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环伺,少年虽然风尘卜卜,却不掩气宇轩昂,他握剑而立,横在瘦骨嶙峋的陈酒仙前,话语掷地有声加上他又有刚才一击惊走武圣的战绩,因此周围一时之间,竟然为他气势所夺,半晌没有人话
“嘿嘿嘿……胡八道个什么”
过了足足有十余秒,这才有个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正是卫展眉远远地听到与陈酒仙对话出自一人。卫展眉循声扬眉望去,那是一个瘦得如同竹竿一样的老者,模样极有特色。看他这模样,卫展眉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情来。
他与谢蕴、辛芝在世界之树下一共呆了六天,这六天里,最初几天是他在给苏胡子讲人界二十年来发生的事情,但后面两天,则是苏胡子在跟他自己的一些见闻。李青莲、苏胡子都是蜀郡人,但李青莲早年就游剑四方,不象苏胡子在蜀郡呆得时间更长久,也不如苏胡子知道蜀郡各宗门与家族的秘辛。
这位瘦竹竿一样的老人,苏胡子似乎曾经提过,不过卫展眉觉得还有必要确认一下。
“老东西,你就是蜀中剑封城黄家家主黄洞竹?”卫展眉冷冷一笑,这家伙的瘦实在是太有特了,很容易就认出来。
“是我又怎么样,是不是要老夫来教训你?”黄洞竹眉头一拧,大步走出来,他手中的武器很奇怪,是一柄青竹,看上去倒象是玉质,但末端却尖锐如针。
“你也配教训我?”卫展眉同样冷笑:“剑封城黄家家主……好大的名声,就是不知道,黄家主手中的这根琳琅玉是从哪儿得到的”
黄洞竹面色沉了下来:“辈,这是我在某种宝藏中所得……”
“这里不知道有没有泸定城钟氏家主在?”卫展眉开口打断了他。
黄洞竹面色更加难看:“辈,我在与你话……”
“如果有钟氏家人在请出来话,据我所知,泸定钟家与剑封黄家世代交好,钟家五十年前曾有一个号种南蜀天赋第一的前辈,名为钟玉鏖的,结果不幸在一次凶兽袭击中身亡,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人群中终于出来一个男子:“钟玉鏖便是家父”
“你父亲死时没有外伤,但口鼻流血,血色为黑,是不是?”卫展眉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男子又愣了。
“你父亲在离开之前与家中有留言,是发现了一个秘密,若是能回来,那么他今生武神有望对不对?”
“你、你如何知晓?”
“你父亲并非没有伤痕,若是你回去检查,可以看到他后脑处有一处伤势,只不过造成这伤势的是一件特殊的武器,你父亲发现了前代武神孤竹子的遗物,好心与他最好的朋友分享,结果他最好的朋友却用你父亲发现的琳琅竹将他杀死,独占了这宝物。”卫展眉转过脸,盯着黄洞竹:“黄洞竹,只可惜你天赋有限,气宇又不够,虽然得到了前代武神的遗物,可到现在,你还只是一个武圣……你抓着琳琅竹时,难道不心虚,视你如手足的至交好友的魂魄,便一直在竹上盯着你,这也是你为进展缓慢的根本原因”
“胡、胡八道”黄洞竹厉声道:“无凭无据,谁会相信你这鬼话?”
“无凭无据?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你离开时因为慌张,所以连钟玉鏖并未当场死去都不知道,事实上你离开后,钟玉鏖挣扎着折断了一根竹子,紧紧握在手中,他原本是想以此给家人留下线索,因为竹子就代表了你黄洞竹,幸运的是,他不仅折下了竹子,还在断气之前遇到了苏胡子,苏胡子在他断续的遗言中得知此事,便慨然答应,有机会找你追回孤竹子前辈的遗物,转交给他的后代。不过你这厮也狡猾,夺了宝物便消失了几十年,苏前辈先后六次赶往剑封城,却一直没有找到你”
“对,对,苏胡子前辈确实先后六次到剑封城,蜀中各地,他去剑封城次数算是比较多的”顿时有人叫道。
“黄世叔,他的话,是真是假?”钟家的那老人此刻倒是相信了大半,因此对黄洞竹喝道。
黄洞竹脸色极为难看,他眼中闪着凶厉之光,心中已经暗自拿定主意,回去之后,定然要将钟家杀得鸡犬不留,免得钟家后代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但现在当着全蜀郡的武者之面,他不能不否认
“世侄,你是相信他的一面之辞还是相信我”他大声道:“而且,他他是从苏胡子那听来的,他有什么证据?”
