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会客室之后,陈长歌又噗通一声跪在沈奇面前。
“长歌拜见师父!”
沈奇点头,受了陈长歌一礼。
“好了,起来吧。”
陈长歌这才起身,“师父,陈昶从小就跟着我,脾气什么的,跟我有点像,很冲,不肯吃亏,回去我肯定好好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
沈奇失笑,“你都说了他的脾气随你,该教训的人不该是你吗?”
陈长歌挠头,嘿嘿干笑。
一个一百多岁、须发皆白的老头挠头,这个画面,着实少见。
沈奇又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跟陈昶抬价吗?”
陈长歌说道:“肯定是陈昶在这里行事太过嚣张,惹得您不高兴了,这件事怪他,跟您没关系!”
沈奇冷哼一声,“你也知道嚣张?”
“我听说,你们江南陈家势力极大,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蛰伏起来才能继续发展的地步?”
陈长歌脸色一下就变了,因为他听出来沈奇的语气变了。
他早些年跟着沈奇上阵杀敌的时候,只要沈奇表露出这种语气,那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这次,只有他在场,所以倒霉的人必然是他。
“师父,弟子知错!”
“知错?”
沈奇靠在椅子上,“那你说说,你错在什么地方了?”
“我,我……”
陈长歌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师父,弟子愚笨。”
沈奇叹气,“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一百二十一岁。”
“嗯,一百二十一了,你还能再坚持几年?五年,还是十年?”
“只怕,不到十年了。”
陈长歌的语气也有些唏嘘。
别看他现在状态很好,看起来比年轻人都更加有活力、有精力,但实际上,他的寿命已经快要到尽头了,若非沈奇当年传他的功法,他早在几十年前就该入土了。
“不到十年。”
沈奇停顿一下,又道:“那你想过没有,你走了之后,陈家,会怎么样?”
陈长歌语气顿时变得有些低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陈家看起来如日中天,但我那些儿子一个个都不争气,没人能撑起陈家的台面,孙儿一辈中,也就陈昶还有点本事,但也差得太远了。如果我死了,不出十年,陈家必遭大难!”
沈奇摇头,“你还是看得太片面了,你死之后,不出五年,陈家必遭大难。你以为你们陈家的问题只在于内部吗?真正让你们陈家走向灭亡的,是因为你们陈家,势力太强大了。”
陈长歌不解,“我们陈家,势力太强大?”
沈奇点头,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打了一个比方。
“如今你坐镇陈家,你会允许你的儿子或者孙子做大,威胁到你的地位吗?”
“不会!”
陈长歌想都不想就回答出来,然后脑门上就冒出来密密麻麻的汗珠。
原来,如此!
陈家势大,是陈家的福气,也是陈家的催命符!
当初陈长歌在战场上建立了赫赫功勋,所以只要他还在,只要陈家不做出叛国的举动,就不会有人动他,但陈长歌死了之后,谁还当陈家的保护伞?
谁有足够的分量保护势力已经膨胀到如此程度的陈家?
就连他都不允许儿孙一辈的人在陈家做大,那他陈家,凭什么在夏国拥有如此高的威望?
“师父,弟子应该怎么做?”
沈奇说道:“你师弟王乾林在京城发展得不错,只要你们陈家的势力不是太过强大,也不会有什么隐患。这一点,你可以向王乾林学学。”
“如今你们陈家势力太大,我建议你回去之后把你那些儿子、孙子都赶出去,给他们一些家产,让他们自立门户,这样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你们陈家的势力,如果还有多余的钱财,就,捐了吧。”
“钱这东西,生带不来、死带不去,你给陈家留下的东西不少了,钱财太多,不是好事。”
陈长歌点头,竟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是,弟子明白了,这次回去之后就这么办。”
如果有其他人在场,怕是要被沈奇和陈长歌之间的对话给吓到了。
如此强盛的江南陈家,竟然因为沈奇的几句话,就要分崩离析,从夏国超级豪门变成京城王家那样次一级的豪门。
这算什么?
几句话就能决定数千亿甚至上万亿资产的去留吗?
和这些比起来,刚才沈奇把价格抬到十亿,已经不算什么了。
沈奇笑了,又道:“你能看明白利害就好,你我师徒一场,我也不想你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陈家一朝破碎,但有些时候,我们也只能这么做!”
“这次出来,我看到了社会太平,看到了人民安居乐业,看到了国家富强,这些,不正是我们在战场上厮杀时,所盼望的一切吗?”
“如今这些都实现了,我们还有别的奢求吗?”
“没有了。”
“既然别无所求,钱财、权势这些东西,适度就好,不宜太过啊。”
陈长歌再次点头,“是!弟子受教。”
“好了,这次过来,你我师徒二人能够相见,也是一件好事,就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吧。”
……
在沈奇和陈长歌进入会客室没多久,一名带着明显西方人特点的男人进入展览会场。
展览会并没有因为表王的拍卖而结束,不过这个时候过来的人注定是无缘一睹表王的风采了。
好在这个人的目的并不是参加展览会,而是应了周仁国之邀来修表的。
波尼进入会场之后很快就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完全没有其他展览会上那种轻松、大气的感觉,反而有点沉闷,众人的目光也不是集中在展柜中那些名贵的钟表上,而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种情况的展览会,他还是第一次参加。
周仁国好不容易才从众人的纠缠中脱身出来,刚好就看到了波尼,急忙迎上来。
“波尼先生,你终于来了。”
波尼看到周仁国,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放松起来。
“周,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不过这里的情况,好像,有点奇怪?”
周仁国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这件事,一句两句说不清,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先跟我来,看看这块怀表还能不能修好。”
波尼点头,他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受到了周仁国的邀请,来修理沈奇那块怀表的,至于展览会,他倒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本身就是世界级的钟表工匠,世界上九成九的名贵钟表,他都见过。
两人来到一个角落,周仁国把沈奇那块怀表拿出来,波尼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才是表王!当之无愧的表王!!”
“周,你能把这个卖给我吗?我愿意出高价购买!”
周仁国听到这句话,看向波尼的目光顿时就变得玩味起来。
你说啥?
你想从沈奇这里买走这块怀表?
我看你是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