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一辉没有动静么?”永田铁山有些疑惑的问道。他们本以为北一辉会趁着大量愤怒的士兵回到日本的时候尽力煽动士兵的。没想到北一辉没有这么做,相反他手下的组织反倒向着更加基层的农村等地去了。
“他们像是要打普选的主义,着要为农村努力争取五成税。”冈村宁次没有永田铁山那么主动行事,而是谋定而动。所以在情报收集上冈村宁次格外的努力。
“五成税?”永田铁山听着先是皱眉,接着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竟然想通过选举推行五成税?”
在日本农村收七成税大概都能称为仁政了,冈村宁次提供的中国情报中,人民党只收三成农业税让永田铁山好久才敢相信。北一辉想通过议会把农村的税收降到五成,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大笑话。
冈村宁次却没有笑,他对日本能不能只征收五成农业税根本没兴趣。原本永田铁山与冈村宁次都认为北一辉作为皇道派的精神领袖,很可能会率先有所行动。他们都在等北一辉先动手,至少是先让皇道派闹事。不管北一辉到底怎么想,这个打算看样子暂时没办法实现。如果皇道派不动弹,统制派就更不方便动手。
以前日本的统制派与皇道派有一个共同的立场,就是对中国采取强硬的态度。统制派的总体战也好,皇道派的七生报国也好,如果只是用来守卫日本,根本不用考虑采取这么激烈的方式。仔细了解了台湾战役的经过,连永田铁山都觉得非得放弃这个立场不可。
中国在陆军以及空军武器上的巨大优势,永田铁山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从战场上收集到的资料,中国参战的飞机提及是日本能造的最大的飞机的好几倍。空军不是陆军,陆军哪怕是找个根本没训练过的农民,往手里塞一支步枪就能冒充步兵。可空军完全得靠科技力量,看了永田铁山拿来的关于中国空军飞机的数据,负责陆军航空兵研发机构的负责人反复询问,这到底是飞机还是飞艇。确定了这的确是飞机之后,负责人的脸都绿了。他明确的表示,日本根本无力开发这样体积的飞机。然后跟中了邪一样絮絮叨叨起了各种空军数据。
永田铁山对空军开发的名词并无兴趣,他通过这件事明白了日本几年内根本不用考虑能够制造出对抗中国空军的力量。训练有素的陆军上了战场之后,连中国人的脸都没看到就被中国的飞机给干掉了,那么训练陆军的意义何在?永田铁山不是军部的那帮老家伙,他对战争抱持着极为明晰的态度,打不赢的时候就不能打。
可日本的实际情况是,几十年来日本军部的宣传中一直声称,在内忧外患的德川幕府的后期,由于爱国志士和军人们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抛弃自己的一切而发奋救国,最终才得以打倒旧幕府,实行明治维新,确立了国家的稳定体制,继而以富国强兵的国策,发展了产业、抵御了外侮,用了仅仅45年的时间使日本一跃成为世界上的一等强国。
现在身为一等强国的日本经过不到二十年的“奋战”,就被曾经是老弱帝国的中国打到只能防御日本本土。这巨大反差引发的骚动一定会彻底打击军人在日本的地位。
即便是最终认识到需要“反封建”,永田铁山等人依旧认为需要的是日本统合起来的军部领导的“反封建”,而不是军部自己沦为一个角色。从田中义一开始,日本陆军就一直想排除其他政党,完全控制内阁,现在陆军海军一直在战败,控制内阁的可能在不断降低。
皇道派原本是激进的对外战争派,经过一系列的失败之后,现在转而对内要求先清除国内的“奸佞”,统制派想渔翁得利。可北一辉支持搞了这个“五成税”貌似要把斗争引向议会斗争,这让统制派们感到十分意外。
“这只怕是人民党在背后捣的鬼!”冈村宁次思忖再三,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人民党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子,在能够获得足够力量之前,人民党放弃了在上海的老巢蛰伏在安徽农村发展,冈村宁次对此非常清楚。现在北一辉是要宣传推动“五成税”,就其行动范围而言,已经转入了日本农村。日本农村一直是日本统治阶级觉得很棘手的地方,米骚动的发起地就是农村,社会矛盾相当尖锐。按照人民党的理论,这里是大有可为之处。
听了冈村宁次的解释,永田铁山也觉得颇有道理。但是北一辉这么干的话,统制派也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难道要和北一辉他们一起下农村去“争夺群众”?统制派的据都在城市,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
“现在无论如何,都要有人出来推动局面!”永田铁山道。
