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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四)四(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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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想起陈克的时候,袁世凯总有一种造化弄人的感叹。-按理,作为帮陈克媒的长辈,陈克当年应该主动的按照传统的规矩,努力投到袁世凯门下。陈克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跑去安徽实现他蓄谋已久的造反事业。不仅给了媒人袁世凯以沉重打击,连婚礼充当陈克长辈的王士珍也被陈克俘虏。然而这等“忘恩负义”的做法并没有让袁世凯对陈克有什么怨念。相反,袁世凯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能够理解陈克。

当一个人能够靠自己的能力得到更多的时候,又有什么可以阻止这种选择呢?14年金玉均等“开化党”人士发动甲申政变,试图推翻“事大党”把持的政权,驻朝rì军亦趁机行动yù挟制王室;国王李熙派人奔赴清营求助,袁世凯指挥清军击退rì军,维系清廷在朝鲜的宗主权及其他特权。袁世凯平定了朝鲜甲申政变有重大意义,打退了rì本的渗透势力,粉碎了rì本趁中法战争之际谋取朝鲜的企图,推迟了中rì战争爆发的时间。袁世凯也因这一事件受到李鸿章等人的重视,年仅6岁的他就被封为“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位同三品道员,左右朝鲜政局,俨然朝鲜的太皇。

陈克身为“反贼”,起事的时候恰恰也是6岁,与袁世凯一举成名的年岁相当,这不能不让袁世凯有种奇妙的缘分感。另外,袁世凯颇为“信命”。他一直没有对手下起他对陈克另眼相看的一个原因。袁家辈分排行是“保世克家、企文绍武”。袁世凯是“世”字辈,陈克虽然有一个在满清时代相当奇怪的单字名,却恰恰是“克”,这明陈克是“克”字辈。与袁世凯的子侄辈排行相同。这才是让袁世凯肯给陈克做媒的重要原因。

不过袁世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更加深层的意识,如果不是陈克造反事业大获成功,给了清廷极大压力。袁世凯也不可能对陈克有现在的高度评价。当然,这些不过是袁世凯自己的私人感受,他毕竟是北洋集团的领袖,在考虑私人感受之前,袁世凯必须把北洋集团的整体利益作为第一维护的目标。他一定要把被俘的北洋军军官从人民党手里面救出来。

在袁世凯面前坐的是陈克的信使路辉天。以阜阳地区记之职担任信使这个危险的工作,路辉天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功业是靠自己去完成的,在人民党党委里头,路辉天的能力足以完成这项工作,而路辉天貌似也是最合适的人选。当然,路辉天并没有表明他的职位,现在他只是一名信使而已。

在袁世凯看来,人民党的干部都非常年轻,而jīng干之处比起北洋集团的青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般的人坐在军机大臣袁世凯面前的时候,屁股只敢坐一半,而且随时准备站起来。人民党的年轻信使路辉天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却一都不让人感到有什么做作之处。他态度平静专注,注意力高度集中。人民党对北洋的大胜并没有让这个青年有丝毫的矜持或者傲慢,谈起战争,青年仿佛在谈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这种叙事ìng的言语实在是不符合袁世凯平rì里的交谈。

先介绍了北洋军被俘军官的近况,告知他们得到了最好的救治,大部分军官身体情况尚好。路辉天看袁世凯神sè放松下来,这才接着道:“袁先生,如果我们按照北洋军被俘军官两年的收入来计算赎金的话,您觉得这个计算方法合适么?”

“收入?”袁世凯敏锐的判断出了其中的关键字。军饷与收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计算方法。单按照军饷来计算的话,八百多被俘军官一年收入也就是二十几万大洋。但是按照“收入”来计算,那至少得翻翻。而且江北提督与段祺瑞的收入则要翻得更高。

路辉天头,“对,按照收入计算。两年的话,这些人最少得有一百二十万银元的收入。这不是一笔很的数目,即便是袁先生坐拥交通银行,我们认为一次ìng付清也是件不轻松的事情。”

“哦?”哪怕是心里头认同陈克的观,袁世凯只是莫测高深的笑了笑。

路辉天根本没有对这笑容有任何反应,他继续道:“我们陈主席的意思是,如果这一百二十万银元并不直接支付,而是作为汉阳钢铁厂入股资金的话。袁先生觉得是不是对大家的经济情况都会好很多?”

