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ín zhǔ党的章程核心要其实只有一句,我们保护有产者的利益。”王有宏站在江苏议会的主席台上大声道,“我们制定法律也好,我们兴修水利也好,我们援助穷人也好,归根结底都是一个目的,江苏不能乱。现在的局面,只要江苏一乱,那就要出大事。必须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下面的士绅们有些露出了不屑或者不满的神sè,但是更多的人却用一种尊敬崇拜的眼神注视着主席台上的王有宏。这个人是江苏的保卫者,是江苏的领导者,在士绅们迷茫混乱的时候,只有这个人才拿出了可行的方案。不管士绅们同意不同意王有宏的方案,但是大家的确承认,王有宏拥有超出众人的能力。
王有宏并不在意下面的士绅什么态度,他的讲演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在下所要组建的mín zhǔ党,不是在下一人的政党,现在是全江苏,以后甚至将是全中国有产者的政党。我们的口号只有一个……”
王有宏缓慢但是有力的举起了左手,台下所有的人视线都被这个动作吸引住了,“有产者们,联合起来”
随着王有宏把举在空中的手用力挥下作为自己演讲的终结,下面兴奋的士绅中间已经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
余晨身着军服坐在众士绅中间,在他周围还有一群同样身穿军服的青年军人。这些年轻人的脸上都有着强烈的兴奋。四个多月前,王有宏开始筹建mín zhǔ党。作为江苏军队的掌控者,王有宏自然招纳军队里面的年轻军官加入。
mín zhǔ党的入党标准很简单,第一得是登记的有产者,第二得缴纳党费。这两条标准是完全公开的。中国讲究财不外漏,特别是在这个动荡的清末,极少有人肯这么干。而党费虽然不高,一年也得有六块大洋之多。江苏新军普通士兵每月收入八块银元,军管收入则在十二到二十块大洋之间。他们交得起这笔钱。
mín zhǔ党的组织模式比较松散,目标倒也明确,就是实际掌握各地的议会权限。江苏的选举制度就和北洋提出的那种够年龄的男子就有选举权不同,王有宏推行的是公民制。也就是,公民才有选举权,而公民必须是登记财产的有产者。
至于mín zhǔ党的施政纲领,则是抑制兼并,打击投机,实施社会稳定政策,让江苏人都有衣穿有饭吃。在这个动荡的时代,颇符合了资产阶级的愿望。比起地主士绅,倒是自耕农与士兵们更愿意登记财产,愿意加入mín zhǔ党。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mín zhǔ党最后一次预备建党大会,这次大会结束之后,王有宏就要带江苏国会代表团去běi jīng参加第一届正式国会。发表完演讲,王有宏下了讲台,去了后面的休息间。和在讲台上神采飞扬的表现不同,王有宏坐在休息室里头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则是真正的疲惫。
自己现在所做的已经到了极限,王有宏对此很清楚。他行伍出身,后来混到了慈禧太后的侍卫,这才开始了飞黄腾达的道路。真正开始掌握大权,完全是靠学习人民党陈克的见识。不过这已经是王有宏的极限。玩玩官场的东西,统御一下军队,这对王有宏或许还行。更加深刻的政治运作就完全不是王有宏能够办到的了。
这在最近一年多来表现的非常明显,王有宏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读不懂陈克写的东西了。不是理解不了那些文字,而是完全理解不了陈克所阐述的内容目的到底是什么,更想象不出该怎么落实陈克提出的那些政策。甚至连抄袭修改都已经办不到。组建mín zhǔ党在外人看来,是王有宏通向新高度的证明。王有宏自己却很清楚,这就是他自己的极限。这么做的结果,王有宏看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如果不能根据“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最基本的理念来把朋友们聚集在同一面旗帜下,整个江苏就会脱离王有宏的影响之下。
特别是军队
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jīng神的王有宏这才出去继续和参加筹备大会的那些人再次见面。各路人等现阶段都聚集在mín zhǔ党的旗号下,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的立场。有些是希望通过加入mín zhǔ党来获得庇护,有些则是想通过加入mín zhǔ党来实现自己的抱负或者更加具体的目的。
到了晚上,mín zhǔ党最后一次筹备会议散会。王有宏回到家里后却没有休息,现在他家已经成了会议的召开地。仆役们伺候王有宏吃了晚饭,就开始准备心等夜宵。果然,王有宏大人到了后院的书房没多久,在后门就来了十好几个人。那都是新军里头的积极份子,也是王有宏权力的真正柱石。
等仆役退下,王有宏的亲兵在外面守住了房门和窗户,会议才正式召开。
“王大人,您准备怎么处理那些旗人?”为首的是新军现任统领吴一达。上一任新军第九镇的统制徐绍祯死在了人民党手里之后,王有宏的心腹吴一达就接掌了江苏新军。
