基本的粒子,最终他的意识,也还是会重新复苏过来,本能的构造出全新的躯体。
就像这是他创出炼虚武道所付出的代价一样。
那‘心胜于物’的能力背后,伴随着名为‘不死’的诅咒,使他无限接近于‘开天’之境的同时,也仅仅是‘无限接近’,即便如何积累‘量’,也始终无法达到‘质’的变化。
炼虚三境,显圣、造化、开天。
再之后,渡过‘火烧身’一劫,便是对标劫境的未知新天。
而赖平观功成两步,却始终被困在第三步的门槛之前,明明感到那个境界就近在眼前,却根本无从突破,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几年,对于一个武人来说,可想而知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直到。
从守静斋开始,一直打到自己面前,一直从未停止过实力进步的‘执徐’的存在映入视线之中。
那一刻。
感受到越阳楼手中漆水大纛上,仿佛足以真正杀死自己的未知威胁感。
在这久违的战斗之中、在这久违的生死之间,赖平观的大欲,赖平观的狂妄,赖平观的天资,便终于让他再一次做出了突破,让他从‘无限接近’,开始向真正的‘开天之境’进行蜕变。
这种生命形态上的特殊蜕变,要说感觉,就好像是深埋土中蛰伏的十七年蝉第一次发出鸣叫,楚地三年不翅的大鸟一飞冲天。
那一刻,仿佛从蒙昧的长梦中苏醒。
赖平观睁开眼睛,于是,他便看到自己的眼前似乎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金刚经》中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而在此时此刻,处于‘类神化’的状态之中,通过真正的‘开天之境’的视野,他也确实看见时空因为质量而弯曲产生褶皱,以及那概率之海中起伏生灭的无尽泡沫。
过去、现在、未来。
一切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那么的清晰。
如同夏虫不可语冰,这和先前的‘无限接近’不同,现在真正的‘开天’之后,可以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这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赖平观低声喃喃,目光抬起,正欲寻找越阳楼的踪影,结果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是消失无踪,连同那一杆掷出的漆水大纛也同样消失不见。
看着眼前除了两者之外,其余没有任何变化的场景,他有一瞬间愣神,但立马便是看向‘过去’。
十分钟以前,越阳楼不在。
一小时以前,越阳楼不在。
六小时以前,越阳楼不在。
仿佛这场战斗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一样,‘执徐’这个人好似根本不存在,或者说,只存在于他自己的认知之中。
接连不断的从‘过去’的记录中寻找而一无所得,赖平观转而看向‘未来’,结果,就在刚刚看了一眼的时候,冥冥之中的灵觉,却是向如今的他传来极度危险的警示信息,令他瞬间就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
就是他这向‘未来’看去的短暂一眼,却带来了某种恐怖的诡异。
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赖平观即刻开始检查自身的情况,但就在此时,从头部起,他身上的血肉背叛了他的意识,疯狂蠕动着,似乎要变成另一种形态。
用真元一气重组物质随手捏了一块镜子,他目光看向镜面,却惊悚的发现,镜子之中倒映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一张似乎有些眼熟、却同时又无比陌生的俊美面孔。
就像是总集了众生之相一样。
从镜面之中的那个人身上,可以看出和无数人相近似的要素,仿佛每个人都有些像他,都好像是他,却又同时只是他的一张面孔而已。
‘越阳楼’。
不知为何,赖平观心中浮现出这样一个名字,然后下一刻,他就看见镜面之中的那个人忽然嘴角翘起一丝笑容,好似抬眸看向了镜外的自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隔着镜面,赖平观当然不可能听得到这个‘越阳楼’的声音,但他看对方的嘴唇蠕动,却依旧能读的出对方的话。
“既…见…未…来……”
跟随着那镜中之人嘴唇的蠕动。
他本能的复述,声音变得宏伟而浩大,充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魔性。
“——为何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