这个提议实在是大出袁世凯意料之外,陈克并没有北的意思,却是要插手汉阳钢铁厂。更加潜藏的含义是要插手汉阳兵工厂。这笔买卖可是绝对的有赚无赔。人民党现在已经很强大了,若是再能得到足够的武器,汉阳造的品质在国内可是鼎鼎大名的。

“倒是辛苦陈文青替我想这么多。”袁世凯依旧是莫测高深的模样。

“想服湖广总督赵尔巽,光靠军事力量是不行的。我方认为需要政治军事双管齐下。所以希望袁先生能提供政治帮助,如果需要我们武力恐吓赵尔巽话,我们自然会出动部队。那时候如果盛宣怀先生也在湖北,这种事情就好办了。但是不管动用什么手段,我们要的是汉阳钢铁厂的生产能力,把汉阳钢铁厂打烂了有什么意义呢?这不过是凭空摧毁了咱们中国的重要工业企业。赵尔巽或许不心疼,可我们人民党还心疼呢。”

即便袁世凯再严肃,听到这话之后他也有忍俊不止。北洋和人民党唱双簧的话,袁世凯有信心让赵尔巽乖乖屈服。但是这就意味着北洋要与人民党达成政治攻守协议。双方在几个月前还在血战,几个月后就这么合流,或许这才是最大的笑话。

“难道文青还想在朝廷里头混个一官半职不成?”袁世凯发挥了他的幽默细胞。

“满清要不了几年就会倒,谁愿意给它殉葬啊?”路辉天的更加直白。

这个计划并非全不可取,让袁世凯一把手拿出10万银元,也是他绝对不能轻易承受的数目。相比之下,如果能够掩人耳目,汉阳钢铁厂的控制权反倒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筹码。即便是人民党得到了汉阳钢铁厂又能如何?汉阳钢铁厂这么大,人民党绝对不可能把钢铁厂挪到安徽去。想打跑人民党或许不容易,想破坏汉阳钢铁厂反倒是很容易的。不用直接破坏厂区,只要截断了铁矿石与焦炭运输,汉阳钢铁厂立刻就得停工。更别现在汉阳钢铁厂其实已经有北洋盛宣怀的介入与控制。这笔买卖的成功几率倒是大得很。

唯一让袁世凯担心的是这笔私下交易的风险,最大的风险就是人民党其实根本不想合作,而是想把袁世凯给套进去,等交易完成,证据确凿,人民党把这笔交易给彻底曝光,那时候袁世凯根本就无法脱身。

沉吟间,袁世凯就听路辉天道:“袁先生,我知道你的担忧在哪里。不过是怕我们事后过河拆桥,把你给卖了。那我这么,我们想害您,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功夫。满清朝廷里头都风传,戊戌变法的时候,光绪给您下了一道诏,让您进京勤王。结果您把诏送给了慈禧,反戈一击,让光绪被囚禁。帝党对您恨之入骨。慈禧今年七十多岁了,她还能有几天活头?慈禧一死,帝党若是位,您觉得他们会怎么对您?”

这件事是袁世凯近期最大的心病之一,被年轻的路辉天一举戳穿,袁世凯心里头大惊。!。不过他脸尚且能压得住。

就听路辉天继续道:“我们若想用什么yīn谋手段,那根本不用在汉阳钢铁厂这件事情动什么手脚。我们现在就在京城里头散布谣言,您担心慈禧死后光复重掌权柄,您准备给光绪下毒。让他死在慈禧前头。你想,慈禧这么聪明的人,她难道不知道光绪对她恨之入骨?我们可以再加一的消息,听慈禧现在病了,光绪得知此事之后,叹道,病的好。那么慈禧死前难道不会把光绪置之死地?而那时候,光绪与慈禧先后毙命,无论是帝党台还是后党台,您觉得他们会怎么对您?”