“要证据?”卫展眉撇着嘴:“你看这个吧”
完之后,他掏出一样东西,展示给众人看。在场的武者当中,不少都是见过苏胡子的,见到他手中的那只玉扇子,看到上面画着的竹与旁边题写的字,都是吸了口气。
“苏胡子还没有死,他只是在炼狱界呆着,暂时还没有呆厌。”卫展眉将玉扇合起,又收回身上,这算是苏胡子给他的唯一信物,当年他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这玉扇几乎是从不离手的。
“胡八道,苏胡子一定死了,你夺了他的遗物”黄洞竹这个时候意识到,如果不能把水搅混,那么结局一定会很惨:“苏胡子是我们蜀郡武神,他的遗物,理所当然该归我们蜀郡武者所有,传奇武神的遗物,凭你也配得到?”
在他想来,此语一出,身后应该是一片喧哗,众武者纷纷响应,然后蜂拥而上将卫展眉剁成肉酱。可话声落后好一会儿,却等不到身后的回应,他回头看看,却发现大多数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不满。
来这里的,有几个是傻瓜?
虽然他们或许急功近利目光短浅,却不是那种什么人都能愚弄的货色,黄洞竹这个时候喊一嗓子无妨,可是万一卫展眉的是真的呢?
万一卫展眉所言是真,他真的见到了苏胡子,而且苏胡子就在炼狱界,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苏胡子随时可能回到人界,回到蜀郡,到那个时候,他们这些宗门、家族,有谁能当得住传奇武神的怒火?
倒不是这些武者不敢得罪卫展眉,如果只是较量决斗杀了卫展眉,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苏胡子来了也无话可,但往卫展眉头上栽赃阴谋陷害,那就完全是另一回到,这里数千人在,只要有一个人了出去,等着众人的便是极为可怕的未来
“卫郎君,那扇子确实是苏前辈的,但是,只有扇子怕是不够,在下古兰城蔺远图,倒是认识苏前辈,不知道卫郎君可曾听苏前辈提起过我们蔺家?”人群中又一人站了出来道。
“自然是提过,苏前辈的苏家与文家世代联姻,而文家又与蔺家交好。”卫展眉一笑道:“九十年前,苏前辈曾为蔺家做过一件事情,苏前辈没有细此事,只是若是晚辈有需要向蔺家求助的话,只要提起此事,那蔺家家主自然明白。”
“果然,卫郎君确实见过苏前辈,并且是苏前辈极为信任的晚辈。”那蔺远图听了之后用力头,然后瞪着黄洞竹:“黄洞竹,你还要什么?”
蔺家与苏胡子的关系其实不是非常亲密,只不过与苏家姻亲交好,但蔺家与钟家的关系却是极近,蔺远图与钟玉鏖实际上是姑表兄弟,现在钟家势弱,蔺远图想到能够借着这机会,帮钟家夺回武神遗物,心中便是狂喜。
这甚至比在横断大山中占得一城都让他开心,毕竟他也是在进入武圣初段之后无法前进
“怎么,你们蔺家相信他不相信我?”黄洞竹大怒:“钟世侄,你,你相信谁?”