与会的人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深sè注视着王有宏。现在江苏的旗人都聚集在南京,由他们组成的五千人的部队曾经是王有宏的主力之一。防备人民党,监察新军里头的革命党,以及消灭各种乱党,这批旗人都曾经是主力。不过当前的局面变化的这么迅猛,这些旗人的地位也在快速变化。
“现在这些旗人情绪不稳,他们反对共和,意图闹事。而且旗人自从得到了大人的允许,开始经商务农之后,强买强卖,坑蒙拐骗之事层出不穷。这些人已经完全是害群之马。余晨兄弟管监察,他是最清楚的。”吴一达不仅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还把王有宏最喜欢的年轻军官余晨给拉了进来。
余晨很清楚,吴一达的并不是真相。江苏旗人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么跋扈。到了此时,他们除了吆喝着不能让大清倒台之外,还有少数极端份子进行着各种绝望而且可笑的谋划。但是与其他们是在准备干什么,还不如他们害怕发生什么。
“新军是江苏的根本,士绅百姓们看新军就等于看官府。新军若是军纪败坏,或者胡作非为,士绅百姓怎么会认为江苏的官府是好的呢?”王有宏道。
吴一达听了这话之后是满面喜sè。王有宏轻描淡写之间,已经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必须对新军进行“大整顿”了。“大人的是,新军绝不能给官府抹黑。不过大人,这些旗人只怕是不会听从大人的劝告。”
余晨明显听出了这话里头的浓烈杀意,不过这次与会的新军军官们对旗人的态度完全一致,该杀的时候就是得杀。余晨并不认为有丝毫留情的必要。
“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先劝告吧。不过这次国会,国体只怕不再是君主立宪,有人民党在这里搅和,其他省份不敢维持君主立宪。我们江苏不能乱,但旗人能不能体会到这,我很是担心。诸位,我去běi jīng参加国会,江苏的事情就摆脱诸位了。”王有宏道。
“大人放心,属下绝对不会让江苏有丝毫动乱。”吴一达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种大事不用的那么透彻,吴一达明确表态,王有宏也明确表态,的是维护治安之事,实际上决定的是旗人的命运。会议接着就起江苏依托军校重整部队之事。王有宏的军队其实分为两支,一支是能够拉出去打仗的新军,另外一支则是收税的税jǐng。这两支部队论战斗力,新军自然在税jǐng之上。不过以亲近程度而言,税jǐng明显比新军更加重要。
吴一达表示希望能够把新军与税jǐng正式剥离,王有宏听了这话之后居然大为赞同。“职务分离乃是必经之路,看北洋建立jǐng察制度,北方皆是好评。我看不仅要建立税jǐng,这jǐng察制度也得建立起来。吴统制可得好好的办。”
新军最想得到的就是所有武装力量的控制权,若是能把税jǐng与jǐng察都控制在自己手里,新军就成为了江苏举足轻重的力量,与会的这帮人都是王有宏的亲信,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无限的光明未来。吴一达虽然极力掩饰,不过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余晨,你负责军纪,也负责这南厩里头的治安,你对jǐng察可有想法?”王有宏问道。
吴一达用带着妒忌的眼神看了余晨一眼,余晨是rì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回到南京之后就当了军官,不过这个青年ìng子古怪,沽名钓誉。上一任统制徐绍祯在的时候,严抓军纪,余晨就当了新军里头的监查,可是得罪过不少人。
等徐绍祯战死,王有宏以收买的法子夺取了新军,新军里头众人觉得可是能放纵起来。没想到余晨竟然死ìng不改,行事和以前一模一样。这下余晨成了众人眼中钉,有人估计算计余晨,在税jǐng去烟花巷娱乐的时候给余晨送信,结果事情闹起来。双方动手打了起来。
以官场的规矩,打狗还得看主人,税jǐng是王有宏的心腹,哪里轮得到新军的余晨插手。税jǐng方面的头子吆喝着要杀了余晨立威。没想到王有宏知道此事之后,亲自接见了余晨,对其大加赞赏,并且几次请余晨吃饭。这下,新军和税jǐng里头的人又忍不住赞叹起余晨运气好。
现在听王有宏所,竟然有想让余晨执掌jǐng察部门,吴一达不可能不妒忌。
“王大人,jǐng察管的是民事,维护的是市面的安宁,这可不是事。就我看,军民当分开,包括税jǐng在内,权限一旦干涉起来,那就有无穷的麻烦事。”余晨答道。
王有宏头,“这事的确麻烦,思柯,我这马上就要去běi jīng,你今天晚上就先别走,我们一会儿把这事一下。”
所有新军军官眼中都露出了强烈的妒忌,别人走关系托门路,好不容易才能被王有宏赏识。而余晨沽名钓誉之辈,居然也能得到青睐,这真的是没天理啊。不过这帮人也不敢当面这话,众人又了几句,王有宏交代吴一达赶紧准备。吴一达知道王有宏指的是旗人的事情,此事绝非易事,吴一达收起对余晨的想法,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见也没别的事情,应了之后就与其他军官起身告辞了。
等那些人走尽,外头安静下来,王有宏没jǐng察的事情,他问道:“思柯,你对建党之事有何看法?”
余晨也没有丝毫讶异,他答道:“王大人,这有产者可要分贵贱?”