这已经是**裸的威胁了,袁世凯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等恶气。他脸sè登时就yīn沉下来,拳头也忍不住握了起来。

路辉天跟没看到一样,他继续用坦承的神sè道:“袁先生,我们绝对不会采用这种手段。这请你放心,我们人民党起来革命就是为了救国。既然要救国,自然要采用最有利于中国的方法。当世能称为人杰的,袁先生您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张之洞食古不化老迈昏庸,吊死到满清这颗歪脖树。岑chūn煊为首的所谓清流,全都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至于满清的那群宗室,鼠目寸光,对权力有种病态的渴望。那满清倒台后,直隶和北方必然大乱,这些人的熊样子您也不是不清楚,他们除了向外国出卖中国利益之外,还能干什么。外国人虎视眈眈,早就窥视中国许久。现在有了内应,那中国注定会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我们人民党认为,满清一倒,由您统领的北洋接管满清的政治遗产,这是最好的选择。到时候北洋和我们人民党是战是和,大有可商榷的地步。即便是最后我们政见不合,兵戎相见。由您袁先生统一中国,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们用满清官场的这些龌龊法子把您弄倒了。让中国少了一个梁柱,您我们这么做,对得起中国么?对得起天下的百姓么?”

袁世凯自幼就得到了很多人的正面评价,但是从人民党这个敌人这里得到的评价,可以当之无愧的称为最高的赞誉。别的正面评价都是出自家族、集团、朝廷的利益。第一次有人把袁世凯与天下百姓的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而且给了关乎天下百姓未来的评价。

心里头不断强调“能出这等话的人民党信使路辉天很危险”,但是袁世凯发现他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很喜欢这番话,甚至有想相信这番话的冲动。但是他毕竟是实权派政治人物,既然大家已经把该的都了。从政治谈判或者政治讹诈的角度来看,路辉天的甚至有些过多,虽然不能是到了画蛇添足的地步,却也有些自自话的嫌疑。

袁世凯也不急于给路辉天答案。“路先生的意思我已经知道。这种事情也并非短期内能有结果的。要么就谈到这里。”

路辉天头,“袁先生,我此次前来,陈主席交代我要带给袁先生的话,我都已经带到。既然袁先生已经知道了,那在下现在就动身回安徽。等袁先生有了决定,派人告知我们就可。”

“呃?路先生现在就要走?”对于路辉天这种选择,袁世凯是绝对没有事前想到的。

路辉天笑道:“我要的就这么多,再翻来覆去的一百遍还是这么多。袁先生公务繁忙,您能百忙之中抽空见我,我已经深感盛情。留在běi jīng继续打搅是极不合适的。袁先生到时候只用派人告诉我们结果,我们就会实现我们的承诺。在此之前,北洋军的兄弟,我们一定会按照我们根据地的俘虏章程好好照顾,绝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袁先生,我就告辞了。”

让路辉天静悄悄的离开,袁世凯坐回到会客室的椅子。如果以前袁世凯还不能理解,甚至不能相信老谋深算的王士珍与骁勇善战的段祺瑞居然会在陈克这个年轻人手里吃了如此之大的败仗,现在他有些能够理解。路辉天一个籍籍无名的辈,和自己谈起政治、政局,竟然完全能谈到一起。虽然太多话过于直白,威胁的方法也有些过于稚嫩了。当然这种稚嫩也只是相对的,该的话路辉天明白了。而且路辉天背后是强有力的人民党,人民党的力量足以让这种稚嫩毫无害处,甚至还看着有些诚恳。

作为一名优秀的实力派政治人物,袁世凯很清楚,能如此深刻看明白纷繁政局,并且准确选出合作对象的人民党,实在是个可怕的敌手。袁世凯手下能与路辉天相媲美的,最少都要比路辉天大二十岁。而路辉天追随的陈克,年轻的让袁世凯都有些妒忌。北洋集团在满清朝廷里头都已经算是少壮派,而陈克与路辉天这种更年轻的人才集结在一起,北洋就显得垂垂老矣。且不满清要多少年才会覆灭。即便是满清七八年后覆灭,北洋集团与人民党双方若真的起了战争,甚至不用等战场分出胜负。人民党再拖个三五年,北洋这一代的诸多首领自己就凋零了。这种基于极其现实理由的恐慌,让袁世凯感到一阵寒意。

