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心海之中一片沉寂。
三尺道人无悲无怒,只是漠然听着,最后方才回以冷哂:
“身死则道消!莫说你这不敢露名的鬼祟之神,纵然是远古传说中的天帝、道尊重生,也带不来生前的位阶与神通!”
身死,道消亡。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三尺道人修持千余载,背靠万始天宗,又与这老怪同存千年之久,如何能不知?
事实上,这对于诸多大宗门圣地的高手而言,并非秘密。
龙泉百万年,道鬼复苏之事发生过不知几多,若能带来生前的神通与道术,那么,如今宰执天地的,就不会是他们,而是那些道鬼了!
“道,不会亡!”
波光中的声音有着刹那的怅然,却似又无法反驳,只能回归澹漠,道:
“你,不知,道!”
“九劫的天道都已崩塌,你纵然‘知道’又能如何?你自称老祖,却不过是个连劫都不敢应的废物罢了!”
三尺道人自然不会放过打击这老怪物的机会,极尽冷嘲之能事:
“老祖?你是哪家哪族的老祖?可还存在吗?”
静!
心海之中又是一片沉寂,波光之下,三尺道人甚至嗅到了实质般的怒火,但他却不在意。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劫!”
苍老的声音终是被勾动了心中的恐惧,声浪之大,震撼心海:
“那是不可名状之恐怖!那是诸劫至今,无量量神魔皆灭的大恐怖!自初劫至九劫,从没有任何大能,抗劫成功,只有避劫,只有,渡劫!”
渡劫!
渡劫!
三尺道人的心头,好似有着千万声嘶吼在回荡,这声音是如此之真实,令他都不由得心中一颤。
恍忽之间,他好似窥见了远古劫末的一角……
群星陨落、寰宇无光,无可计数的神、魔、仙、妖、佛,皆横尸于冰冷的宇宙之中。
万灵皆灭,寰宇坍塌,连天道,都被永恒的黑暗彻底淹没……
“九难三灾、天人五衰、失我却道、宇宙三寂……”
仅仅是惊鸿一瞥,三尺道人就窥见了道藏中记载的,无数可怖的劫数。
平时千百年未必一见的劫数,在那劫末之时,却如潮水般滚滚而动……
“未见劫,则不知劫!你若能活到十劫末,才会知晓那是何等的绝望,
才会明白,为何自初劫至九劫来,无量量神佛仙魔中的至高境界,又被称之为‘万劫不磨’……”
苍老的声音沉默了许久许久,三尺道人也随之沉默,许久之后,才听到波光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要去金财城?”
“纣绝阴天宫中,藏有‘虚日位阶’的最后一角,其中记忆,你便不好奇吗?”
三尺道人平复心境,反问。
这不知名的老怪,与他同存共生千载之久,既是不共戴天之敌,却又有着相同的目的。
完整的八极,是他驱离此魔的最后机会,也是其夺舍自身的必经之路。
“纣绝阴天宫……”
波光中,苍老的声音沉默了许久,方才道:
“远古神庭,财神有十六路之多,又各自分左右文武,八亿四千万年间,财神传承不下三万代……
其中不堪者,至死仍是财神,其中强横者,不乏远古之前赫赫有名,老祖也要敬畏三分者……”
苍老的声音松动了几分:
“不与之交手,老祖也不知那金财城中,到底是哪路财神……”
“远古,该是何等浩瀚……”
三尺道人的心思不由得飘散,十六路文武财神传承数万代,其余神魔又有多少传承?
这让他心中不由得泛起波澜。
“财神,非杀伐之仙,也非护法神将。若那金财城中的那位不曾回归八极,你这化身,倒也有不小胜算……”
苍老的声音至此,微微一顿。
但三尺道人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只是……
“当日曾靠近纣绝阴天宫的,除却一些小人物之外,老夫或擒或杀,除却那消失无踪的红法儿,此獠,最有可能……”
心海中,有着涟漪,三尺道人的元神如人般盘坐下来,不住擦拭着‘铮铮’而鸣的飞剑。
如果可能,他根本不想在仙、妖二道即将爆发冲突之时,节外生枝,可此事关系太大了……
“若敢阻我,纵是真财神,未必不可斩之!”
……
……
“是她吗?”
合拢的地窟门口,赵财神驻足良久,视线久久无法收回,直到他的身后传来了不高不低的脚步声。
“赵玄台,东荒人,千年之前,曾拜入‘神法门’下修行,十数年成就十都,再一百八十年,九耀功成……
其人身怀大气运,道旁可遇宝,修行之路极为顺遂,虽跟脚不高,却也在八百年前,修成九耀绝巅……
此后八百年,定居于金财城,酷爱金银财宝,天材地宝,奇珍异铁,为人乐善好施,故人称财神爷……”
寒风吹过荒林,钟离烈缓步而出,肩抗着等人高的龙刃,眸光如电:
“某家该叫你赵玄台、财神爷,还是,
道鬼?!”
“万始天宗不愧仙道魁首,底蕴深厚至此,一夜间,已将赵某的跟脚翻了出来……”
钟离烈的气势攀升,似乎已摆脱了‘和气生财’的影响,赵财神却似并不惊讶:
“至于叫什么,称呼而已,随你就是,不过赵某人,更喜欢财神这个称呼。”
“夺人庐舍,也配称神?”
钟离烈冷笑。
“那,以城池为牢笼,圈养驱使百国万灵者,又配得上‘仙门’二字吗?”
赵财神笑容不减。
钟离烈眸光一沉,呼吸也有了一分急促:
“不会一直如此。”
“其实,一直如此啊。道藏、佛经也罢,神话、传说也好,终归是有着美化……”
赵财神仍挂着笑容,却又有了几分叹息:
“凡俗间,但有几分余财者,都视贫贱者为猪狗,遑论仙神魔佛妖?”
“错了,就要改!”
钟离烈攥紧龙刃:
“道鬼,也该杀!”
“道鬼,这个称呼,恰当的过了分。只是,赵某与其他道鬼,可不同!”
赵财神席地而坐,眸光深邃:
“万始天宗传承久远,那么,你可听说过,六道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