“这怎么分贵贱,有产就是有产,当然不能分高低贵贱。”王有宏答道。
听了这话,余晨眼睛里面有了亮光,“王大人,若是不分高低贵贱,那就当以贤能选材。mín zhǔ党制度须得认真。”
王有宏笑道:“思柯,我知道你为人正直,容不得jiān邪之事。不过我在这位置上,我却不能不容。很多事情我甚至无能为力。这上若没有你这等青年相助,以贤能选材却是千难万难。”
“请大人放心”余晨语气坚定,“新军以澄清天下为己任的青年为数不少,对胡作非为之人大家也都很是厌恶。既然大人组党,我等愿以大人马首是瞻。”
王有宏笑道:“我信得过思柯。”
王有宏带着江苏国会代表团前往běi jīng之后,南京地区就变得内紧外松。毕竟江苏毗邻安徽,有人民党在旁,王有宏等人还不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街上管制严了起来,军营里头下了命令,无军令不得外出。
旗人对此并不太敏感,他们一度是王有宏的心腹,所以他们认为这些事情不过是jǐng戒。对于王有宏的变化,这些人并不太清楚。而且这些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在běi jīng召开的国会上,反倒忘记了眼前。
清兵入关后,旗人也就分布到大江南北,特别在一些重要的军事驻防地,都有八旗兵丁坐镇把关。根据戴迎华的研究,南京向来为中国东南重镇,地处南北水陆交通要冲,顺治二年,清廷即在此创设江宁驻防旗营。顺治十八年之后,其总体设置渐渐重于西北,成为中国东部地区的军事中心,并最终发展为清代中国东南的一大驻防。
江宁旗营驻防兵额虽屡有变易,但在清代的大部分时间内,基本未有重大变化。江宁驻防兵额设马甲正兵四千名,分为八旗,每旗七甲,加上兵丁携带的相应眷口,旗民群体逐渐发展成为当地不可忽视的特殊社会群体。
到了清末,每旗仅编三甲,其驻防兵丁总数大概在六七千人左右。而按照通常的一丁五口的计算标准,当时在南京的旗人总数,应该在至4万人。
而旗地分布也很广。按照当初的建制,旗兵的驻守地,即为旗地。江宁驻防旗地主要包括城内和城外两个部分。城内有皇城内、王府园、北城、夜东、夜西五处,城外有大教场、刑场、官大圩、左翼、右翼、太平门六处。此外,江宁驻防还拥有八卦洲、万chūn湖等牧马场地。
王有宏出发之前,江宁营以及当地旗人的头面人物就找王有宏探听王有宏的态度。王有宏回答的很直截了当,“我乃太后的侍卫出身,忠君是本分。不过这国会可不是我一个人了算。几百议员们想法各不相同,我愿忠君,却不能左右其他议员的想法。”
这话乃是实话,旗人也没有办法。莫běi jīng的国会,就连其他江苏国会议员们的态度这些旗人都把握不住。有些议员们话吞吞吐吐,有些人对这些旗人的拜访根本是闭门不见。旗人本来跋扈惯了,若是以前,他们只怕早就大闹起来。不过福建的前车之鉴不远,闽浙总督松寿与福建将军朴寿做了一年多的准备,甚至组建了杀汉团。试图在福建控制局面,结果革命党起事,闽浙总督松寿自杀,福建将军朴寿战败被俘之后,革命党把朴寿大卸八块,弃尸山上。福建旗人被杀戮一空。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全国各地旗人人心惶惶。
现在王有宏虽然一再声明,不许新军自相残杀,江苏也没有强烈的反对旗人的态度。不过让这些旗人如以前那么嚣张,他们是再也不敢的。
吴一达对此很是了解,他以防备人民党为借口,一面整顿军纪,一面命各营整顿军务,加紧训练。各营不许擅离营地。这些命令是完全公开的,由余晨所领的军法处张贴告示。各处的商家知道消息之后,立刻要去各营要回赊欠的帐。这次整顿时间不短,而且万一打仗,这些账目再想索回,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商家们可不敢承担这等损失。
其他各营有军法处管辖,士兵们倒也不敢赖账。不过旗营平素里头就赊欠甚多,虽然不敢继续跋扈,却是真的没有现钱偿还。而且在军营外他们不敢跋扈,在军营内当兵的就是大爷,前去索要欠账的商家要么空手而回,甚至还有被打的。旗人有钱不还的事情在一些渠道的宣传下,立刻就轰传了整个南京。
王有宏1911年4月19rì抵达běi jīng之后,就通过报纸得知了此事。不仅是南京,上海,běi jīng的报纸都提及此事。不仅仅是南京的旗人,各地关于旗人的负面消息在报纸上占据了极大的篇幅。王有宏对此事不置一词。由于王有宏在怎么控制新军上给了不少南方督抚建议。而且南方督抚们也有抱团取暖的意思。所以他到了běi jīng之后,就接连参加各种宴请。根本就没空。
直到4月4rì,人民党观察团三名代表抵达běi jīng。对于旗人的各种负面消息才从头条位置上让出空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