有了这等良才与能力的人民党,绝不可觑。在路辉天要走的时候,袁世凯并非没有想过把路辉天干掉,至少给监禁起来。而路辉天却态度诚恳温和的谈及了北洋的俘虏。能如此温情脉脉的放出袁世凯无法拒绝的威胁,他绝非一个简单的信使。

强行按捺住派人抓路辉天的想法,袁世凯考虑起自己的打算。不能不,路辉天提出的全面合作建议非常有吸引力。袁世凯自己最知自家事,他看似位高权重,所缺乏的恰恰是真正的合作者。北洋势力庞大,但是北洋是结在满清这颗树的果子。袁世凯的矫矫不群,是他在满清体系内能够最大范围向其他人提供机会。如果有别人能够开出比袁世凯更高的价格,那么北洋的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袁世凯,投奔到其他势力门下。如果人民党与北洋真正合作的话,袁世凯的任何政敌根本无法应付。

北洋在朝,人民党在野。北洋是兵,人民党是匪。袁世凯在朝廷里头的敌人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袁世凯在朝当政也好,带兵外出避祸也好,都会非常自如。当然,人民党得到了袁世凯北洋集团的合作,以他们现在已经表现出来的实力,自然更加能纵横无敌。而这两者哪怕是非常简单的合作,也已经注定了满清的灭亡。

袁世凯知道,自己只要与人民党合作,他就立刻从满清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变成了满清最大的叛逆。绝对没有人能和袁世凯来争夺这个“殊荣”。顺水推舟的看着满清覆灭,袁世凯能够做到,但是让袁世凯亲自充当叛逆的角sè,却不是袁世凯能够接受的。

想起路辉天的稚嫩,袁世凯突然生出一股怒气。自己是北洋大臣,是军机处大臣。这样的黄口子居然想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做他们的清秋大梦。即便是现在陆军部决定先剿灭安徽周围的乱党,再合围安徽。袁世凯现在下定决心推动剿灭安徽,他自诩还是能改变战略计划的。如果把北洋剩下集镇统合起来,袁世凯亲自带兵进攻安徽,袁世凯并不相信陈克就真的不可战胜。就在准备站起来找张之洞谈及此事的时候,袁世凯却莫名其妙的泄气了。

路辉天的没错,现在袁世凯真的是四面受敌。当年他投靠慈禧,得到了提拔。这就是他现在最大的致命伤。帝党自然是恨他入骨,即便是袁世凯现在想转换门庭,帝党也绝对不会接纳他。更别后党也绝对不会放过袁世凯。即便是后党又怎么了,后党里头有大把视袁世凯为“活曹cāo”的王公官员。

就算是现在袁世凯调动剩余的北洋军,彻底消灭了陈克。那又能如何?古人“事成则公,不成而烹。”袁世凯却很清楚,自己与人民党决战,那则面临着“不成则烹,事成更烹。”的局面。满清朝廷最忌讳功高震主,更别现在慈禧天知道还能活多久,如果此时袁世凯再统兵立下大功,那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些,袁世凯突然觉得心灰意冷。自己为朝廷效劳这么多年,竟然就这么一个结果么?连一群造反的年轻人都能清清楚楚看到这些。

想到这里,袁世凯唤进了贴身的家丁。“你去方才那位路先生,两个月内,我们按他们的那个数给钱。别的事情不用再谈。”

等家丁出去,袁世凯冷笑一声。陈克等人认为打了几次胜仗就可以随心所yù了么?且不有人想对付自己能否得手,自己至少还有给满清殉葬一途。只要下了这个决心,袁世凯有的是办法让陈克这些年轻的乱党难受,多大家一起鱼死网破。而且陈克这帮兔崽子真的以为袁世凯拿不出一百二十万银元么?

