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凡在牧场入口等了大半天。
他穿着黄麻短衫,脸上也处理过了,看上去像个土生土长的鲛人。
托老酋长帮忙,他有了机会进入北部海羊牧场。
但是,想要找到机会,救出凌娟,很难很难。
过了好一会,先前通报的鲛人这才走出来,道:“跟我走吧,你是学徒,得先给你安排个师傅,你跟他好好学手艺。等以后你技艺熟了,便可以自立门户了。”
鲛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猜测他究竟什么来头,竟然能叫老酋长开口向二当家凌云寻求帮助。
相比于牧场其他学徒,这绝对是背景最大的一个。
老酋长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大部分鲛人都敬重他。放在以前,酋长就相当于鲛人族的国王,只不过时代变了,鲛人的意识开化,再加上老酋长本身为人亲和,大家虽然敬重他但不畏惧他。
牲畜的围场是很大的,步行不是个好主意,鲛人牵来一匹栗色的小马,扶他上去。
季小凡跟着鲛人骑马前行,涉水越过小河,水花如雨,溅上了他的裤头,树枝梢头的朝阳斜斜地把影子拉长,悄然隐没在渐渐上升的阳光之中。
季小凡终于见到了其他的牧工,他们在工棚里待着,聊天打屁,嬉笑怒骂,等待上工。
“好赌可不是个好习惯,你还是改改吧!别哪天把裤裆都输干净了!”
“哎,你还欠我三百块大洋呢!什么时候能把帐给结了?”
“说什么混账话,借出去的钱,哪有还回去的道理?你看我张三是那种老实人吗?”
“程独秀都没你秀,你还是赶快坐下吧。”
见到两人骑马走近,工棚里的牧工们这才停止了交谈。
给季小凡带路的鲛人下了马,对一个牧工道:“老兄,劳驾帮把手,把茶壶给我,一大早起来就被二当家吩咐做事,连口水都没喝过,渴死我了。”
“又得了什么好差事?”那牧工一边递来茶壶一边笑道,“咱们这群人里面就属你最精,你现在可是二当家身边的红人,不愁吃穿,也不用像我们这样每天卖弄劳力,还有什么好叫苦的!”
“是啊,咱们都羡慕你呢。”另一个牧工赞同道。
“你们那是只看到我外表光鲜亮丽的一面,没看到里头早就是一地鸡毛。越是上层人物,越特么难伺候!”领路人跟同伴相处,也是说了实话,揉了揉眼睛,“妈蛋,昨天我都没怎么合过眼呢。”
深呼吸了一口气,领路人说了正事:“对了,这个孩子是二当家吩咐的,老酋长介绍过来的学徒,你们经验最丰富的负责带他……我看,就阿劳吧!你最老实!不会教这孩子歪门邪道。”
其他人笑骂:“说得好像除了阿劳,咱们都不是正经人一样。”
“是不是正经人,你们心里没个数吗?”领路人反唇相讥,不留一点情面,看起来他跟这群牧工关系倒是不错。
拍了拍季小凡的肩膀,领路人道:“你呀,就在这里好好学!剪羊毛不易上手,但也没读书费劲!你早点学会了,我在二当家那儿也撑得住场面。”
他摆了摆手,离开了工棚,骑马到另一头去了。
被叫做阿劳的那个牧工,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壮汉,双肩很宽,头发浓密。他站起身对季小凡点了点头:“走,我先带你去认认工具。”
剪羊毛用的是羊毛剪。季小凡一边听着对方讲解一边实操。
干技术工种他倒是不怵,练习了两个小时他就差不多找到了点感觉。
中午阿劳带他回工棚休息会,说他年纪太轻,做久了支持不住。剪羊毛靠的是耐力,一味猛干可不行。
回到工棚又看见牧工们在闲聊。
季小凡一边补充水分,一边上了心。他怕别人怀疑,因此不敢多说话,更不敢出言打探凌娟的下落。但偷听可是他的强项。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牧场很不对劲?”
“你说哪方面?如果说的是你自己的话,我一直觉得你很不对劲。”
“咳咳,我的意思是,你们没觉得奇怪吗?几年前伊甸园还没接管牧场的时候,海羊牧场里的海羊,剪完羊毛后都是加工成羊肉制品,销往世界各地。但最近几年着实古怪,旁边的羊肉加工厂已经很久没开工了。”
“哎,这话倒是戳到了我心窝子里。以前加工厂福利不错,我还想着把我孩子给扔加工厂去呢。但这几年加工厂没开工,我一直觉得奇怪。”
“呃,你没懂,我话里关键的点在于,那些海羊哪里去了?羊肉不可能凭空消失吧?伊甸园接管后,又没有渠道将羊肉销往世界各地,也没有分发给鲛人岛上的其他人……羊肉不见了,你们不觉得离谱吗?”
“你这一说,我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还不止这点,有一件事是我刚到牧场就觉得古怪的。那时我还是个年纪轻轻、热血青春、英姿飒爽的美少年……”
“去你妈的!说正事!”
“行行行!君子动口不动脚,能不能把你脚丫子放下来,我说正经事……总之,我一到了牧场,头天夜里就听到一阵鬼号声,那可把我吓坏了。第二天一早,问师傅,他说是海风吹的声音。我就奇了怪了,你们说,海风吹是这个声么?”
“不是!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少年表示不可能!”
“赞同!我当初来牧场也被吓了一跳。晚上跟鬼叫似的。那时我还在想,这海洋牧场,以前是不是乱葬岗。在死人坟上放牧,也难怪鬼哭了。”
“靠,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听到这声,你们怎么不早说……”
季小凡听他们聊的竟然都是些奇谭怪事,一时没放在心上。
这时的他,一心想打听凌娟的消息。
从没想过,后来发生的一切,应证了他今日的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