“我自然是相信自己亲近之人,蔺家家主为我表叔,他既然卫郎君真正是苏前辈信赖的晚辈,那么当然不会有错”钟家家主的话很干脆。
其实钟家对于黄洞竹也是很怀疑的,黄洞竹当初是与钟玉鏖一起离开,结果钟玉鏖死了,而黄洞竹却失踪了几十年,突然间再出现时已经是武圣,这样的实力让钟实即使怀疑也不敢出。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如何能不把握住,反正参与这次战役对于钟家来,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若是能得到武神的秘传哪怕只是一部分,总胜过现在跟着别人混日子过
“哼,你们既然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黄洞竹目光变冷:“蔺远图,你想替钟家出头,不妨来试试”
蔺远图正要接口,卫展眉却止住他:“这个家伙阴阳怪气,而且竟然怀疑我的人品,此仇不可不报,加上苏前辈跟我他的事情,原本就是让我替他完成钟玉鏖遗愿。”
他一边,一边又拔出剑:“过来吧,我同样让你先攻”
黄洞竹目光闪动,喜悦之色一掠而过,他隐约看出,三大宗门对卫展眉似乎有所顾忌,既想将卫展眉赶走,又不好正面得罪,既然如此,他如果能替三大宗门除掉卫展眉,必然会得到他们的赞赏
能得到三大宗门的支持,只要苏胡子不出面,钟家蔺家能奈他何?
想到这,他举起那根琳琅竹:“辈,今天我就替蜀中各宗门、各家族,教训教训你这目无尊长的子”
虽然看到李环被卫展眉一击破胆弃剑远遁,但在黄洞竹看来,李环究竟是剑僮出身,没有与人殊死相拼的勇气,而他自己,则不将卫展眉放在眼中,至少有实力击败卫展眉。
卫展眉微微笑了起来,此前的李环虽然有错,却罪不至死,他所以没有下杀手,而眼前这个黄洞竹则不然,他的言行作为,已经超过了一个人的底线,这样的家伙,不杀之不足以泄愤
忠孝慈义,乃是为人之底线,这个世界之中虽然没有国家,因此不存在忠于国的事情,但总得忠于人类,不可为修罗、狱族之走狗,因此若问卫展眉在这个世界中最厌恶的人,秦会之毫无疑问排在第一
孝为百善之先,一个人不孝亲敬长,哪里还谈得上对别人友善?即使面上带笑,笑容中只怕也藏着锐利的刀锋卫展眉不赞成那种愚孝,但更唾弃不孝之人,所以他对卫老人虽然口中开着不着调的玩笑,称呼上也不算敬重,实际上卫老人的安危无时不刻不挂在他的心中
对晚辈自然要慈,为什么陈冠修也好陶浣青陶浣洪也好,包括骆米、瞳和眉,他们都喜欢卫展眉,无非是卫展眉以一种慈爱之心待他们,这种慈爱不是纵容,而是有约束的自由
再就是义,于人要义,于友更要义,无义之人便会不讲信用,而不讲信用就会滋生种种不端。象宁不悔,为人背信弃义,所以才会被贪婪蒙住双眼,象眼前的黄洞竹,也是背叛义气,杀死挚友,才让苏胡子念念不忘,甚至还将这件事情交待给了卫展眉
所以,黄洞竹,卫展眉是非杀不可
剑已出鞘,他凝神挥臂:“来授死吧”
黄洞竹得了以前武神的秘宝,武道修为大增,从一个中段的宗师,晋升为如今的中段武圣,自然也有他引以为傲的实力。那琳琅竹在他手中,幻成一片苍苍茫茫的翠竹林海,转眼之间,就将卫展眉完全包围。
而卫展眉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盯着他冷笑
“笑去死啊”黄洞竹最讨厌的便是卫展眉那冷笑,带着轻蔑不屑,他做了亏心之事,越是如此,便越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可卫展眉偏偏不给他尊重,不仅揭穿了他当初做的丑事,还始终用这种轻蔑的眼神与语气对他
围观的武者当中有人惊呼,蔺、钟二家的人更是脸色大变,特别是蔺远图,一看黄洞竹这战技,便知道自己也不是对手,如果他击杀了卫展眉,势必会转过头来找他们的麻烦,到那时三大宗门是否会主持公道,蔺远图心中没有半把握。
“果然是孤竹子的战技”三大宗门中尚能动弹的几位武神心道“这可也是天阶战技,卫展眉……应付不了吧?”
他们倒是希望卫展眉应付不下来,但事情的发展,又怎么会如他们所愿。