“想欺负到老子头!你们还太嫩!”袁世凯终于出声骂道。

路辉天被袁世凯的决心给弄懵了,这次他出发之前,大家专门进行了“实战演练”。对怎么,大概袁世凯会有什么表现。年轻的同志们进行了充分的考虑。亲自与袁世凯交涉,局面倒也没什么不妥。路辉天万万没想到,袁世凯居然这么快就能下定决心。

现在回去找袁世凯自然不行,路辉天按照计划尽快赶回安徽。一路路辉天反复思索自己的表现,并没有出什么错。该的了,该威胁的威胁了,该拍的马屁也一没少。按照同志们的预计,成功的可能ìng已经很大。为什么最后功亏一篑呢?

路辉天没有到武汉下车,而是在距离阜阳最近的一站下车。自有同志早就在那里等着,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凤台县,路辉天向党委汇报了情况。

同志们对此虽然也有预案,不过大家原本认为成功的可能很大。得到交涉失败的消息,同志们都看向了陈克。陈克也觉得非常意外,难道袁世凯真的下定决心给满清殉葬?这不可能啊。如果历史袁世凯没有思想准备,结果差被弄死。但是在那之后,袁世凯的表现就完全体现了一个枭雄的特。路辉天的话是经过党委集体讨论过的,以袁世凯的聪明,他不可能没想法。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章瑜此时已经回到了zhōng yāng参与湖北计划的讨论,听完了路辉天的汇报,章瑜突然问道:“袁世凯同意用一百二十万大洋赎人?”

“是的。”路辉天答道。

听路辉天答得干脆,章瑜道:“那袁世凯绝对不是想给满清殉葬,定然是咱们有些事情没有让袁世凯放心。”

“那袁世凯这老东西到底想怎么才能放心?”华雄茂对袁世凯没有丝毫畏惧或者敬意,“送王士珍和段祺瑞的几根手指头给袁世凯,告诉这老东西他的心腹爱将还活着?”

“华军长,咱们又不是绑票,这么干不合适啊。而且袁世凯表示同意给钱,咱们也不能对肉票下手啊。”章瑜嘴里着人民党不是土匪,却用了土匪的行话。陈克听了觉得啼笑皆非。

“这样,咱们请严复过来谈谈。”陈克道。

“制定计划的时候严复先生也听了。他觉得还行。这出了事情再找他,合适么?”路辉天问。

“咱们里头也就他跟袁世凯熟,不找他也不行啊。”陈克无奈的道。

严复到了总部,听了路辉天陈述了内容,他也没办法确定袁世凯到底为什么拒绝。不过严复毕竟是严复,他思索片刻,突然道:“有一人定然能知道怎么回事。找他没错。”

“谁知道?”路辉天登时就来了jīng神。

“王士珍。”严复答道。

王士珍被领出监狱的时候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些rì子以来,人民党并没有虐待过他和段琪瑞,除了有些时候有人来询问两人关于满清和北洋的情况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而且这些人都被段祺瑞给骂走了。不过人民党气量倒是挺大,虽然挨了骂,却并没有在生活刁难两人。

这次被单独领出来,王士珍以为人民党要分开询问,他已经决定学习徐庶,无论人民党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然而王士珍发现自己居然被带出了监狱,突然回到市井间,见到熙熙攘攘的人流,王士珍猛然觉得久别的zì yóu实在是令人怀念。一行人到了一处宅子,进门之后王士珍见到两人,其中一人竟然是严复。

“王老弟,看起来你气sè不错。”严复笑着迎来。在旁边的一人王士珍却没见过,严复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沈曾植沈先生。”

王士珍听过沈曾植,这位安徽布政使在人民党发动的安庆战役中被俘,现在看他虽然还有辫子,不过却是身穿军大衣,想来已经投靠了人民党。不过此时也不是痛骂沈曾植的时候,王士珍微微向沈曾植了头,却没话。

几人进了正厅,在里头等待的是陈克,旁边一人王士珍没见过,不过看样子也是根据地的干部。陈克向王士珍介绍了路辉天,几人方才落座。

陈克开门见山的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就赎回北洋军兄弟的事情和袁先生交涉了。去的是这位路辉天同志,不过结果很令人不满意。我们想让王先生给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王士珍盯着陈克,很想知道陈克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会在这种事情来请教起王士珍来。难道陈克是想用离间计来挑拨王士珍与袁世凯之间的关系。

路辉天也不等陈克多,他把详细的对话以及袁世凯的表现仔细讲了一番。王士珍静静的听着,听完之后,众人都看向王士珍,等着他话。王士珍一开始还抬眼看着路辉天,听到一半多的时候,王士珍闭了眼睛,低下了头。等路辉天完全完过程后好一阵,王士珍都没话。正当大家不知王士珍会不会话的时候,王士珍突然睁开眼睛腾的站起身来。他指着陈克问道:“陈克,你以为你算老几?”

