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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雨点稀稀疏疏落在叶隐的脸上,他顿时就清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乌云密布的灰蓝天空,叶隐躺在一具棺材里,棺盖是打开的,他无法动作却能清晰的看见棺外的景色、听见周围人的对话。
几名穿着黑色葬礼服,打着黑伞的男人围绕着棺材,他们的表情充满悲伤。
第一个打破沉寂的是那位中长发扎成马尾、眼眸如地中海般湛蓝,贵族般优雅的男人:“叶威,对于维恩的死我很抱歉……”
“这不怪你罗斯,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回话的东方青年有一张俊朗的面庞,刚刚痛失爱妻导致他原本明亮如同星辰的眼眸晦暗如同此时的天空,他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行凶者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把他当成我埋葬在这里吧……”
叶隐忽然瞪大了眼睛。
还没有蓄起络腮胡的罗斯顿·布鲁赫,以及在他印象中一直活在彩色照片里的生父叶威,这是——十六年前?
如果他这是穿越了,那么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棺材里,又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罗斯顿的眼神中充满了悲悯:“你真的要走?小隐只有一岁,我们不能让他在失去母亲之后又失去父亲。”
“可是我不能带他一起离开,不是么罗斯?外面的世界对于孩子来说太过凶险,而我必须走。”叶威深吸一口气,他痛苦地俯下身体用力揉搓面颊,“仇恨的种子已经在我的内心滋生,维恩死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能听见她在地狱的尽头哭喊——报仇,杀光那些血族吧叶威!”
罗斯顿看不见叶威的表情,棺材里的叶隐却看的一清二楚,他在哭泣,哭的像个孩子。
曾经最信赖的家人,如今已经无法继续信任下去了。
人类和血族,终究是猎物与捕食者的关系,只要种族差距存在一天,他们就一天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
猜忌、提防、生存战争。
叶威擦干了眼泪:“儿子就交给你了,罗斯。”
“嘿,”罗斯顿不满地嘟囔,“为什么我要做你家的保姆?布鲁赫家族的亲王给一个人类养孩子,传出去名声都臭了……”
“我相信你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你活了这么久一定带过小孩子的,经验至少比我丰富。”
“其实你只是不想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找了个借口出去鬼混吧?”罗斯顿面无表情地吐槽,“况且距离我上一次带小孩,已经不知道几千年前了。混球!”
叶隐在棺材里翻了个白眼——妈妈的在天之灵看见你们彼此推脱抚养权一定会哭泣吧?天上在下雨啊亲!就差打道雷下来劈死你俩了!
“罗斯,这家伙刚才是不是翻了个白眼?”叶威问。
“不可能,银匕首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心脏。”罗斯顿笃定地说,“你的神经太紧绷了,现在让我们把棺材盖上吧……”
雅蠛蝶,不要盖上棺盖啊!他还活着!叶隐想要挣扎,可他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黑暗一点点蚕食自己的身体,最后连仅剩的一线光亮也消失无痕。
不不不,他还没有活够呢,怎么可以蛋疼的死在这种地方?刚穿越就死也太坑爹啊——
叶隐在黑暗中干瞪着眼,到后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从未睁开过。
直到棺盖再次被人掀起,新鲜的空气潮水般涌进鼻腔。
“原来你老爹长成这样?”
“我想两个西方人是不可能生出一个东方血统的孩子的……老爹他真的没死……”
是他自己的声音?叶隐猛地坐直身子,面前两条熟悉的身影如同风化般消失了,周围是荒凉的坟墓、干枯的老树、食尸的乌鸦。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他从一个时空跳转到另外一个时空,又从一个空间跳转到另外一个空间,除了身下的棺材没有改变,周围的景色就如同历经了百年沧桑般破败荒凉。
“这里是汝的梦境,叶隐。”细小甜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残缺不堪的墓碑上坐着一名穿着纯白蕾丝睡裙、洋娃娃般金发碧眼的小女孩,花瓣一样的裙摆一直拖延到她的脚踝,她就像下凡拯救人间的天使一样出现在叶隐的面前,“也是汝的内心世界,汝所看见的是自己埋藏多年的记忆,以及内心最渴望的东西。”
叶隐愣了一下,记忆重现可以理解,但是内心渴望是什么鬼?他渴望这时候有个软萌的萝莉来解救自己吗?
“汝渴望的不是吾。”小女孩从墓碑上跳下来,雪白的脚丫踩在枯草丛生的土地上,“看着吾这张脸,汝不觉得很熟悉吗?这是汝童年得到的第一个布娃娃,经常抱着她入睡。”
叶隐忽然想起来了,小女孩的模样不正是他四岁生日那年从血族的安娜那里得到的生日礼物吗?卷蓬蓬的金色短发,长长的雪白连衣裙——
“叶隐,汝之所以会看见吾以这副模样出现,是因为汝的内心还依赖着童年那个陪着自己入眠的布偶。”小女孩说,小鹿般明亮的眼瞳里盈满了悲伤,“汝真正渴望的,是死亡啊。”
狂风大作,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那具在秃鹫的啄食下不断腐烂的尸体是谁?
叶隐打了冷战,一下子就惊醒了。
做梦?
催眠瓦斯的作用下,房间里的人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你枕着我的胳膊我枕着你的大腿,抹布般躺趴在狭小的铁笼里,叶隐是第一个醒来的。
“见鬼……”脑袋晕涨的疼,叶隐拍了拍太阳穴,那个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他现在身处现实世界反而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洋娃娃说他渴望死亡,这太扯淡了,身为一名生命短暂转瞬即逝的人类,叶隐非常珍惜自己在人世的时间。
“所以说是在做梦啊。”他在和梦境较什么真?做梦都是毫无逻辑可言的。
储藏室的门依旧是打开的,走廊尽头硝烟弥漫洋溢着浓浓的火药味,基地里喧哗的可怕,不时夹杂着冲锋枪的突进声、爆炸声、哀嚎声。
在他们沉睡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