几乎在同时,畑敏四郎也在召开另外的会议,“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
在巴登巴登三羽乌刚达成同盟的时候,他们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青年。其中四个被成为中国通,冈村宁次自然是居于首位,其他三人分别是板垣征四郎、土肥原、矶谷廉介。畑敏四郎作为皇道派已经与统制派分道扬镳,这四个中国通都加入了统制派一方。其实还有一个,那就是石原莞尔。
石原莞尔原本是驻朝鲜的军官,在朝鲜大败之后,石原莞尔倒是改变了自己的立场,认为日本已经无法挑战中国,所以他转而主张先完成日本内部的昭和维新,力主干掉国内的财阀,重整日本。所以石原莞尔干脆就投到了畑敏四郎支持的皇道派这里。
听了畑敏四郎提出的观,石原莞尔是大大赞同的。现在日本的局面如同**,台湾战败之后,不仅损失了数万军队,国家有些起色的财政也再次陷入了危机之中。就统制派散步的言论中,不仅不提军部的问题,反倒是把矛头指向了首相高桥是清,认为高桥是清削减军费导致的装备不足,才是这次失败的最大责任者。
石原莞尔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然而这种谎言连他也看不下去了。军部的主张简直是一派胡言,中国当然想报甲午战争的一箭之仇,但是没有海军部上窜下跳的联络白种人试图包围中国,中国根本没借口这么大打出手。经畑敏四郎这么一明,石原莞尔也觉得统制派这种做法包藏祸心。
畑敏四郎身为贵族,深知日本上层的**。与北一辉联合之后有认识到了阶级斗争的问题,所以此时畑敏四郎坚决反对皇道派有任何轻举妄动的地方。
石原莞尔也不想给别人火中取栗,只是他也不希望现在的军部上层继续盘踞在领导者的位置上。石原莞尔问道:“那么就坐视局面没有丝毫变化么?”
“局面不可能没有变化。”畑敏四郎答道,“这次和以前一样,会有大量伤兵退役。然而这些伤兵们回到农村之后,日子一定很难过。北先生发动的五成税的行动,就是要借用这次的退役来给政府施加压力。如果农村的农民能够联合起来提出自己的政治要求,对于推动革命大有好处!”
“农民?”石原莞尔愕然了。农民在日本这个等级森严的国度里面可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他们是被压榨被欺凌被利用的对象,也是被认为最没有力量的一群人。听北一辉要发动农民,不能不然石原莞尔感到意外。
“难道北先生准备搞一揆么?”石原莞尔试探着问。这是他能想到的农民最具破坏力的组织方式了。
“既然已经普选了,发动农民来推动议员变动,也是一个办法。”畑敏四郎答道。
石原莞尔对普选根本不乐观,“普选就是贿选,那些人是公开买卖选票的!”
农民们对与政治一窍不通,在严酷的生活环境中,他们试图将手中的一切东西都变卖成钞票。普选中的贿选已经常态化,与最初宣传的每个人都拥有政治权力的普选制度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畑敏四郎自己懂得打仗,却不懂得具体的政治操作,他只能选择相信北一辉,“北先生的意思是要让人民知道手中的选票是能够实现政治上的利益,如果没有这样的斗争途径,想革命也根本没有出发。”
看着石原莞尔那满脸的不可思议,畑敏四郎强调道:“石原君,你应该很清楚中**队中官兵平等的吧。我记得最早还是你告诉我这件事的。”
石原莞尔当然知道,最初他是以“奇谈”的心态把这个事情告诉畑敏四郎的。经过这么多年之后,石原莞尔终于明白官兵平等是工农革命军强悍战斗力的基本保障之一。
“士兵才是日本军队的根本,中**队中士兵表现出色同样是有机会进入军校接受教育,然后成为将军的。我们日本军队现在做不到这,但是好歹也要关注一下士兵的生活。这绝对没错。”畑敏四郎认真的道。
石原莞尔偶尔看到士兵退役后的惨状,还是能生出一股怜悯之意。看不到的时候,也就把此事给抛在脑后。不过北一辉既然想利用退役士兵来做文章,石原莞尔就不得不考虑到北一辉也有试图在军队中扩大自己影响力的打算。不过这等事想到就想到了,却没必要破。所以石原莞尔答道:“作为负责退役军人事务的负责人,我也会尽力给士兵更好的安置。”
皇道派转换了方向,统制派也在等待机会。尽管大量的军人受伤退役或者战死,高桥是清也用尽了所有的财政努力勉强住了压力。所以本来很可能出现的动荡竟然没有发生。
日本军部的高官们自以为是自己有威望有号召力,对具体的细节也就不去考虑了。这也不是他们不想考虑,而是他们不敢去仔细研究。日本军部高层或许也有些明白人,他们虽然没有听过陈克爱的“先死的容易后死的难!”却也知道暴风雨前总是寂静的。但是少数的明白人又能做什么?局面就这么表面波澜不惊酝酿着未来巨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