陈克愣住了,“王先生,您能不能给清楚。”

这么诚恳的神情不仅没让王士珍消气,相反,王士珍的怒火反倒被加倍的煽动起来,“是我无能,败在你手里。但是陈克,你凭什么借着我被俘这件事去侮辱袁大人?”

“王老弟,文青他们还是孩子,考虑问题不周详。你消消气。”严复连忙起身劝道。

王士珍完全没有消气的迹象,他转向严复厉声道:“严几道,士可杀不可辱。我败在陈克手里,那是我能耐不足。你好歹也是咱们北洋的人,你就让这些辈这么去嘲讽咱们北洋的人么?”

路辉天一看王士珍这个老俘虏气焰如此嚣张,当时就怒了。他正准备起身,陈克手疾眼快,一把按抓了路辉天的手臂。总算没让路辉天站起来。

“王老弟,文青他们为人民党考虑无可厚非。不过他们也是一片好意,太后chūn秋已高,袁项城的确是在这风口浪尖。朝里头想对他不利的人可是大有人在。”话的是沈曾植。

这话在理,王士珍也知道。不过路辉天看着年纪只怕比陈克还些,袁世凯的儿子比路辉天都还大。袁世凯是个ìng格豪爽的豪杰,颇为古道热肠,很是能容人。但是被这样的娃娃跑去běi jīng登门威胁袁世凯,袁世凯最后还得忍了。

以前闹义和拳的时候,端、庄二亲王派了一个义和团的大师兄,拿着清zhèng fǔ的令箭去找袁世凯,端王命令袁世凯安抚义和团,允许设坛继续cāo练。王士珍二话不就斩了此人。此人起来这还是朝廷的爪牙,现在路辉天是个货真价实的反贼,为了被俘的北洋兄弟,袁世凯受辱之后竟然一句重话不敢,更不敢动路辉天一根汗毛。而这个路辉天因为没有达成目的,竟然恬不知耻的跑来向王士珍询问原因。想到这些,王士珍真的心如刀绞。不知不觉中,王士珍已经泪流满面。突然间王士珍想立刻自尽。

就在此时,陈克却大声道:“王先生,你觉得因为你的原因,袁先生受了辱。你此时若是自尽或者自残,那袁先生岂不是白白为你受了屈辱?王先生,哪怕是为了袁先生,也请你保重自己啊。袁先生绝对希望能够再见到你的。”

听到陈克这话,王士珍立刻清醒了。他本来就是个ìng格稳健之人,只是受了大刺激这才失态。很快压住心头的情绪,王士珍缓缓坐回凳子。众人见陈克的话起了作用,也放下心来。屋里头站着的人都做回了椅子里头。

“我首先要声明,我们的确是有威胁的意思,不过我们却没有侮辱袁先生的意思。公事就是公事,我们侮辱袁先生一番,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的目的是想和袁先生合作。如果可能的话呢,我们希望能够合作到满清灭亡为止。而且袁先生……”

“陈文青,你开口袁先生闭口袁先生,叫一句袁前辈你会死?”王士珍忍不住断喝道。

陈克当时就明白自己的一个错误。党委认为人民党与满清是对等的,所以称呼也采用了对等的称呼。经王士珍这么一喝,陈克也觉得一定要与袁世凯拉平的想法有些过分。毕竟人民党的同志年纪比袁世凯了好些。

“袁前辈现在在满清朝廷里头腹背受敌,他这等人杰若是被宵所害,乃是中国之不幸……”

“陈文青,你和你父母长辈也是这么话么?”王士珍更加忍耐不住了,一群晚辈竟然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教训起长辈来了,王士珍真的没见过这么无礼之人。

陈克作为孩子,和长辈在一起的是总是被娇惯的。而且长辈和他谈事情,也以讨论理为主,并不在乎什么严格的长幼之别。他们只是告诉陈克,要有礼貌,以解决事情的角度来谈话,得学会倾听别人话,自己的谈吐要不卑不亢。到了这个时代之后,陈克一直是领着大家做事,根本没人敢对陈克提出什么“长幼之别”这种东西。他自然是不懂。

瞅了一眼路辉天,只见路辉天满脸的不服气。不过这种不服气很像是那种自觉的占了道理和风的孩子对年长者的不服气。陈克突然怀疑,因为党委里头都是年轻人,在商量措辞的时候,陈克是不清楚这年头晚辈怎么向长辈话,而大家是觉得对北洋根本不用在意,所以故意用了一些在这个时代“以下犯”的言辞?

此时陈克想起华雄茂直称袁世凯为“老东西”,而周围的年轻同志们对这个称呼根本无动于衷。陈克觉得自己的猜想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沈曾植看到这场景,又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从陈克的神sè来看,陈克只怕真的没受过长幼有别的教育。而路辉天看样子拼命忍住了不满,这才没有跳起来指着王士珍破口大骂。沈曾植对自己俘虏的身份还有自觉的,既然身为俘虏,那就根本没有体面这玩意了。不过据沈曾植观察,人民党的这些年轻革命者不是有选择的对人施以长幼之理,他们实行自己的那套平等的礼数,完全抛弃了传统的那套东西。而王士珍很明显没有理解到这,对于陈克等人的种种“无礼”,王士珍认为这是陈克故意的。

想到这里,沈曾植看向严复。正巧严复也看过来,从严复的眼中,沈曾植看到的是一种无奈。想来严复也已经彻底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沈曾植知道严复一直就很讨厌官场那套,加严复是西学大家,对于不少传统也不支持。沈曾植暗叹,由这么一群老老少少商量出来的“外交辞令”,这要是能被王士珍接受,才是件奇怪的事情?

众人都等着陈克话,而陈克不负众望的开口了,“王前辈,我们从内心来,是非常尊重袁前辈的,我们相信袁前辈是一位真正的政治家,是能够支持天下的人杰。对于政治而言,我们讲的是利益。现在我们要谈的是北洋集团和我们人民党的政治利益。我们相信在现在这个阶段,北洋集团与我们人民党进行合作,能够让双方都得到最大的利益。我们不相信袁前辈是因为我们这些晚辈礼节不到,所以拒绝了我们的合作请求。袁前辈绝对不是这等无聊之人。我现在想问您一下,在您的心里头,您是先忠于满清,再忠于袁前辈。还是先忠于袁前辈,再谈到忠于满清?您能给个答复么?”

听陈克这么问,王士珍不吭声了。王士珍既忠于袁世凯又忠于满清,虽然心里头忠于袁世凯多些,不过王士珍并不认为有必要让一群反贼知道这。

见王士珍拒绝回答问题,陈克继续了下去,“王前辈,你或许会觉得我们在唱高调。但是我们真的认为在满清覆灭后,由北洋集团继承满清的政治遗产,这对中国有利。对中国有利的事情,我们就会支持,就会赞同。但是袁前辈一定要和满清站到一起,那么我们就会利用满清自己的矛盾,用满清朝廷里头惯用的龌龊手段,把作为满清最强有力爪牙的袁前辈置于死地。失去了袁前辈,作为满清爪牙的北洋集团就是一盘散沙,对我们人民党构不成威胁。”

路辉天见陈克终于强硬起来,原本不满的神sè终于平复下来。严复与沈曾植的神sè也很平静,既然**裸的谈利益,就没有任何必要将个人感情带进公事里头来。

“王前辈,我现在觉得袁前辈不太相信我们,为了增加袁前辈对我们的信心。您觉得是您先回běi jīng好,还是让段前辈先回běi jīng好呢?您能给个建议么?”

王士珍万万没想到陈克最后居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他真的感到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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